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刀刃他一遭

第四十章 刀刃他一遭

殺仵芷蝶的機會,已從手中,堪堪錯失三次,汐莞冷眼看向桌上的一杯血,冷意來了。

當初並不在意皇后的位子,一枚無足輕重的棋子,可用也可棄。

冀北王察言觀色,從他字字句句提到「仵后安危,於此計關係重大」之間,已然覺察——以亭太子之心機城府,如此掩飾不得,只能是情動瞬息的秘密。

為大事計議,亭太子將亭軍安扎在京城外。

亭太子親臨宴席之日,大齊邊疆發動兵變,七王爺被派邊疆。

亂軍中,刺客的霜刃掩藏在汐莞楚楚一笑之下,斬落了仵太尉的頭顱,血濺鸞車。我至死也不知道,養父是死在一起長大的姐妹手裡。擋在汐莞問鼎天下之路上的第一個對手,就此灰飛煙滅。

仵太尉臨死前遣親信護衛,秘密將這封信送到七王爺。

半路,護衛便被一群黑影殺了。

殺戮未止的風雪夜裡,聽風閣主第一次見到汐莞。

乍見她款款而出——一個養在深宮的女子,竟擁有世間空空,藐對生殺的目光。

濺在她珠履上的血跡還在,那場血火屠戮,並沒在她眼裡留下半分驚悸。

她是一個無動於衷的局外人,冷眼看著這幕刀光劍影,那血絲般的痕迹就已漏。

聽風閣主一生見慣後宮中強橫女子,如太后,妃,不過是在帝位之側,爭一分榮寵,佔一時風光。他卻看不透,這個南朝女子的眼裡,為何藐空一切,為何又有孤注一擲的嫉妒。她所求的,恩寵,權勢。

這樣的女子,豈能留她在帝王身側。

聽風閣主又聽她口中的芷蝶,心裡微微一顫,我關注她已經很久了,她無非是鳳凰公主,無非是渡情劫。

及至我入主後宮,以妃的身份,暗助齊皇奪位。

眼看著我一步步在宮中站穩腳跟,避過賢妃的暗算,謀得皇帝信賴,忍得亭太子的凌辱,更與亭太子暗通款曲,手段玲瓏了得。

七王爺領軍平叛,冀北王無動於衷,亭太子暗自派出殺手刺殺七王爺。

內有我的策應,外有冀北王的兵馬相助。

派殺手之際,亭太子面對亭皇,亭皇厲色迫他答允唯一的條件——事成,即誅殺齊皇一族。

亭太子答允。

血流成河的邊疆,叛兵伏誅,萬箭待發,七王爺身陷亂軍之中。

亭太子高城之上冷眼看冀北王,要他親手發令,射殺七王爺。

雙手染滿至親之血的冀北王,挽弓在手,與七王爺遙遙相望。

亭太子眼看著冀北王孤身策馬,沖入亂軍陣前,救下七王爺。

兩人並浴血,在眾軍山呼萬歲的震地之聲里馳回。

亭太子徐徐放下手中長劍,黯然合眼,心底觸痛。

當年的自己,今日的冀北王,同是生在無情帝王家的義氣之人。

難越之苦,沒有人比亭太子自己更清楚。

邊疆血火烽煙,至夜方息。

靜夜深宮,亦親亦臣,終於坦誠相見。

「大事當前,冀北王不聽芷蝶之令?」

他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他不是來興師問罪的,而是以天子之尊來宣示他。

如今他才是天子。

罷罷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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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北王頹然作罷,良久,只問一句「我和他從小兄弟相稱,難道就讓我去殺?」

山寺禪堂,清晨翠露猶自凝在葉尖,欲墜未墜。

一枚黑子,捏在聽風閣主指間,恰舉棋不定之際,外間腳步聲急,藍衣人影映入窗格。似乎一直心不在焉留意著外面的單融,放了棋子在案上,朝對坐之人微一欠身,起身離座,闊步走到門外,聽來人低聲稟報。

來人只匆匆幾句。

單融頷首,揮退來人,獨自靜立了片刻,一語不發步回禪堂。

他並不落座,望了對面那人,那人拈弄一枚白子在手,安然低首,竹簪束髮,鬢間兩縷霜白,一襲青衫洗舊。聽風閣主沉吟欲言之際,那人倒先含笑開了口,「且下完這局如何?」

聽風閣主目光閃動,笑道,「你我這局留待來日,外面那盤棋,更要緊些。」

「到了外間,申某就不是弈手,只是棋子,憑人驅策罷了。」青衫霜鬢的申覺垂目一笑,將白子閑閑落下。聽風閣主的目光隨那枚白子落定,一笑,拱手道,「好棋,在下已輸了。」

申覺不置可否地揚了揚眉。

聽風閣主神色斂正,「這幾日在下有幸與申相相聚,品茗對弈,實乃平生快事。盼望日後,多有這般逍遙暢快之時。今日車馬齊備,在下奉旨,要護送申相前往另一個去處。」

「不回聽風閣了?」申覺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委屈沈相在塵心堂暫居了這些時日。」聽風閣主回道,聲色一如既往的平和。

「我倒已住慣,是個清凈地方。」申覺自若地拂袖起身。

「申相不問此行去往哪裡?」聽風閣主微笑,審視著申覺的舉止。

「問與不問,有何差別。」申覺長身而立,意態如疏竹,清俊的臉朝了南面,「越發冷了,但願此行是往南去,早日春風化雪。」

聽風閣主與申覺相視一笑,各自心照不宣。

邁出門外,山寺清風拂面。

走在前面一步之外的沈覺,青衫被風撩起,鬢間那兩縷霜白被風一吹,散了几絲,徐徐拂動,落在單融敏銳的眼裡,几絲白髮格外醒目。

望著這人從容垂袖而行的背影,在宮中久歷炎涼的單融,也不由心下唏噓。

那個初入北齊時憔悴狼狽卻仍清傲的少相,正是英華茂年,如今風采彷彿依舊,卻已無聲無息的,白了兩鬢——孤零零被囚在方寸之地,做了兩年的囚徒,與外間音訊斷絕,想來何等孤困煎熬。

但願,日夜煎熬著這個人的,不單是身陷囹圄的苦楚,亦有愧疚之心。

當日若不是他走出一步錯棋,何至於累得齊皇與太后一對母子,反目絕情至此。

聽風閣主心知,皇上對申覺,有惱恨欲殺之心,有惜才寬恕之意,更是念著與太后的舊情,才容他活到今日。

卻不知這個執拗成痴的申覺,是否已醒悟,太后今時今日的處境,兩年來所受的凄楚,卻是被他的護主忠心所誤。

齊皇這兩年又何嘗有過一日安然。

江南,始終是皇上心頭,放不下的耿耿,斬不斷的念念。

當日月柔婷遇刺垂危的消息傳來,皇上竟然等不得回宮,就飛騎趕去了江南。

申覺也曾想勸諫,瞧著皇上那般神色,硬忍了回去,不敢勸,半個字都不敢。

若是因他勸阻,令皇上誤了一刻半刻,萬一不測……不敢做此想倉促之下,皇上交代申覺去辦的幾件事,第一便是去江南查找月府。

似乎皇上一聽說月柔婷在江南遇刺,便料到有人要將皇上心底的根系徹底拔除,畢竟那時皇上年少。

急欲除去月府的人,第一個乃是南齊朝太后。

若刺客是南邊來的,倒是不幸之幸。

將申覺囚在塵心堂重地,並非怕他逃走,而是為了斷絕他與外間傳遞消息。

南朝權臣世家歷來有蓄養私衛之風,申家的門人死士中多有異人,本領高強,極為忠心。這兩年間,塵心堂也還安分,申家的門人想來是無計可施,投鼠忌器。

北朝的人要防,自己人更要防。

皇上這樣日防夜范,對那個人的警戒,是越來越深了。

塵心堂被襲之日,申覺早已身在山中禪寺。

御駕駐蹕所在,無人敢冒犯。

只嘆皇上心思之縝,預事之快,更嘆再無僥倖幻想,皇上與七王爺之間,艱難維繫至此,終究崩塌於一夕。

只嘆紅顏禍水令皇室不得安寧……

何苦,何苦。

刺殺,刺的是月柔婷的身子,也刺到皇上的心尖了。

皇上趕去江南數日後,令聽風閣主親自將申覺送往江南。

得了這個信兒,聽風閣主的心就定了,江南那邊的情勢大致也就明了。

回想起來,申覺和聽風閣主不禁心裡冷笑一聲,笑自己過於愚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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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為蒼生半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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