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導演和女人的十八個夢(21)

慢慢地，台里的人越來越看不到劉建國的身影了，很長時間也聽不到他的消息，台裏面的人很寬容，也不問劉建國上哪裏去了，劉建國作為台正式職工的工資獎金勞保用品等福利依舊照發，每月4號他姐姐替他到單位領取。甄副台長過年的時候到劉建國家裏拜年沒有遇到劉建國也並不吃驚，只是向劉建國的父親問了身體如何說了些保重身體的話就走了。在劉建國所在的A市，人人都認為劉建國發了大財，人們傳說他在巴黎、悉尼、倫敦和開普頓都購置了別墅，人們傳說他在北京頤和園佛香閣下面買下了一個宅院，那裏面的古董啊，真的是連地上隨便的一小件就夠你們全家過上三輩子的了。人們傳說他有無數小蜜，還參照聯合國雇傭軍的辦法給小蜜編了號，以便於記憶，比如倫敦一號，蘇州3號，伊斯坦布爾9號。人們傳說他在紐約世貿大廈附近買了高級公寓，養了個美艷無比的白種女人做情婦，在舉世震驚的911恐怖襲擊的時候，他正在和曼哈頓5號在**，做着做着，突然房頂兒被掀翻了附近爆炸的飛機殘片把他的路易十三傢俱全砸爛了，恍惚間他還以為是自己的威力太大了呢。總之，人們將自己一切享受不著的齷齪夢想都無情地加到了劉建國的頭上，活該他出名，活該他和領導握過手，活該他有錢，他就必須替大家享受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關於劉建國的傳說越來越離奇，年輕人相互傳遞E-MAIL和手機短訊探討劉建國的最新緋聞，信息時代嘛，資訊的流通勢不可擋。網上手機上關於劉建國的各類段子被傳來傳去。在A市，大多數人還是用比較傳統的方式，三五成群，用聲帶口腔和唾液來進行資訊傳遞。家庭飯桌上，辦公室里，公共汽車上，商店櫃枱，一場無硝煙的信息迷霧飄蕩在A市的土地上，此種局面令有識之士深感加快城市數碼化建設是勢在必行，有加速的必要了。你不要以為只有女人在議論劉建國，在A市，男人和女人們一樣在交頭接耳，私語不休。這充分證明夢想不僅僅屬於女人，男人也有，老男人也有，失去性能力的垂死的老男人則更有。各路媒體、文化界此時自然也當仁不讓，名人的災難就是媒體的節日，劉建國的災難饋贈給媒體的簡直就是狂歡節，無需再進一步提示，任何人都能想像得到，那些充斥着各大媒體版面上的令人震驚的大標題：像《噩夢醒來是早晨》、《走下神壇的劉建國》、《一個神話的收場》、《女人的十八夢出籠的始末》、《劉建國和他的十八個小蜜》、《A市電視台大解密》、《秋後的螞蚱》、《我所知道著劉建國》、《億萬富翁劉建國》、《劉建國神話的終結》等等，文章中那些狠怠怠的字眼兒，真像一個個小鋼刀子似的，前赴後繼地飛向了劉建國的心靈和**。到此時，報紙雜誌都統統變成了對劉建國口誅筆伐的大字報專欄和民主牆。人們猜度著劉建國不是被收審在監就是畏罪自殺，據傳他在國內外的無數情人小蜜個個都以富婆的身份紛紛另找謀生之路，一時間招蜂惹蝶，好不熱鬧。其實這個時期，劉建國整天就呆在自己的家裏面，他還沒有買房，成功來得太突然去得也太快了，一切還都來不及置辦，他一直就在他父親的三室一廳的房子裏面縮著。在人們傳言他在曼哈頓公寓頂着**的轟炸**的時候，他正四仰八叉地躺那個屬於他的平米的小房間裏面打呼嚕呢。他成了眾之矢的以後，他哪兒都不去，哪都不想去，哪兒都不能夠去！他一出現在哪裏，哪裏的人們都像看見詐屍似地看着他，事情變得真是不好玩兒了，他奇怪人們那空前發達的後現代的想像力怎麼都集中使用到他一個人身上來了，誰說我們民族的想像力不夠，誰說我們民族的創新精神不夠，這完全是一個想像力空前發達的民族嘛，完全無愧於我們歷史上的《西遊記》和現在的《大話西遊》嘛！以後美國的科幻片、推理片、偵破片統統都應該找中國人來編劇，而且要到大街上找那些普通的人，尤其是那些小衚衕門兒後面的那些人，或者書齋裏面的白面書生，他們身居陋室胸懷全球，他們的想像力無限發達，他們最能夠將一切看起來毫不相關的事情弄到總是有關聯的地步。出不了門，做不了事兒，劉建國就發明了數十種方法來打發時間。從前劉建國忙忙碌碌，從來沒有覺得時間的存在，現在閑下來了，如何對付時間就成了主要的生活任務了。方法之一：觀察天花板上面的紋路。劉建國懶在床上，發現自己從來沒有認真觀察過自己房間頂部的細節，原來天花板上面還有着如此豐富的圖形：比如頭頂上方的一澤早已乾枯了的水漬，邊緣微暗中部呈淡黃色，此圖細看不俗，猛看有點像美國地圖，仔細看還更有名堂，約略地很像大元帝國稱霸世界時期的國土版圖，橫跨歐亞大陸，劉建國不看不要緊，一看則雄心不已，這圖不是暗示自己應衝出國界再創輝煌么？劉建國仰望上空，天花板上還有一條斜紋長長地裂到了床對面的一側，這條斜紋似蟒蛇，似卧龍，具騰蛟起鳳之勢，邊緣上的枝紋象龍爪，由此劉建國又大受啟示，於是為自己的卧室命名《卧龍齋》。方法之二：製作拉麵。拉麵的關鍵在於揉面，揉的時間越長就越筋道，彈性大，口感滑。以前劉建國忙沒有時間親手製作，現在好了，劉建國隔三岔五地就揉面，他睡醒了長覺后，起身就和水揉面，臉也不洗，從中午一兩點鐘揉到晚上七點半還沒吃上。那面抻得細絲如發，爽滑發亮，漂亮得讓人捨不得吃。揉着揉着，劉建國心生感嘆，人生如面面如人生啊，人就要像面一樣有彈性，你揉它就團，你抻它就長，只有經得起千百回揉搓的方是好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