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便是這不起眼的三字經，雖是舊的也用了二百文錢呢。這也就是為什麼村裏少有人送孩子讀書的原因。除去束修，購買筆墨紙硯跟書籍，可也是不小的花費呢。

置辦玩了物件，崔玉被趙二石送到了鎮口，才發現陳大叔兩口子可正在那等着她呢。被陳嬸子調笑的眼神一瞧，她直接就紅了臉，最後還是別彆扭扭的讓趙二石早點回去。

路上陳嬸子跟崔玉並排坐在牛車板子上，因為這會兒天冷，車板子上還鋪了一層麥秸稈跟一床破棉褥。

「還真是沒想到，一眨眼的光景，你們都長這麼大了。」陳嬸子嘆口氣，笑着拍了拍崔玉的手背說道，「早些年有你爹那會兒，也有不少人家想去提親，可你爹不是嫌人品不好就是嫌對方家裏長輩不情理。鄰村孟家，用十幾兩銀子聘你，生生被你爹一脖子拐給甩出去了呢。那時候，還真是讓不少人眼紅。」

十幾兩銀子，那可是一處房子，好幾畝田地的錢數呢。她印象里，還真沒有這麼一回事兒。

倆人一路說了不少話，也因着相熟了，崔玉倒是不再那般拘謹了。回了家，正好瞧見李氏帶了三妮在雞窩跟前餵雞兒。

之前小雞崽子跟鴨崽都是由虎子帶着三妮照看的，三妮又喜歡跟小物件們玩。所以就算如今虎子去學字兒了，換了李氏餵養家畜，她也會邁著小腿兒帶了自家的小黑跟着到雞窩前玩。

如今瞧見崔玉回來了，她趕緊扭著身子往大姐懷裏撲。直到被抱起來，小傢伙還在嘰嘰咕咕的學着小雞叫呢。

「玉娘，這幾天葉柴胡收的越來越少了。而且因着官家的規定，來賣木材的人家，也少了起來。」李氏抖了抖用白菜根拌著剩菜湯弄得雞食，邊擋住雞窩邊說。

其實這事兒崔玉早就料想過了，葉柴胡的生意能持續到現在還沒斷，也是出乎她的意料了。不過既然有人還在挖，就說明她們還有掙頭。至於木材，她們本就存下了不少備着燒炭，加上十里八村那些因着蓋房或者佔地砍掉樹木的，也斷不了來源。

「娘，這事兒你也別擔心，我心裏有數。咱們如今收的木頭，足夠今年冬天燒炭用的了。跟方家那邊定了一月出千斤銀碳，三個月也就是三千多斤，二十幾棵樹咱們都已經付了錢，簽了契約存下了呢。」崔玉抱着三妮往屋裏走，然後從簍子裏拿出買的東西細細壓平，就等著虎子回來了用呢。

倒是李氏進屋一瞧，不由的皺了皺眉，嘆口氣道：「知道你想着虎子，可也不該平白花這個冤枉錢啊。」

她以前去趕廟時候，也聽說過別的村有讀書識字的人，二十來歲了也就是拿着樹枝比劃着寫罷了。哪有人會給個毛都沒長齊的孩子糟踐錢，還買了那麼多。

就算是不問，她也知道那些筆墨跟書用了不少錢。

「娘，咱們如今是掙了錢，也不是真的困苦的買不起這些。眼看要過年了，這會兒要是不抓緊讓虎子正兒八經的練字，只怕以後他去私塾了會被人看輕呢。」崔玉仔細勸說道，「畢竟到了鎮上就不止是咱們村的人了，各種寬裕人家多少都會送孩子去識字兒，咱們要是太寒磣摳唆，就怕虎子被人欺負。」

畢竟沒上過學堂，李氏根本不曉得裏面還有這麼多道道。她只知道莊稼戶里，沒幾個會供孩子讀書的。所以覺得能送虎子去私塾，已經是頂了天了不得的事兒了，哪裏還用再破費了買那麼多金貴的東西。

要知道那筆墨可是能換不少糧食的。

「娘，您也不要捨不得這點零碎的錢。虎子是我親弟弟，我只能念着他好，只要他能成事兒，就算是苦點咱也該咬牙撐下來。」就好像記憶里姥姥常說，只要她有本事靠，砸鍋賣鐵也得供着她上學一般。

說到底李氏也並不是掉撿錢眼裏的混賬婆娘，手心手背都是肉，既然閨女都這麼說了，她哪還能再犟話啊。

如此倆人就又說起了去八寶樓賣菜的事兒，最後崔玉拿出了契約給李氏，看着她用油紙抱起來放進炕櫃底下。至於剛掙的錢，回來時候買的物件，自然是花了個乾淨。不過話說回來了，第二日一早崔玉背着一簍子青菜去送貨時，可是真正瞧見了秦管事怎麼着把一張臉笑成了菊花。

原來前一日他們掌柜的拿了那點青菜去縣城，得了賞不說，還直接給加了工錢。八寶樓更是因着獨一份的青菜，引了不少官家老爺跟有錢人去。掌柜的回來還說，若日後他進了縣城，那落霞鎮八寶樓的掌柜可是就有他當的。

崔玉不知道裏面的來龍去脈，卻也不妨礙她開始藉著種菜的法子掙錢發家。

就這麼着一日日的，眼看就進了臘月二十幾。期間方家掌柜的也差人來催過銀碳的事兒，因着崔玉這便是生產妥當了，就直接交貨。兩廂查驗，十兩銀子銀貨兩訖。

臘月二十二時候，趙二石這個准姑爺挑了二十斤的豬肉又端了簸箕來給丈母娘家送年禮。因着習俗，定親后若是遇上大節氣，男方是該送食盒簸箕的。說白了，其實就是把饅頭、糧食、肉之類的放在簸箕上給丈母娘家端過去。

可趙二石總覺得崔玉太瘦了，要好好補補，所以就私下裏往裏加了二十來斤的豬肉。而趙家老太太周氏，也並沒覺得孫子送的太多，想想日後人家姑娘都要入了趙家的門，便是送多少都謝不了崔家爹娘二十來年的養育。

且不說這些，眨眼之間可就到了臘月二十三了。村裏的鍋台上就開始殺豬了。

因着哪家的糧食也不充足，餵養豬雖說能吃肉，可一年到頭草多料少卻也不如外面那些專門飼養的地方養的肥胖。所以到了鍋台殺豬這兩天，除去主家會來之外，就是全村想蹭一口酒喝的男女老少來吃一頓，又或者是那些有意來零碎的買些肉的人來挑挑。

至於說吃一頓，自然是鍋台上哪家的豬養的最肥，便是要哪家煮一鍋肉菜，再準備一壇便宜的高粱酒讓大夥兒解饞。

雖說崔家有趙二石送來的二十斤肉，還有之前在鎮上買的幾斤肉跟大骨。但崔玉有心要腌制一些，也省的在她出嫁以後，李氏會捨不得再購置。所以這會兒可不也跟着過來看熱鬧了？

如今家裏有田地了，除去作坊圍起來的那大半畝，可還省著不少好田呢。實在不行，開春了自家也種點糧食，不用糶了賣錢，只要夠餵養一頭豬跟那些雞鴨就好。

她心裏有了打算，也覺得日子愈發的有奔頭。所以在遇上村裏人說笑的時候，也會跟着附和幾句。

今兒殺豬得了斤稱最多的是劉嫂子家，這會兒瞧著崔玉一口氣買了十斤肉，她乾脆就把剛剛砍下的豬大骨跟豬尾巴全搭著送給了她。還吆喝着自家男人，幫着送到桃樹灣去。

不管有錢沒錢，得了便宜事兒，誰心裏都是高興的。好在扛灶台做飯的時候，崔玉也能幫着打打下手。說是燉菜容易，可要真一下燉幾席的菜，那可就有些難了。好在崔玉提議用家裏腌的酸菜混著大白菜燉肉，這才算省了大夥兒分著燉幾鍋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