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8-4/5

「都看我幹什麼？等會能加一個這個菜嗎？」魏希程吐出吸管，看著大家,將手中的菜譜展示給大家看,手指放在一個賣相十分素凈清淡的菜上。

最近魏媽天天想著法子給他補身體,再加上他又看多了血腥的大鬼小鬼,對大魚大肉都沒什麼食慾。

看到大家都看著他，他沉默了會兒,繼續說道：「我可以自己出錢買這個。」

今天魏媽知道他出來聚會，專門給他了幾張紅票子放在身上。魏希程看來一眼那道菜的價格,雖說有點貴，但他絕對能付得起。

這話一出,大家的臉色都變得十分怪異。今天這個聚會林延自己包攬了所有開支,大家已經不好再說自己想吃什麼。這個魏希程倒好,不僅大咧咧地說出來，竟然還說什麼自己出錢,難道其他不是他自己買的東西他就不吃了嗎？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都十分要面子,魏希程的話在林延聽來簡直是把他的臉皮放在地上踩，當下就變得十分不好看,又不好直說什麼。

「魏希程,今天這頓飯是林延請我們的,你這麼說不好。」何誠還是溫溫潤潤的模樣，規勸魏希程。

魏希程看他一眼,將菜譜合上,張著一雙清澈的眸子看著他,「我知道啊,林延同學請吃飯，我想點個喜歡的菜。怕你們都不喜歡吃，我就想自己買，不行嗎？」

這話說起來氣人，偏偏說這話的人卻好似不懂人情世故，甚至還帶了幾分懵懂。

一時讓人拿不准他是真的這麼「天真」，還是伺機找個由頭尋事報復。

「行是行……」就是這也太容易得罪人了。後半句何誠沒說出來，轉頭看向林延，林延的臉色已經黑如鍋底。

「服務員！」林延按鈴，對著進來的人說，「加一道白玉翡翠，第一道上！」

不就油菜小豆芽嗎，有什麼好吃的。說出來好像他多摳門似的。

「謝謝。」魏希程看到自己選的菜有人幫自己付錢，這回倒是真情實感地和林延笑了笑，說了聲謝謝。

轉頭繼續嘬著自己的吸管，窩在沙發里看著菜譜。

出了這一檔子事，氣氛雖然又很快地被林延的那幫兄弟給搞熱了，但還是堵在林延心裡。他時不時回頭看看自個兒在角落裡的魏希程，渾不在意的樣子心裡就更堵。

感情他來就是為了蹭個菜吃，根本就不是實心實意來和同學們玩的。

想這些的時候林延卻忘記了，原來的魏希程根本就融入不到他們的圈子裡，他雖然知道林延不受歡迎甚至在班級里備受排擠，他也從沒想過主動去和他接觸，幫他解決困擾和麻煩。

因為他覺得，魏希程本來就和他玩不到一塊去，不是一路人。可今天他突然回想起以前，原本他們以為的排擠孤立，會不會只是這人懶得搭理他們。越想越有可能，林延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視線往那邊飄。

看看那個人放鬆的樣子，根本就不在乎他們這些人。

林延的異樣許多人都看到了，只是他們年輕卻不傻，看到了也權當沒看見，自然會有沉不住氣的主動問。

果不其然，不一會何誠就在桌子下邊輕輕扯了扯林延的袖子，「看什麼呢。」

「沒啥。」說著沒啥，林延的目光卻一直放在那邊沙發的魏希程身上。

何誠的眼神黯了黯，剛想再說點什麼，就見林延慌張起來，突然說道：「你不過來？」

林延這句話說得恰到好處，魏希程手中的菜譜剛剛被他品完最後一頁，在他說完這句話后，魏希程翻到第一頁的手停了下來，朝他們這個方向看了看。

在魏希程的視野里，林延何誠還有一大幫子人，和一堆瑟瑟發抖的小鬼擠在一起，場面有點滑稽。

他笑了笑，「好呀。」

女鬼給他的紅珠子很好用，現在就能看得出來。何誠自然發現了不同尋常的一幕，但他的眼神很平靜，好像什麼都不知道。魏希程也朝他笑笑，同樣得到了很有禮貌的笑容。

大家的好奇心都很重，在魏希程加入他們的活動範圍之後，不少「不經意」的對視頻頻發生，對此魏希程一率笑笑不說話。

往日里不說話不笑的人，乍一出現笑容會很違和，但魏希程身上卻沒有這種怪異感。反而出現了一種矛盾的美，不笑時矜持冷淡，笑起來溫暖人心，就連周圍的溫度好像都回升了。

魏希程看了周圍一眼，隨著他的到來，那些實力比較低的小鬼不敢踏出這個包廂，又被他「擠」到剛才那個角落去了。要是魏希程知道他同學們的想法，肯定會一本正經的告訴他們，這鬼一走，陰氣淡了點，溫度確實會回升。

隨著他過來，何誠的眼神在他身上也停留地久了點。

原本他只以為是這個包廂有點奇怪，原本想著等聚會結束后再來一探。隨著魏希程和鬼魂們位置的變換，何誠就是再傻，也能看出兩者之間不同尋常的聯繫。

何誠眯眯眼睛，他這個同學變化的太大，讓他都有點好奇了。之前他身邊並不會發生這種事情，偶爾身邊還有幾隻厲鬼纏繞，因此這個魏希程眉間免不了會有鬱氣凝於眉間，會倒霉。

他知道這其中一些彎彎繞繞，卻從不會主動去提醒別人。何誠自認為與眾不同，就連心性心智也比一般大的同齡人成熟透徹，和林延相交也不過為了對方身上那一絲運道。

在他看來，這個魏希程身上有這麼吸引厲鬼的特質，那肯定是壞事做多了，早晚會遭到報應。

不管短短半個月，這個人就像換了個人一樣，不僅氣質變化，眉間的鬱氣消失，就連面相都有很大的改變，這些不得不惹起了他的懷疑。

何誠對於這些也全都一知半解，只得暗暗壓下自己的心思，免得叫人察覺。一切全都等他師父回來再說。

「白玉翡翠！」

一聲報菜名將眾人的小九九都打散，果不其然，有了顧客的吩咐，廚房先做了這道菜。

魏希程拿起筷子，掃視了周圍一圈，發現全都在看他，然後又放下筷子，假裝剛才什麼都沒發生。

同學們：我們都看見了！你剛才想吃！你剛才想自己吃！你還又打開了一個酸奶！

林延的壞心情卻消失了，他看看隔著老遠的魏希程，心底有些納悶，他想不起以前的魏希程是什麼樣的了。如果他一直這麼可愛，他怎麼會任由別人欺負他。

等後來又上了幾個菜，魏希程終於能拿起筷子嘗一嘗小豆芽時，他又突然頓住了手。

不清楚狀況的人都看著他，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嚴絲合縫的門，什麼都沒有。只有何誠的眉頭跳了跳，一個男人，一個鬼，實力很強的鬼。

他看向魏希程，確定了一些事情。

魏希程看著在那邊站在門前的郁北晏，房內的小鬼已經顧不得外邊就是其他大鬼的地盤，紛紛跑出了這個包廂。

郁北晏朝著魏希程看了看，環視一周后，飄了出去，然後一陣篤定的敲門聲響起。

何誠定定看著關好的門，魏希程咽了咽口水。

一個同學去打開了門，一陣陰涼從門外傳來，惹得開門的人打了個哆嗦，「外邊冷氣怎麼開這麼足，誒？不過你誰啊？」

站在門口的男人窄腰寬肩，身材頎長挺拔，包廂內多數小姑娘的視線都黏著在他身上。和他比起來，室內的小青年都少了一種強勢又霸道的感覺。

他沒回答開門人的問話，無視所有人徑直朝著魏希程走去。

魏希程看著站在自己旁邊的男人，筷子上的豆芽要掉未掉，他恍然回神，「那個，你，你能吃豆芽嗎？」

……

在大家眼裡，男人來去匆匆，彷彿只是魏希程認識的熟稔來這裡和他打了一個招呼，只有何誠知道，那個男人現身是為了給林延等人看的。

他看向魏希程的座位，少年白皙的臉頰上染了點點紅暈，看起來十分好看。如果不是他能看到那個男人正虛虛攬他在懷裡，恐怕他也會認為是室內溫度太高，或許是魏希程不勝酒力。

荒謬。

魏希程屁股底下像長了釘子似的，怎麼都不對勁兒。他扭來扭去，都覺得背後一個陰涼的胸膛緊緊貼著自己，還有耳邊時不時吹來的細小的涼風。

他千想萬想都沒想到郁北晏會變成一隻阿飄。

口袋被人翻動，魏希程連忙小心壓住不老實的那隻大掌，生怕被人看見他的口袋遭了鬼惦記。紅色的珠子在郁北晏手中一閃而沒，魏希程全然不知。

這個地方顯然不是能說話的地方，只得由著郁北晏這樣胡鬧。

在這個不怎麼自在的飯局裡，林延和其他人都驚覺，魏希程長得真是很好看。

不是美麗也不是帥氣，只是簡單的好看，五官耐看順眼，氣質獨特，就連一舉一動都行雲流水般自然優雅。這讓他們都有些懊悔，從前沒有這個眼光，現在即使想去結交，也有些不太好意思。而且分別在即，不知道魏希程會不會原諒他們以前做的事。

一頓心思各異的飯局結束，林延率先提出去□□玩，大家一起附和。

何誠眼看著那個男人飄出去，然後化成人形再次走進來，嗓音低沉性感，「天宇□□？你們都是程程的同學？我請客，走吧。」

得到了這個話，大家都很高興，一陣歡呼簇擁著往門外走。就連林延都忍不住面上掛了幾分喜色。今天中午的飯局已經花了許多錢，本來他只想下午隨便找個小□□隨便逛逛，卻不料這個魏希程的熟人出手這麼大方。

何誠在最後忍不住冷笑，可男人在就快要出門時，回頭單獨看了他一眼，這一眼讓他如墜冰窟。他再一次認識到男人實力的強勁，他悄悄從袖子中拿出一道黃符碾碎，幾道極細的光從中飛出，轉眼消失了蹤跡。

郁北晏若有所感，看著外邊頓了一下，然後握緊手裡的人。

魏希程小聲在他耳邊問：「郁北晏？」

「嗯。」

「你都記起來了？」

「嗯。」

「你怎麼成死鬼了？」

「嗯……」

「嗯屁。」魏希程甩開他的手，獨自往外走。後面的人輕笑一聲，快步趕上來將他重新牽住，「只做你的死鬼。」

---------------

天宇□□不僅裝潢富麗堂皇，各種娛樂設施更是應有盡有，只要步入這裡就能讓人感受到，它確實對得起這裡不太美麗的價格。

「不如我們先去唱歌？」林延提議，這裡雖然好玩兒，但也不能忘了這是他們的同學聚會，大家都分散開來的話還有什麼意思，但他吃了魏希程的虧，也不好太過獨斷，「然後一會咱們再出來分頭行動？」

這個提議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認可，然後林延轉頭看著魏希程，「行不？」

「嗯。」魏希程點點頭，他是希望能一起行動，因為無論怎麼說，他在這個班級里都沒朋友，若是現在就分開，他找不到理由和何誠在一起。

在郁北晏出現后，何誠一直都吊在隊伍的最後，就連林延幾次叫他，他都沒上前。他好像在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魏希程看看自己身邊的男人，悄聲說：「那個人有點問題，你是不是該消失了？」

郁北晏眉頭一挑，「我知道他的問題。」

「那你還不說？」

「有錢能使鬼推磨，我不要錢，只要點『好處』就行。」

郁北晏臉上嚴肅地面無表情，若是聽不到這話的人只以為他倆人在說什麼正經事兒，魏希程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愛說不說。」

饒是大家聽不見，也不是瞎子。在這個男人到來之後，魏希程那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離感就消失的一乾二淨，還經常和身邊的人咬耳朵，一看就是關係很熟稔，而且兩個人很有默契。

「不用想那麼多，沒什麼大問題。」郁北晏颳了下魏希程的鼻頭，這動作顯然有些過分，讓他們身邊的林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魏希程皺著眉頭，走進了包間。由於這場不是林延自己掏腰包，再加上今天大家對魏希程的感官不錯，對他的態度也都熱烈的幾分。

紛紛要求他來唱第一首歌，就連幾個臉紅彤彤的小姑娘也破天荒跟著起鬨。

「好好玩，有事兒叫我。」這場子是小同學們的場，郁北晏呆在這裡反而十分怪異，他吻了吻魏希程的額頭，然後走出去，紳士地給他們帶上了門。

……

一片寂靜。

魏希程摸摸額頭，他有種感覺，是郁北晏自己選擇變成了鬼，只有鬼魂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更加接近精神能量體，也只有這樣，才更能接近回家的秘密。

「你們……是什麼關係啊。」林延搓了搓手，主動擔起了大家的代言人。

「戀人。」

聽到這個回答后，林延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地尋找何誠的身影，希望能得到朋友確定一下他不是在做夢。其他的眾人也都神色各異，有人眼中閃過嘲諷，也有人莫名神色狂熱。

更多的是一言難盡的複雜臉色。林延沒找到何誠，只得硬著頭皮和魏希程繼續說下去，他乾笑兩聲，「是嗎，呵呵，沒想到呢。」

穿梭那麼多世界，在這樣的平行世界還遮遮掩掩的話，實在不是魏希程的行事風格。魏希程看了林延一眼，說實話，雖說原主也因為一部分林延的原因而死，在他看來，但其實林延唯一犯下的錯就是在原身被孤立對待時，選擇了漠視。

他和原身不是朋友，也從未有過交集，甚至也不太清楚原身對自己的感情，他所有的信息來源都是他的兄弟們和何誠。

既然他的圈子裡都討厭魏希程這個人，那麼他也沒有必要非要顯示自己的與眾不同。哪怕他有著絕對的號召力，他卻沒有奉獻愛心的習慣，又或者說，他也怕惹上一個麻煩，被流言蜚語纏上。

魏希程從沒想報復林延和何誠，他之所以來這裡和兩人接觸，也不過是因為好奇何誠能和鬼魂相處良好的原因罷了。

不過他仔細想想，好像現在他自己也能和鬼魂友好相處了。如果說，算上郁北晏的暴力鎮壓的話。

林延急於擺脫這個尷尬又奇怪的氛圍，只得將話筒遞給了魏希程，「你唱個歌吧，大家都沒聽過。」

他舉著話筒的手保持了差不多一分鐘，才被眼前的人接過去，「你們沒聽過我就要唱？」

林延差點一口氣沒上來，他知道為什麼魏希程不討人喜歡了，這麼喜歡氣人，一定不會有朋友。好在這句話只有他自己聽到，下一刻魏希程就選好了自己的歌。

溫柔輕緩的前奏響起，這首歌在原身的記憶里很深刻，魏希程仔細回想了兩遍，才仔細開了口……

一首歌過去，許多人都感受到心情的不太美妙。

高考的結束意味著解放，同時也意味著分別，看著身邊熟悉的面孔，一起經歷過奮鬥，再去感受這首告別的歌曲，一時間都百味雜陳。

魏希程倒是無所謂，這首歌是原身心情的最好體現，是原身給所有人的未出口的告別心聲。

他將話筒放下，好似不經意地走到了何誠身邊坐下。

何誠的身子在一瞬間有些僵硬，很快就調整過來。

「沒想到希程唱歌這麼好聽。」何誠臉上的笑很真誠。

魏希程點點頭，「嗯。你不上去唱一個？」

「不了。」何誠搖搖頭，臉上現出幾分窘迫，「我五音不全。」

「哦，那算了。」魏希程打開一個酸奶，放鬆地倚在沙發上，假裝沒看到何誠瞬間僵直的背。

他現在的姿勢可以清楚地看見何誠的後背，想必何誠一定不好受，把自己的後背暴露給一直警惕的人，魏希程笑笑，那和他有啥關係。

何誠讓他不好受的地方也多著呢。

「魏……希程，我們之前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何誠試探著往後移，最後將後背也靠在了沙發坐墊上，這樣好像給了他安全感，說話也恢復了原先的模樣，不再緊張。

「有沒有誤會你自己不知道嗎？」魏希程不看他，專註看著面板上的台詞。

「這話什麼意思？」

魏希程看他一眼，眼中帶著冷冽的笑意，「剛才你以為沒人發現你的小動作嗎？何同學？」

何誠臉色一肅，「既然你能發現，就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

「我在做什麼？」魏希程好整以暇地看著何誠，等待著他的答案。

「你知道，人鬼……」

「知道，怎麼了？」魏希程打斷他的話，「還有呢？」

「你怎麼這麼不識好歹？」何誠氣結，他一番好心，這人還反過來氣他。

「好歹？」魏希程反覆念了兩遍這個詞，然後笑著問何誠，「那何同學以前對我的作為算是好還是歹？」

「你！」

魏希程擺擺手，「我無意計較那些，但你最好別給自己找麻煩。」

這一副不在乎不在意的樣子，刺得何誠眼睛疼。

這時又一首歌結束，魏希程整理一下自己的襯衫，又變成了以前那副冷漠的樣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和何誠起了衝突。

大家都好奇，何誠那樣的好脾氣也會和人起衝突？循著魏希程的身後看去，何誠臉色也不好看。

「抱歉，去個廁所。」魏希程和擋路的人說了聲，絲毫不帶留戀地出了門。

身後的門剛關上，就被人撈進了懷裡，「讓我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