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孟華笙聽了什麽表情也沒有,也不去理會,可是孟老夫人聽了便動了肝火,一來她覺得這已經非常嚴重地損害了孟家的聲譽,二來是她沒想到那棠於意會這麽快就應了婚事。

她懷疑這棠於意是故意接近孟華笙的,想的就是以後來搶孟家的財產,所以她讓身邊的劉媽媽去找孟靳,去作些準備來減少她的後顧之憂。

棠於意的面前放着一張摺疊起來的婚紙,婚紙的兩頭都疊進了一分成囫圇頭,婚紙上面寫着幾個字,招贅婚書。

他抬頭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劉媽媽,只見她像一隻斜了眼的母雞一般,彷佛他若是不能讓她滿意,她便要上前啄他。

棠於意搖搖頭,打開那婚書,見上面寫着,同安縣孟家小姐孟華笙,現年十九歲,別無兄弟,今憑縣令章居華保親,招同安縣棠家二子棠於意,現年二十有一,進府為贅婿,自成親後,應小心侍奉,贅婿不爭家產、不紹家業,若違則休離出府,所願夫妻久遠,兒婦眾多,今立合同為用者。

下面已經有兩個手印,還有一個空着的地方,棠於意用拇指沾了印泥,按了下去,然後把那婚書遞給劉媽媽,「這樣就可以了嗎?」

劉媽媽接過仔細看了看,冷淡道:「成了,劉媽媽我這就能回去交差了。」她說完便走了,十分目中無人的樣子。

孟靳這才上前,似乎有些愧疚,「公子,這招贅婚書並不是小姐的意思,只是老夫人不放心而已,公子千萬莫要放在心上。」

棠於意點點頭,「自然,你不用擔心。」

孟靳這才放心,又道:「婚期已經定了,就在這月初九,到時候老朽會和轎子一起來……」

「不要轎子。」棠於意打斷了孟靳的話。

「啊?」孟靳沒有聽清。

棠於意看着孟靳笑了笑,「我不要轎子,給我一匹馬就好。」

入贅本也不是什麽榮光的事,怕是還有許多人看不起,孟靳這才換了轎子,可是棠於意這樣要求,孟靳便隱隱有些欽佩起他的坦蕩來了,於是痛快應下了。

棠於意的東西並不多,不過幾身換洗的衣服,還有三箱子醫書,都在成親前一天就搬進孟府去了。

初九那天一早,孟靳便帶着人來迎接棠於意,棠於志眼見這自己的弟弟跳進火坑裏,可是卻沒辦法阻止,牙都要咬碎了。

棠於意卻泰然地告別了棠於志,便上了馬隨孟靳去孟府了。

這一路上觀禮的人十分多,人們看着馬上的男子一身大紅喜服,眉目風流無雙,不禁慨嘆天妒英才,讓他娶了孟華笙那個病殃子為妻,還是個入贅婚。

可是感嘆之後也不能做什麽,不過是多罵那喪心病狂的孟華笙兩次,多看這風流倜儻的棠家二公子兩眼而已。

棠於意走了大概半個縣城的距離,終於到了孟家,孟家門口早已被圍得水泄不通,但是寫着「孟府」兩字的匾額卻十分顯眼地掛在門楣上。

門的兩邊都掛着紅燈籠,連石獅子也系著紅綢,加上朱紅的大門,看起來倒是十分喜氣。

孟靳派人進去通報,不多時便有下人簇擁著一個華服的男子迎了出來,那男子先是打量了棠於意一番,然後高喊道:「新姑爺到,新姑爺請進門!」

棠於意聽着那男子的語調,只覺有些怪異,又知道孟家沒有這麽一號人,想來是什麽親戚,便多看了那人兩眼,才被眾人簇擁著進了門。

棠於意剛跨進孟府,眼界豁然開朗了起來,面前是一條十分寬闊的路,直直通向遠處的大廳,道路兩邊種的都是松柏,雖然是冬季卻看不出一點蕭索來。

再往遠處看去,只見一排排的房脊,鋪的都是五色的琉璃瓦,看不見盡頭。

棠於意想,這孟府怕是同安縣裏最大的宅子了,哪怕是在南方五郡里也是絕無僅有的,他一路朝大廳走去,走了一會兒才到大廳門口。

他方才在遠處看,只覺得這大廳大,如今離得近了,才看清那大廳是用硬山式雙坡頂、七檁之梁架,前檐出廊、屋頂安五脊六獸,脊中以下又安設六尊跑獸,威嚴聳立。

棠於意正發獃,便聽適才引自己進門的男子小聲嗤笑道:「新姑爺,這以後有的是時間給你看,現在還是先進廳里拜堂吧。」

棠於意想着自己這是被恥笑了,可是並不感到羞澀,只點點頭便進了大廳。

這大廳里的人也是不少,但可以看出來都是些身分不凡的的人,喜樂聲壓過了人們的竊竊私語,棠於意也不知他們說的是什麽。

這麽多人中,就數坐在大廳主位上的華貴婦人最為顯眼,棠於意想這大概就是被皇上破例親封的二品誥命婦人,孟家王氏了。

他打量孟老夫人的時候,孟老夫人也在打量他,許是先前便存了挑毛病的心,所以此時見了雖然沒挑出什麽錯來,可是總覺得礙眼得很,但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她也不能做得太過明顯,只不冷不熱地笑着道:「這新姑爺都來了,快讓喜娘扶著小姐出來拜堂吧。」

下人聽了吩咐,急忙到後廳通知去了,不多時,鳳冠霞帔的新娘子便被喜娘扶了出來,與棠於意一左一右地立在廳中。

掌禮者見時間差不多了,聲音洪亮地喊道:「今日新人落中央,夫妻雙雙拜華堂,一拜天,二拜地,三拜父與生身娘,夫婦交拜兩相喜,拜畢新人入洞房!」

兩人一一拜過,並未出什麽岔子,只是棠於意偷瞄了旁邊的孟華笙兩眼,似乎不太相信與自己拜堂的便是那天見過了一面的孟小姐。

拜過天地後,棠於意執著紅綠牽巾的紅端,孟華笙執綠端,由喜娘引著出了大廳。

「姑爺,從這到丹霞苑有些遠,小姐體弱,你慢些走。」說話的這個丫鬟,棠於意也是見過一面的,正是那天去接孟華笙的藍衣丫鬟伏碧。

棠於意點點頭,為了照顧孟華笙放慢了腳步,可是走了許久還是沒有到,孟華笙又矇著蓋頭,一個不小心踩在了鵝卵石上,人一歪險些跌倒。

孟華笙也不知是惱了還是怎樣,竟然伸手要去掀蓋頭,多虧那喜娘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她的手,「孟小姐,這蓋頭在這可不能掀啊,不吉利啊!」

「把你的手拿開。」孟華笙只冷冷地道。

喜娘愣了一下,然後只覺渾身冰涼,趕緊把手拿開了,她先前聽外面的人說這孟家小姐是如何如何的凶,說她是會吃人的,她起初還不信,可是來了孟府見了這孟家小姐之後,她竟覺得外面的人說的話不假,這孟家小姐絕對不是一個善茬子。

喜娘先前即便是隔着衣料扶她,孟家小姐就已是十分不爽利的樣子,自己剛才卻碰了她的手,想來是犯了她的忌諱,自己可千萬別為了錢而丟了命啊!

那喜娘正嚇得大氣也不敢喘的時候,孟華笙卻是把自己的手放下了,聲音清冷地說道:「繼續走吧。」

喜娘如蒙大赦,誠惶誠恐地扶著孟華笙往丹霞苑走去。

到丹霞苑的時候,棠於意有些驚訝,因為這裏完全不似剛才的奢華喜慶,雖然是三進的院子,卻並不是太大,院子裏種了些石榴樹和木蘭樹,此時沒有開花,顯得有些荒涼。

幾人再往裏走,進了第三道門,這才見到了正房,鈴鐺排山脊和垂花門雖然雅緻,卻看不出貴氣來,想來這裏的主人不喜熱鬧,想到這,棠於意看了旁邊矇著蓋頭的孟華笙,心中納罕這孟家小姐竟然是個不喜熱鬧的。

他正想着,便有婆子和丫鬟迎上來,把兩人擁進了屋子裏。

一進屋棠於意便更加肯定這孟華笙不喜歡熱鬧,屋裏的裝飾擺設都是素色的,只在窗上門上貼了些喜字添些喜氣,可是那喜字着實有些孤苦伶仃,倒還不如不貼得好,然後棠於意便聞到了一股子藥味,他聞出了幾味葯的味道,其中有一味當歸,想是孟華笙因氣滯血瘀所須用的活血葯。

那喜娘此時總算是回過神來,把秤桿遞到棠於意手中,口中說道:「揭蓋頭,稱心如意,夫婦歡愉!」

棠於意以前沒練過揭蓋頭,試了兩次才把孟華笙的蓋頭揭下來。

孟華笙的臉上並沒有新婦該有的喜悅,只是冷淡。

喜娘心想這哪裏是成親,不情不願的也不知是作什麽孽,卻還是把用紅繩系好的葫蘆瓢倒上了酒,一個遞給了棠於意,另一個又遞給孟華笙。

可是孟華笙並不接,垂着眼睛很累的樣子,「你出去吧。」

喜娘以為自己聽錯了,驚訝道:「小姐你說什麽?」

孟華笙這次抬了眼,聲音冷淡地說道:「出去。」

這喜娘可是見過許多大世面的,連縣令大夫人也是她幫着娶的,可是從來沒見過像孟華笙這樣的新娘子,如今禮還沒成就讓她出去,這哪裏能成,「孟小姐,這禮還沒成呢,這樣可不吉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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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良為夫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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