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9-1

車水馬龍的大街上,人來人往，一個穿著白色衛衣的年輕男孩背著大書包從人行道上穿過。他衛衣的兜帽將他的面容遮住了大半,露出來的下巴微微斂起，呈現出一個漂亮的弧度。

在他走到人行道的另一邊時,綠燈剛好變成了紅燈,不停穿梭的汽車帶起的聲音和灰塵,就像電影效果一把,將他身後的背景模糊化處理,只留下他自己的身影。

魏希程抬頭看看大廈上的字牌——郁氏集團，他拉了拉兜帽,壓下腦袋，快速從大廈門前繞了過去。

郁氏旗下擁有眾多領域的子公司，其中娛樂行業頂端的盛世影視娛樂,資源無數,是他們這行人人嚮往憧憬的「聖地」。

之前魏希程剛入大學的時候也來這裡投過簡歷，當時面試他的人只對他說了一句「沒有靈魂」,氣得他半死。年少輕狂的他受不了這樣的評價，後來一番苦練,終於得到了導師的認可,技巧足夠彌補他所有的不足,卻還是逃脫不了一句「沒有靈魂」。

魏希程拉拉背包的肩帶，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他就畢業,他對表演的熱愛是無論什麼都消磨不了的。既然其他的公司看不出他的演技存在的問題,他就偏偏要進盛世好好磨練一下。

不過……盛世,這個名字怎麼有種恍如隔世的熟悉感。

算了算了，想不明白的魏希程索性不再多想，可能是導師天天在耳邊念叨，他產生一種時間的錯覺吧。

他加快了腳步，他的學校就在這附近，而今天有一個重要的講座，就是學院好不容易邀請了那位郁氏總裁來講述他的成功歷程。雖然他不是很想去，但是學院明確規定了大四生必須人人到場，甚至還拿出了要扣綜合素質積分的威脅手段。

他們學校有項特別奇葩的傳統，對待綜合素質測評積分非常看重，只要你在及格線以下，就甭想能順利畢業，老老實實再待一年好好改造。

魏希程雖然一直以來專業成績非常良好，但他各種各樣的處分卻一個不少，不是什麼違禁電器就是無故脫離集體活動，那些被強迫觀眾性質的無聊活動他更是一個沒去。好巧不巧，他正處在那個不能畢業的尷尬線上，苦苦掙扎。

唉，這醜陋的嘴臉。

邊走路邊嘆息的魏希程不知道，就在他身後不遠處的郁氏總部大廈的總裁辦公室，傳說中的活體霸總——郁北晏，正透過透明的落地窗，看著外邊像小螞蟻一樣的人們。

就在剛才，他晃了下神，就好似經過了許久。明明前一秒還很棘手的公司事務，下一秒鐘就醍醐灌頂，解決起來得心應手，好像有著用之不竭的方案。

這種感覺來得太突然，郁北晏雖說不是個糾結這些事情的人，但也免不了要站起來調節一下自己。可能是最近加班有些多，精神壓力有些大，需要休息一下。雖然他這麼想，但他活躍的腦細胞和充沛的精神都提醒他，這只是他為自己身上突然發生的一些改變找到的借口。

剎那間，他心有所感地看向樓下的街道，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正在和他擦肩而過，這種感覺很玄妙，突如其來又攫住他的心臟，讓他感到失落。

郁北晏捏捏眉心，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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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座還沒開始，偌大的師生禮堂人聲鼎沸，人人都很激動，尤其是女生們。不得不說，能進入這所大學的學生都很優秀，而以往所辦的講座也不是沒有邀請世界聞名的專家和名人來講課，但取得的效果都沒有今天好。

「來了？」一個微胖的男生捶捶桌子，表示自己的不滿，「希程，你說她們真是讓人傷心！那個什麼什麼總裁都奔三了吧，哪有我這年輕又活躍的潛力股好？」

魏希程將包放在自己面前的小桌子上，他拉開背包拉鏈，掏出一包薯片，「給，這個有聲音，先吃了，一會開場不能吃，堵上你的嘴。」

微胖男生的表情瞬間變得一言難盡，他看著被硬塞到自己手中的薯片，面露苦相，「希程，你知道嗎，我今天剛剛立志減肥。」

「沒事，吃吧。」不到四年的時間裡，第七萬八千次聽到「彭博要減肥」這句話的魏希程，盡量讓自己的表情變得溫柔，「吃飽了才有力氣減肥。」

「嚶嚶嚶，嗚嗚嗚，希程你對我真好。」彭博「嘶啦」一聲打開包裝袋，幾乎是往嘴裡到，「今天早上沒吃飯，唉，減肥路太艱難。」

這個講座很嚴肅，會場明確規定不允許帶零食進來，魏希程笑笑只當沒看見這條規定。人是鐵飯是鋼，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能阻止他吃東西填肚子，不過他還有分寸，除了給彭博的非油炸薯片，其他幾乎都是不會發出聲音的東西，垃圾他也會自己帶走，這應該不會給他留下黑歷史？

魏希程摸摸下巴，他記得導師和他說，必要的話偶像包袱可以現在撿起來了。雖然他演技不錯，但他的臉勢必一出道就會被打成「偶像派」，就算簽約了公司，也免不了走流量小生的路子。

最開始他對此是很不屑的，他認為自己有實力，完全可以靠實力說話。後來導師是怎麼勸他來著，每條路又每條路的走法，「偶像派」的標籤在一開始可能會限制他的路子，但卻也在他最開始的時候給他帶來人氣。

他可以只想演戲，但公司不會想簽一個「死腦筋」的「實力派」，在這個圈裡混，就註定他要多動腦子，多去琢磨人情世故。混的時間久了，有了口碑不錯的作品，自可以用實力說話，當然不能簽一個沒有格局的公司，一開始的起點不能低。

這是他的導師對他說的話，這番話他是聽進去了，所以他將目標就投在了盛世影視上。

魏希程掏出一顆話梅糖，放進自己的嘴裡含著，就是不知道郁氏的大老闆會不會關心旗下娛樂公司的事兒，要不走走關係也是可以的……

不過三四分鐘，彭博就將那包薯片解決完，魏希程習慣性地撈過包裝袋疊了疊，塞進書包另一個隔層里。等著彭博開口，果不其然，彭博嘴裡只要沒有點東西，就停不下來。

「聽說今天來的這位很帥，比我還帥。」

魏希程用舌尖舔舔自己左邊的一顆小虎牙，目不斜視，盡量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好不傷了好朋友的心。他看過那位郁氏總裁的獨家專訪，上面只有一張照片，卻能看得出來，真的很帥，是魏希程最嚮往的那種很man的帥。

想起這個他就頭疼，要說給他的演藝事業帶來最大阻礙的是什麼，竟然是他自己的臉。這張臉生的很好，很精緻，很完美，很不要臉，但是就是因為這樣，凡是他喜歡的角色都會因為長相問題美拒他。

原因就是不夠硬漢，不夠糙，不能表現角色的張力。

魏希程覺得嘴裡的糖怎麼有點酸。

一旁的彭博還在喋喋不休，「從昨天到今天，學校里的女生就和瘋了似的，以往這種講座都坐不滿，你看今天，好傢夥，位子都得提前來佔座了。

你說說，這位郁霸總還真是人生贏家。我就不一樣了，只要有一個妹子，我就心滿意足了唉。

……希程你怎麼不說話？你之前不是說想簽盛世嗎，這大boss都來了，你好好觀察觀察，說不準還能投其所好……」

魏希程慢慢剝好一顆糖，塞進彭博的嘴裡，「那大boss有閑心管下邊人的事兒嗎？用你的尾巴骨想一想。」

這句話剛落，就有負責維持紀律的學生會人員一排排座位告知「保持安靜」，偌大的禮堂瞬間靜了下來。

彭博還是忍不住偏偏頭，湊到魏希程耳邊嘟囔一句「排場還挺大」，好想不說這句話他心裡就難受似的。

魏希程笑笑，不再說話，話梅味的糖果在舌尖的頂|弄下，散著甜味兒，漸漸變小。

這時，主持人上台正式宣布講座開始。

學院領導和郁北晏從後台走上來時，禮堂里瞬間爆發一陣驚呼聲，學院領導臉上帶著笑容，抬起手壓了壓，不僅沒壓住，反而下面的討論聲愈演愈烈。

魏希程動動耳朵，耳邊傳來的全是「天啊好年輕好帥想嫁……」

他會心笑笑，現在的小女生們，然後看向台上，不可否認，真人比專訪里的照片更立體更帥。

這一眼不知是不是錯覺，魏希程覺得台上的大boss也看了他一眼。

彭博從沒看過郁北晏的照片，現在更是激動地拉他的袖子，「卧槽，真是男神本神了。有錢有權還有顏，太特么任性了！」

魏希程不動聲色地把袖子扯出來，然後挪挪屁股，離彭博遠了點。

好一會兒，禮堂里的聲音才漸漸變小，重新平復下來。

「大家好，我是郁北晏，很高興和……大家見面。」

郁北晏掃視全場，在某一個方向稍稍停頓，幅度極小地鞠躬點頭，矜貴自持，隨著低沉磁性的聲音透過擴聲器，傳到每一個人的耳邊，禮堂里的氣氛瞬間被推向了一個小高|潮。

「我死了。」

「我也……」

各種聲音傳來，就連彭博也坐直了身子，盯著台上的人看，然後憋了半天才說了一句，「希程，你說……為什麼現實里有這麼牛鼻的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