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012章 我出軌了?

12.第012章 我出軌了?

屋內安靜得過分。

薛遲還在,只是已經睡著了,就躺在暖炕上鋪着的錦緞大條褥上,因屋裏燒着炭盆,僅蓋了一條薄被。

青雀就侍立在一旁,神情格外整肅。

雕漆小方几上的藥罐子已經收起,反倒是放了一封拆過的信,左側坐了個有些年紀的女人,華服加身,滿是威儀。

檀色的宮裝未曾換下,上頭用金線刺著的祥雲瑞鳳還很扎眼。頭上挽著的是凌虛髻,墜著金簪玉釵,佩了孔雀銜珠一對耳墜,顯得貴氣逼人。

即便因上了年紀,眼角有些細紋,可她五官卻很精緻,帶着點淡淡的凌厲和雍容。

不管是氣質還是儀態,都是久居上位者才有的。

陸錦惜進來的時候,她正拿着一根細細的小銀火箸,有一下沒一下地撥着手爐里的灰,像是等久了。

聽見腳步聲,她頭也沒抬一下,像是知道陸錦惜要行禮,只淡淡道:「坐下吧。」

陸錦惜要行禮的動作,一下便頓住了。

這一把嗓音,冷冽裏帶着幾分雍容,語氣似乎也算熟稔。

可說不上是為什麼,她聽了,竟覺得有些不安:總覺得,長公主這一次來,好像不是為了尋常事……

端看她這一身宮裝,還沒換下,便知她一回宮,便來了自己這裏等著。

她一個後輩,又身份微末,哪裏值得堂堂長公主來等?

懷着疑慮,陸錦惜到底還是應了一聲,坐下了。

只是便給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坐到炕上永寧長公主對面去,只撿了她右手邊一把玫瑰椅,正襟危坐。

這一下,永寧長公主,才撩了眼皮,看了她一眼。

目光由上而下,帶着一種毫不掩飾的打量,甚至有些利,像是一把刀,要把她給剖開了,研究個仔細。

端莊溫和的眉眼,素凈淡雅的妝容,雙手交疊在一起,顯得規規矩矩,從上到下,這身上的確不大挑得出錯來。

宮廷,朝堂,什麼事永寧長公主都知道。

看人,她也是一把好手。

今日剛回府來,她就聽了好一通的熱鬧,甚至聽說那個囂張跋扈的衛仙,也終於在陸錦惜手裏栽了一回。

不僅是她自己丟臉,就連丫鬟都被打成了豬頭。

要知道,陸錦惜這性子,她罵了不知多少回,都沒起色。

現如今,竟一下變了。

該說是世事難料,人心難測,有時候她看人也不一定準嗎?

她不僅沒料到陸錦惜的改變,也沒料想她竟有膽子做出那等事來……

心念及此,便有一股火氣往上竄。

還好她眼角餘光一閃,瞥見了旁邊熟睡的遲哥兒,只眉頭一皺,壓了下來,吩咐了青雀:「先把遲哥兒抱下去睡吧。」

免得一會兒說事,吵著了。

青雀下意識看了陸錦惜一眼。

陸錦惜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麼。

薛遲這會兒睡得很熟,一點看不出那蠻橫的呆霸王樣。

臉上有傷,可臉色紅潤,香甜極了,青雀動作也輕,沒把他吵醒,沒什麼動靜地抱了出去。

這一下,屋裏便只有幾個丫鬟。

永寧長公主揮了揮手,也叫她們出去了,只留下她自己身邊的幾個丫鬟。

看到這裏,陸錦惜哪裏還不明白,只怕是真有什麼嚴重的事情了。

她兩道細眉微皺,放恭敬了態度:「侄媳方才去處理英國公府的事情,一時回來得晚了,並不知嬸嬸已經到來,還望嬸嬸容諒。」

「事情本宮已聽說了。」

永寧長公主捏了捏那銀火箸,在手裏轉了轉,似乎不大關心,隨口問道:「處理得如何?沒出什麼大事吧?」

「都是兩個小孩子間的玩鬧,世子夫人通情達理,並未追究。先才侄媳已請了鬼手張大夫為兩個孩子看過,都是些皮外傷,養上幾日,便會痊癒。」

陸錦惜謹慎地回答了,也不敢問更多。

窗外有寒風吹刮而過,搖得窗紙撲簌。

在這少人的屋子裏,顯得格外冷寂,又格外叫人心顫。

「也算你病了一回,有些長進,找了鬼手張,處理得還不差。」

永寧長公主向著窗外看了一眼,聲音有些莫測,隨即又轉頭來看她,見她眉眼低垂,一副小心模樣,不由笑了一聲。

「說句實在話,當年這掌家的權,是你硬要薛況給的。本宮也知道你們是什麼情況,可你性子太軟,鎮不住他們。沒想到,今日卻叫本宮另眼相看一回……」

陸錦惜頓時無言。

薛況與原身陸氏之間的恩怨,實在難說。

慶安帝一旨賜婚,把兩個人湊了一對。

可薛況回京就帶了個妾室和孩子,對陸氏似乎也沒什麼感情。

沒了愛,還不能要個權嗎?

陸錦惜琢磨著,陸氏便是出於這樣的心理,也要維護自己作為薛況妻子的體面,所以才提出了這樣的要求。

太太孫氏喪夫,身子骨雖硬朗,一顆心卻淡了,對府里的事情本就不愛管。

所以,這條件,據說薛況答應得很容易。

只是這些年來,陸氏的表現,實在算不得很好。

如今聽永寧長公主提起,陸錦惜便知道,這一位嬸嬸在背後撐著自己,也提點着她,多半是因為昔年薛況的承諾。

給不了的,永遠給不了;能給你的,護你周全。

陸錦惜想來,竟覺得有一點點諷刺,只是不知道該諷刺賜婚的皇帝,還是諷刺這夫妻兩個。

她沉下了心思,慢慢回道:「嬸嬸記掛,侄媳病好之後,想通了許多,再不敢跟往日一樣,渾渾噩噩。」

「若真是開悟了,那也算好事一件。」

唇角一彎,永寧長公主笑得雍容,可話卻讓人難以捉摸。

「前幾日你人在病中,府里大小事情也沒叫去打擾你。不過如今卻是等不得了,正巧你病好,我今日便來找你說上個一二。」

下意識地,陸錦惜想到了葉氏說的那些。

她斟酌了片刻,大著膽子問道:「嬸嬸要說的,可是顧太師府的事情?」

「你竟知道?」

永寧長公主一下有些驚訝起來,不由多看她一眼。

陸錦惜微微一笑,回道:「原是不知道的,不過方才去隔壁國公府走一遭,世子夫人正好與我談到此事,還向我打聽顧大公子的事情。所以我們聊了三兩句,於是知道了個一二,只是都不知道昨夜顧太師上山,到底是什麼原委……」

原來是這樣。

還當她是自己關心起外面的事情來了,沒想到是巧合。

不過知道一些也好,省得她費太多口舌。

永寧長公主捧着手爐,想起了今日在宮裏聽的那一堆閑話,還有出宮門時候,顧家那邊傳來的消息。

「顧太師昨夜上山,是去拜會覺遠方丈了,也就是顧覺非的師兄。」

覺遠方丈是名高僧,只是他繼承他師尊苦行大和尚的衣缽,也沒有幾年。

二十多年前,顧覺非才出生不久,身體虛弱,生了很大一場病。

苦行和尚當時遊方在外,略通歧黃之術,無意逢著,使了妙手,給治好了。

那時候,顧覺非還未起名。

顧太師顧念苦行和尚的恩情,又覺得這一遭實在是有緣,便請苦行和尚將顧覺非收為了記名弟子,也略作消災解難。

所以,顧覺非名字裏的「覺非」二字,乃是出自苦行和尚,按著佛門的輩分給排的。

如今的覺遠方丈,也是苦行和尚的弟子。

算起來,顧覺非雖是俗家,卻是覺遠的師弟。若真要在大昭寺論資排輩,不少小沙彌都要喚他「師叔」或者「師叔祖」。

「覺遠方丈,與顧覺非算是交好,又是個有大智慧之人。」

永寧長公主思索著,卻是慢慢地笑了起來,彷彿是看到了不久之後,這風雲涌動的京城。

「顧覺非的確是不擇手段,且性情詭譎,狡詐難測。可對着他爹么,也不一定就能狠心絕情。再說了,京城如今這一盤棋,正正好在點上,他又怎麼捨得不回來?」

話里,不乏一點辛辣的嘲諷。

陸錦惜卻聽得有些迷糊起來——

她從丫鬟們嘴裏聽說的顧覺非,老跟衛儀糾纏在一起,是個痴情種;

她從葉氏口中聽說的顧覺非,二十三歲拿了探花,是位才華蓋世的如玉公子;

可如今,永寧公主口中的顧覺非,竟是「不擇手段」「性情詭譎」「狡詐難測」,又成了一個叫人不寒而慄的心機高手?

只是永寧長公主半分沒有解釋的意思。

「一個時辰前,大昭寺那邊有人傳了消息來,說顧覺非會回,只是時間還沒定……」

說到這裏,她頓了一頓,望着陸錦惜,頗帶着點玩味地笑了一聲。

「說是要等,那山上的雪,什麼時候化乾淨,他什麼時候才下山。」

陸錦惜頓時有些咋舌:這架子,也真是夠大的……

永寧長公主卻感嘆,顧太師這麼頭老狐狸,一生榮華,就沒怎麼摔過跤,結果人老了,想見見自己的兒子,還要看老天爺的臉色。

她只對陸錦惜道:「如今京中知道這消息的沒幾個。這十日裏,若不下連綿的雪,總歸還是有雪化的一日的。你如今是將軍府掌事夫人,少不得十日後要去太師府走一趟,備的禮不必太厚,最好送到點子上。此事是重中之重,不得馬虎,你看好了。」

「謝嬸嬸提點,侄媳省得了。」

看來,十日後,太師府壽宴,有好戲看了?

得了顧太師上山之事的確切消息,陸錦惜一顆心,慢慢地落了地。

葉氏所言,的確不假。

顧太師府在朝中的勢力,該異常紮實,不然一個大公子要回來的事情,也不至於這樣牽動人心;

永寧長公主,也的確與顧太師府很近。人人都求不來的消息,到她這裏輕飄飄的,半個銅板也不值的模樣。

而且……

她對顧覺非的評價,與旁人完全不一樣。

要麼是她對此人有偏見,要麼就是她知道的,遠遠超過旁人的想像。

陸錦惜心念閃動,微有沉思。

只是很快,她便感覺到了一道目光的注視,抬起頭來,便發現長公主竟又在打量她了。

略遲疑了片刻,她開口道:「嬸嬸可是有事?」

「本宮今日出宮的時候,在宮門口,碰見了翰林院侍講學士宋知言大人。」

這是平直的陳述,幾乎不帶有感情。

連帶着那一雙眼睛,也沒有溫度,有一股暗藏風雨的味道。

陸錦惜聽了卻是半點不明白。

宋知言?

她是沒聽過,可不知道跟原身是有什麼關係?

單從陸錦惜的面上,實則看不出什麼情緒波動。

她本就不是什麼簡單的人,商場談判桌上混著跟吃飯喝水一樣尋常,即便在她面前的是永寧長公主,她沒露出什麼破綻。

這樣的不動如山,落到永寧長公主的眼底,便多了幾分複雜味道。

是她一直小看了她么?

聽了宋知言的名字,她都還這樣不動聲色。

想起今日撞破的這件事,永寧長公主心緒難平,可一看陸錦惜模樣,一下又想起她跟薛況那一筆爛賬來。

誰又欠誰呢?

本就是一旨詔書,瞎湊的一對。

雕漆方几上,那一封拆開的信,已經放了許久。

「你是將軍府的掌事夫人,一品誥命。本宮知道,薛況對你不起,你本也沒有為他守寡的道理。我一直想你改嫁,可你……」永寧長公主只把那一封信拿起來,起了身,冷笑,「可你做的都是什麼?」

陸錦惜聽到半道已經覺出不對,皺緊了眉頭。

永寧長公主卻直接將信一扔,摔到她懷裏,一張雍容的面目上,已經看不到半點笑意,只有濃濃的失望!

「不過一個從五品的翰林院侍講學士,還是有婦之夫,也配得上我將軍府堂堂的一品誥命?」

「你就不能找個配得上的嗎?」

「便是你與他青梅竹馬,又何苦這樣糟踐自己?!」

陸錦惜傻了。

這個發展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料,跟過山車一樣刺激,讓她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她大致聽出出了什麼事,可……

這一位長公主嬸嬸,竟這麼開明?

她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只用一種奇異的目光,望着永寧長公主。

永寧長公主見了,卻是氣不打一處來,怒道:「你就這麼糊塗死了算了!」

說完,竟片刻都不想再待,直接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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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閑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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