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劍起 第一章 紅顏禍引哥布林

萬木崢嶸，林海茫茫，哪怕晴空萬里，幽暗密林內依然顯得頗為昏沉，來採藥的賽麗亞握了握手中的鋼鐵長劍，腳步沉穩，牢牢地黏着在地上。

作為職業者的她其實並不需要如此謹慎小心，密林內的各類異種生命的戰鬥力基本等同於成年男性，喚醒了能量的她絕對能夠砍瓜切菜，縱然集結成群如同潮水般湧來，她也能夠輕鬆地離去，可小心總歸是沒有錯的，尤其是像是她這種漂亮女孩。

「救命啊！」

一聲略帶稚嫩的男音，突然在森林中尖叫了起來，驚起了不少鳥雀。

這是一種奇怪從未聽過的話語，不過，賽麗亞卻能夠懂得其中的意思。

她奔跑了起來，往著聲音方向追尋。

很快，被五六個女性哥布林圍攏的少年出現在賽利亞的眼中，看了一眼少年的臉，光彩奪目，清秀中帶着幾分凌厲，皮膚好像玉一般潤滑，她大約明白了其中的前因後果，無論男女，有着一張好臉，卻又沒有相應的實力，只能帶來災禍。

「放開他……」

賽麗亞高喝，先聲奪人。

同時，她猛地衝刺了過去，由身體喚醒能量化作一道道凌厲的氣芒以劍為中心散發出來，包裹住了全身，好似溪流中的扁平鵝卵石。

幾名帶着淫念的女哥布林轉身，這突變的情況讓她們有些不知所措，勉強抬起了鐵木做成的棍棒抵擋，卻被直接撞飛。

「嘰里咕嚕……」

這時，所有女哥布林反應了過來，紛紛用哥布林語大喊：

職業者，風緊，扯呼……

沒有一絲猶豫，女哥布林直接狂奔向密林深處。

賽麗亞本來想追上去，但看了一眼驚魂未定，手頭有着青腫的少年，便放棄了這個打算，而是緩步走了過去，「怎麼樣，你沒事吧……」

「謝謝，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看着一身戎裝的銀髮少女，異常的感恩。

如果沒有人來，落到了那些女哥布林手裏……還沒有細想都覺得極度恐怖。

「賽麗亞·克魯敏，來這裏採藥，你呢？」銀髮少女回答道。

「賽麗亞，你是賽麗亞……」少年瞪大了雙眸，顯得驚駭，不敢置信，「這裏是哪裏？」

「貝爾瑪爾公國北部，艾爾文防線，你認識我嗎？」賽麗亞微笑了一下，也略帶一些疑問。

「這裏是阿拉德大陸？」

少年猛地握拳，透過了婆娑的樹影，望向了天空，呼吸猛地一滯。

「對啊，你怎麼了？」賽麗亞更加奇怪了，神情不由得帶有一些凝重，關懷的說道。

「……，我沒事，我叫理德勝·Mr·張，普通人，至於為什麼來到了這裏，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什麼是丟臉，被冒險家拯救了幾億次的精靈少女反手拯救，少年丟不起這個臉，不能說真名，堅決不能說。

賽麗亞。

他當然認識，怎麼可能不認識？

作為幼年時期便被老馬坑害的網遊玩家，對於《地下城與勇士》幾次脫坑之後又是幾次回坑，最後的回憶是頭頂稱號「海博倫的裁決」的紅汪汪，手拿着增幅十二、鍛造八的自製史詩「逸龍劍-抉擇」，身穿「超大陸」和「幽香」，還有「海博倫的君主套裝」，雖然沒有成為阿拉德大陸的最強者，但也可以說得上是一枚小骨灰，在不多的萌新前裝裝逼還是可以的。

可現在發生了什麼？

剛睜開眼就被一群雙眼冒着淫穢的女哥布林窮追不捨，勉強抵抗之後發現矮小的她們一個個的力量並不弱小，再加上沉重厚實的棍棒，自己就像是一個枯枝朽木一樣被打倒，只能慌忙逃竄，最後，還被賽麗亞救了……

少年很想哭出聲來，除了生命，他的一切都沒有了。

在阿拉德大陸他很有自知之明的稱呼自己是一個普通人，可在地球上，他卻是執掌一個國家級基因研究室的天才，握著世界上最尖端的基因科學，十七歲的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雖然是一個孤兒，可也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一人開心，全家開心，結果偷懶玩了一會遊戲，一眨眼，一睜眼，全都沒了。

賽麗亞看着滿臉惶恐和淚水的少年，很想要說雖然年輕了一點，可再怎麼說也是一個男人，不過最終還是寬慰道：「你有家嗎？要不然先回到我的家裏，休養一下……」

「哦！」

理德勝點了點頭，不過依然沒有壓抑心中的悲傷，放肆的大哭起來，跟隨熟門熟路的少女走了起來。

賽麗亞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又重重的呼了一口氣，對着自己打氣，雖然說麻煩了一點，可人家看樣子真的很困難啊。

「你剛才用的那個是什麼，我看到淡白色，隱隱不通透的氣息包裹住了你……」哭泣聲依舊，但詢問聲卻很清晰。

賽麗亞轉身看了理德勝一眼，有些詫異：「那是從體內深處『喚醒』的力量，每一個人的力量都不盡相同，有的偏向於大腦，這類人能夠輕鬆地學習「法術」，也有人偏向於身體，能夠輕鬆地學習「劍術」或者「技擊」，我剛才用的是二階劍術『連突刺』，能夠用體內深處喚醒的力量將空氣阻力降低，提高速度……」

「你不知道嗎？」

這可是一個牙牙學語的兒童都知道的事情。

「那你是劍士嗎？」少年沒有回答，轉而詢問道。

「不是。」

賽麗亞微笑了一下，眼眸露出了同情的光芒。

詢問職業者的具體職業，可是一個忌諱，若遇到嗜血的人，很有可能遭遇橫死之災。

很早很早剛開始睜開雙眼的時候，賽麗亞對這個世界也很陌生，只不過她知道很多的知識，在她看來，這個名為『理德勝』的少年，也是一個對世界陌生的人，但更不好，這個世界對他，也是陌生的……

為了避免戳破少年防禦用的泡泡，賽麗亞打算等多一會再告訴他這個世界是什麼樣的。

隨着時間的流逝，遠方出現了寥寥的炊煙，一條條白霧升騰，讓得停下來哭泣的理德勝捂住了肚子，該哭就哭，哭出來心就好受多了，現在都有心情餓肚子了。

「差不多到了，我那裏有一些甜果，還有肉乾……」賽麗亞指了指前方的一顆巍峨大樹，隱隱可以看到通透的玻璃窗。

「謝謝。」

理德勝·Mr·張沒有再苦着臉，而是帶着一些笑容。

再怎麼樣，日子也得過下去。

十天的時間一晃而過。

一大早，身穿麻布衣的理德勝從艾爾文防線一間破舊的小屋走了出來，趕往森林邊緣，確定沒有什麼哥布林之後，便抓緊摘取著在人們眼中相當於野草的青菜，有點苦澀，但放在火上烤會溢出一些油脂，這時撒上辣椒卻是美味的小吃。

摘取了八九斤野菜之後，理德勝走到了溪流旁洗好，便直奔艾爾文防線的土豪鐵匠林納斯那兒去了，聽到乒乒乓乓的聲音，他便高喊道：「老樣子，一斤烤好的野菜，十個貝爾瑪爾官方金幣……」

「我都買了這麼多次，便宜一些不行。」粗狂的笑聲從鐵匠鋪里傳了出來。

「不行，你這種土豪打一把破爛刀劍都能賺三四千金幣，還跟我摳……」理德勝哼哼道，掀開了鐵匠鋪的布簾，便看到了一個壯碩的中年男人拿着大鐵鎚不斷地橫砸著灼燒的森紅的厚重金屬上，隱隱可以看到一把劍的形狀。

所謂金幣，不是由金子鑄成，而是信用金錢，一金購買力和一塊錢人民幣差不多，不過在這偏僻村落，幾千金幣已經是一筆巨款。這些天，理德勝勉強搭建好的那個窩和這些時間的伙食，都是從林納斯鐵匠錢袋裏拿出來的。

理德勝對這一幕很熟稔，和往常一樣走到了火爐旁，勺起清水仔細洗了洗旁邊的鐵絲，再將早已經洗好的野菜到潔凈鐵絲上灼燒着，很短暫的時間，他甩了出來，放在盤子上，然後翻手拿出放在調料罐子裏早早磨碎的辣椒，揮灑到溢出油脂的野菜上，頓時飄香連連。

他一次次的重複這個動作，沒有絲毫的不耐煩。

認命。

理德勝剛回到賽麗亞小屋的時候，賽麗亞便給了他一本名為《喚醒》的通用修行法典，並教會給他其中的文字是什麼意思，擁有超高記憶力能夠過目不忘的理德勝也很快通曉，滿心想着喚醒身體最深處的力量，然後學習成體系的技能，成為一名真正的職業者，「劍魂」也好，「元素師」也不錯，能夠像賽麗亞這名職業者一樣，輕鬆趕跑一群哥布林就滿足了。

但非常遺憾，他和阿拉德大陸大多數人一樣，屬於「隔礙者」，很難接觸到身體最深處，自然無法誘導出力量，雖然並非是絕望，有兩個選擇，一個是修行百八十年，還是能夠突破隔礙，但他很有可能沒有那麼長的壽命，第二個選擇就是感染上卡贊瘟疫，獲得鬼神詛咒之手，在這同時之間身體最深處的力量也會湧現而出，可超過九成的死亡率讓他止步。

所以，理德勝選擇遠離了必然會成為世界中心的賽麗亞，當一個剛開始就說出口的普通人，憑藉大腦裏海量的知識，日子也算過的不錯，他不單單隻會基因知識，那不是天才，而他是真正的天才。

「大叔，麻煩將這些調料給可能來修兵器的賽麗亞，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烤好了野菜，理德勝拿出一個個瓶瓶罐罐，放在桌面上。

「嗯……」林納斯拿出了價值八十金的銀行劵，而後他笑了一下，看向門口，「賽麗亞來了啊……」

話語剛剛落下，穿着往昔戎裝的銀髮少女走進門來，看着店鋪里的兩人，點頭微笑。

理德勝看着賽麗亞的衣着，她並不算富有，所以衣服也不多，換換洗洗也就那麼幾套，不由得念想到裁縫鋪里城市運來的洛麗塔風格的雪白長裙，一定很合適她，就是有些貴，一萬金……不過在艾爾文防線老久都沒賣出，應該能跟看鐵匠林納斯轉眼就賺幾千金幣所以頭腦一熱賭一把進貨的裁縫店大媽砍砍價。

「吶，調料，要不要吃些……」理德勝落落大方的拿起價值不過一金的幾個木罐子，再抽出燒烤好的野菜，「這也挺好吃的，雖然不怎麼健康，但少吃些解饞……乾淨，很乾凈的……」

見賽麗亞盯着自己不說話，少年頓時多了一些局促，臉皮薄。

「謝謝。」

賽麗亞嘴角勾了一下，弧度比禮貌性的微笑更加悠遠，便將少年給的一切拿了過來。

理德勝點了點頭，便着急的踏着小碎步出了門，臨走再說了一聲「再見」，語氣平靜，但帶着一點歡樂。

賽麗亞將背着的劍抽了抽來，讓鐵匠大叔修復因訓練而出現的缺口，進森林前可一定得磨好劍鋒，鐵匠大叔也爽朗的接過，沒有庸俗的談錢，懂得草藥醫術的賽麗亞，在沒有教廷聖職者出沒的偏僻村子，可是很多很多人的救命恩人。

「大叔，你說這個世界是不是很不公平……」賽麗亞再次回首，望了望門戶，「他跟我一樣，還更不好，但除了剛開始哭過之外，便一直帶着歡樂，而有些人很壞，沒有理由的傷害其他人，但他是隔礙者，連喚醒力量都做不到，而那些壞人卻能夠成為職業者……」

「不公平，或許會出現在別人身上，但絕對不會出現在這小子身上，你信嗎？」轉身拿起精巧工具的林納斯爽朗的大笑。

「？」

賽麗亞疑惑。

「……」

林納斯鐵匠沒有言語，拿出了一個刻錄著小法術的記音海螺，按下了按鈕，少年清唱的優美嗓音便傳了出來：

「而生命對每個人

都不公平也沒道理

只能撲向泥濘迎向

那陣驟雨由不得你

突來的驟雨

這條街一路泥濘

就像人生

不過是一場即興

整個世界

正在對我們挑釁

就算如此

還是得無懼前進

手中的郵報

封面的人在微笑

下個路口

生命在暗巷尖叫

活着只是

油墨上面的一角

明天之後

還有誰翻閱的的到

我跟你用不同方式

踩過前方帶刺荊棘

你囂張不畏懼退縮

我低頭沉默卻堅定

用力的還擊發出聲音

……歌唱的很好啊，就是沒有聽過這樣的歌和唱法。

……呵呵，這首歌叫做《逆鱗》，一個叫做周杰倫的人唱的，結巴唱法，我練練說話，沒有誰會喜歡滯澀說話的人……」

賽麗亞聽完最後，笑着點了點頭。

歌很好聽，更重要的是，最後的那些話，一個人在遭受到嚴重打擊之後，先想到的是將不純熟的話音練好，不就是「低頭沉默卻堅定，用力的還擊發出聲音」嗎。

當少年離開樹屋的時候，賽麗亞認為他是驕傲的，但沒有想到的是，他能驕傲到了天上去，好像是一朵潔白的雲。

她靜靜的站着，最後接過鋒利的長劍，走出了鐵匠鋪，沒有了絲毫的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