1.成為審神者

「最後一片葉子也落了啊。」

鶴丸國永緩緩地在景色敗落的庭院裏踱步。

月前，他剛來這裏，庭院還不曾如此敗落。

如今，田地荒蕪，河水發臭，樹木枯竭，花朵凋零，靈力滯澀，本丸上方籠罩着一層散不去的厚重陰雲。最後一片半綠半黃的葉子搖搖墜墜，掉落枝頭，整個本丸再無一點綠色。

和他曾經所在的本丸，如此相似。

再過不久，就一樣了吧？

鶴丸國永輕笑一聲，快步走入餐廳。

刀劍付喪神不需進食，本丸失去主人後，餐廳是所有付喪神來得最少，保存最完整的地點。

「都來了呀。」

鶴丸國永到得最晚，他剛坐下，付喪神們一致看向座在首位的燭台切光忠。

燭台切光忠見人到齊，沉聲說道：「新任審神者下午就到。」

話音落，廳內死一般的寂靜。

鶴丸國永挑眉：「啊呀，這可真是嚇到我了。狐之助沒有提前通知？」

燭台切光忠搖頭：「剛接到的通知。」

「這算什麼？先斬後奏？」葯研藤四郎面色陰沉。

總體來看，這個本丸的付喪神對審神者的態度很微妙啊。

作為後來者，鶴丸國永到本丸的時間不長，付喪神們又自顧自的在自己的一畝三分田裏耍，他還不怎麼清楚裏面的彎彎繞繞，不過不妨礙他想做的事。

「我記得8987本丸的審神者因為不小心說出真名，被神隱了，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廳內更沉寂了。

得知真名，神隱審神者嗎？必要時，會成為他們的手段。

*****

青石鋪就的長階梯上，一隻小小的白色狐狸艱難地邁著爪子。

「審神者大人，本丸快到了，我再和您叮囑兩件最重要的事。一，千萬不要把名字交給付喪神，否則很有可能會被神隱。二，千萬不要和付喪神們談戀愛。」

「戀愛？」

「是的，付喪神是因為您的靈力才來到世間，他們會因此對您抱有極大的好感，渴望和您親近，被您疼愛，這也容易讓您產生被他們愛着的錯覺。真的是錯覺呀！」

小小的狐狸急得跳腳，生怕審神者真的和俊美的刀劍男士們戀愛導致悲劇的誕生，蓬鬆的大尾巴跟着一甩一甩，看得蘇千涼心癢手癢。

「審神者大人，您聽到了嗎？」面前的少女似是在出神，狐之助氣得跳了起來。

蘇千涼覬覦它很久了，一見他跳起，立馬伸手抱入懷中，熟練地摸摸腦袋，撓撓下巴，捏捏肉墊，內心滿足，「嗯嗯，聽到了。」

「不，不可以，審神者大人，我……唔，好舒服……」

狐之助作為審神者新手指引，比起寵物，更像式神，很少有審神者膽大包天地會對它出手。

更別說，這位新任審神者的擼毛技術真真不是一般的……爽！

狐之助沉浸在呼嚕嚕的海洋，等它勉強從天堂回過神來，審神者已到破敗的本丸門前，和門內的少年們大眼瞪小眼。

門外，是對本丸一無所知的少女。

門內，是敵意顯顯的付喪神少年。

「咕嚕……」狐之助咽了口口水，努力壓下緊張感，「這位就是本丸9001的新任審神者，審神者大人，這些就是您新上任本丸的付喪神們，您……」

蘇千涼嫌棄地扭過臉不去看他們，「嘖，沒毛，真丑。」

眾付喪神：萬臉懵逼jpg。

我是誰？我在哪？我聽到了什麼？

鶴丸國永臉上的壞笑頓時僵硬，邁出去的腳步如同灌了鉛般沉重。

自從時之政府為了對抗時間溯行軍喚醒他們，付喪神們在眾多審神者那聽到過很多評價，愛搞事，偽娘，愛哭，沒用……各種善意惡意的評價，就是沒有罵過他們丑的。

丑嗎？哪裏丑了？

饒是來之前對審神者抱有惡意時刻準備來一刀或灌點葯的葯研藤四郎，也是有點懵。

……丑？

蘇千涼顯然沒有照顧這群心靈脆弱的付喪神們的想法，「小狐狸，走吧。」

「我不叫小狐狸，我叫狐之助！」狐之助揮舞著爪子，妄圖為自己正名，轉過臉立刻沉浸在被擼毛的酸爽中。

「嗨嗨嗨，狐之助。」

蘇千涼漫不經心地應着，手指勾著狐之助鼓起的顆顆肉墊，揉捏按摩打圈，玩得不亦樂乎。

「呀，審神者大人，摸摸這裏……」

少女與狐之助的身影遠去，還因一句「嘖，沒毛，真丑」僵在門口的付喪神們終於回過神來，面面相覷。

鶴丸國永眯着眼打量這位新任的審神者。

一身有別於日本任何時代的紅衣烈烈，紅紗輕揚。及腰長發用鏤金玉冠高高豎起，流蘇直垂胸前，兩顆紅色絨球隨着主人的步伐一跳一跳，生動極了。

眉間一縷細花鈿，為少女精緻的容顏增添幾分妖色。

呵，有趣。

鶴丸國永正大光明地跟了上去。

本丸新任審神者上任，那他這個付喪神前去打個招呼，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在狐之助的帶領和解釋下，蘇千涼大致已經明白所謂的審神者到底要做些什麼，付喪神平常又做些什麼。

此時，一人一狐正站在整個本丸的中心。

「審神者大人，只要在這裏輸入您的靈力，您就正式和本丸達成契約，成為編號9001本丸的審神者了。」

「嗯。」

不知道什麼材質的圓球冰冰涼涼，手一放上去，竟從裏面傳來些許迫不及待的渴望。

蘇千涼有意識地控制速度緩慢地往裏面輸送靈力，不需太多，她便感覺到自己和這座本丸建立起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繫。

本丸就此屬於她了。

「叮——恭喜成為本丸編號9001的審神者。」

腦海中響起一道機械的聲音。

蘇千涼眉眼微顫，收回了手。

「審神者大人，庭院因為失去主人的靈力顯得分外破敗，但是現在這座本丸是您的了，只要您的靈力覆蓋整座本丸，它就會煥然一新啦。」

「嗯。」蘇千涼見過這一路走來的荒涼，無法想像那些付喪神們到底怎麼在這裏生活。

庭院太過荒涼，蘇千涼測試過時之政府所謂的靈力，很強，足夠她將這裏的一切徹底改變。

靈力如波浪層層漾開，波浪所及之處，黑色消退，陰霾消失，陰雲散去，本丸看起來……只比原先亮了一些？

蘇千涼看向狐之助，「煥然一新，嗯？」

狐之助訕訕地遞出爪子讓少女把玩，「審神者大人，您放心！這些只不過是因為沒有得到及時養護和維修導致的，時之政府明天就會派人來修理。當然，修理的範圍僅限於把本丸修建成最初的樣子，其餘是需要您和付喪神們共同經營的。」

蘇千涼明白了，時之政府這一趟修建等於把本丸初始化，給點最基礎的新手裝備。

「嗯，那先找個地方睡覺吧。」

「……誒？」狐之助愣住。

不遠處，偷聽的鶴丸國永也愣住了。

這個審神者不按常理出牌呀！

講道理，審神者新上任不該見見本丸里的付喪神嗎？最起碼了解本丸里有誰，叫什麼，制定個互不侵犯條約等等吧？

和本丸契約完立刻睡覺，是個什麼操作？

不止鶴丸國永，本丸內因新任審神者而惴惴不安驚慌不知所措的大有付喪神在。

正當他們自覺集合在餐廳等待審神者傳喚的時候，鶴丸國永居然告訴他們，「審神者去睡覺了。」

哈？

懵逼的付喪神們懵逼地回了房。

第二天一早，時之政府派來的人員高效地修整整個本丸，只用了一個上午的時間。

付喪神們依然沒看到他們的新任審神者。

天守閣是歷代審神者的房間，是本丸最高的建築。

燭台切光忠敲響了門，「主公，我是燭台切光忠。」

「進來。」

少女的聲線清亮，藏着些許剛睡醒的慵懶。

燭台切光忠覺得他可能來得不是時候，不過既然到了門口，他也就拉開了門。

「有事？」

少女紅衣凌亂地鋪陳在床鋪之上，顯然是剛剛才被人喚醒。

燭台切光忠看了一眼心驚肉跳，急忙收回眼神不敢再看，低聲回答道：「是的，主公。時之政府的員工已經修整完本丸回去了，那麼大的動靜也沒見您，我就上來看看。」

「嗯，沒事。」蘇千涼懶懶地打了個哈欠，「聽狐之助說本丸里有內番要做，我不干涉，你們以前怎樣，現在怎樣。你是今天的近侍？」

燭台切光忠：「是。」

「嗯，那你帶上小判，待會兒和我去一趟萬屋。」

「是。」燭台切光忠面色尷尬，「主公的早餐……」

作為刀劍里難得的三好男人，他再怎麼摸不透新任審神者的性子，還是會履行自己的職責，可惜巧夫難為無米之炊，本丸里沒有一點吃食，他做不出來。

「無妨，去萬屋吃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