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誰予流年寄相思（14）

「你不是認識過我了嗎？剛才蔣夫人已經介紹，我姓姚，姚小姚。」

「我說的是另一種認識。」聶榮臻笑起來溫柔儒雅，「你有男朋友嗎，姚小姚？你看上去年紀不大，應該還是個學生吧？」

姚小姚踮起腳尖一把抓住聶榮臻的衣領，逼到他跟前，「幹什麼，喜歡我啊？」

他被她的直白嚇了一跳，但還是點了下頭，「我覺得你挺漂亮的，是很漂亮。」

「你會僅僅因為一個女人漂亮就喜歡她嗎？」

「不會是『僅僅』，但喜歡漂亮女人是每個男人的天性吧！」

姚小姚盯着聶榮臻看了一會兒，只覺得無趣，轉身便走進了雨里。

他從身後衝上來拉她，她反手就給甩開了。

「我不懂得什麼叫『男人的天性』，但是你的遊戲我沒有興趣。」

她一路小跑着到最近的公交站台前，等了一會兒，看着那輛保時捷卡宴從自己面前經過，也無動於衷。

有公交車來了，她上去，搭乘了幾個站再小跑着往前進了一段，到達一間二十四小時經營的便利店。

進去便鞠躬，「對不起，我來晚了。」

便利店的老闆出來便遞了一套工作服給她，「晚上一個人值班沒問題嗎？」

姚小姚點頭又搖頭，「沒問題的。」

接近零點時分姚小姚的電話響過一次。

那時候她正坐在收銀台的位置看書，抬眸正見桌子上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又暗下去。

沒有去接，也懶得去看，

因為知道這世上會擔心她夜不歸宿的根本沒有幾個，奶奶在醫院裏，爸爸對她從來都一萬個放心，至於江少容……從他建議她去西藏的時候開始，就巴不得她死在外面。

所以沒人擔心便不用在意。

有了可以上夜班的地方，她就不用再用回江家去。

凌晨五點多準備交接班的時候，姚小姚再次碰見了聶榮臻。

後者穿着深灰色的大衣，拿着罐香濃咖啡和一塊三明治過來，剛到收銀台前便看見了姚小姚的身影。

姚小姚伸手接過掃了條碼，抬頭正見是他，也沒有什麼對於的表情，「須要幫您加熱嗎？」

「你還在這裏上班？」

「如果不須要加熱的話，一共十三塊八，請問是用現金支付還是其他？」

「支付寶可以嗎？」

「可以。」

姚小姚舉起條碼槍對着聶榮臻的手機屏幕掃了一下，等到做完所有工作她也沒有什麼話要與他說，重新坐回原位繼續去看她手裏的書。

一直到上午六點多，早班的人過來交接，姚小姚才獨自到休息室去窩了一會兒。

早上九點多準時出現在蔣夫人的病房，陪後者聊天說話一直到快中午的時候，聶榮臻又過來了。

蔣夫人一見是他，立刻蹙眉道：「最近你們神外是不是很閑，怎麼老有空往我這邊來？」

聶榮臻在床邊坐下，「過來陪您吃飯您還有怨言？」

「我不怨你你的病人就得怨你，我不要你陪，你快回去。」

蔣夫人與孫子說話，姚小姚便趁這間隙在病床對面的小沙發上靠了一會兒。

這一靠，莫名其妙就昏睡了過去，等到再醒過來，病床上空無一人，姚小姚驚得立刻站起，身上有衣服滑落，她下意識低頭，一把抓住從自己身上滑落下去的外衣。

「剛才有護士過來帶我奶奶去做身體檢查，你可以再睡一會兒。」

姚小姚扭頭正見穿着白大褂的聶榮臻靠在另一邊的座椅上，狀似疲憊，卻緊緊盯着她看。

姚小姚起身將衣服放好，進入套房附帶的洗手間里隨意收拾了一下便準備出外尋找蔣夫人。

聶榮臻跟着她從病房裏出來，她走他也走，她停他也停，幾分鐘后姚小姚立刻便有些火了，仰頭怒罵：「我看起來像是閑得蛋疼的人嗎？！」

「我也不是，我都快忙瘋了。」

「那你還跟着我幹嘛？」

「我挺奇怪你白天晚上都在工作，缺錢缺成了這樣？」

她扭頭不再理他，到放射科的門口詢問了兩句，便站在門口等蔣夫人出來。

聶榮臻繞到她的跟前，「你不喜歡我嗎？」

「你覺得呢？」

「那還真是可惜，這醫院裏不論醫生護士還是病人他們都喜歡我，只有你不喜歡我，好可惜。」

聶榮臻喃喃念完了轉身就走，搞得姚小姚莫名其妙，真心想要發火。

這有什麼好可惜的？

神經病！

依然下午五點多姚小姚便會從醫院離開，趕六點左右到便利店上班。

這期間她只給卓振雄打過一次電話，說自己勤工儉學這段都不會回江家去住，等到新學期報道的時候她自己過去就行了。

卓振雄在電話里沉吟，「那行吧！但是住的地方呢？須不須要爸爸幫你租套離上班的地方近一點的房子？」

「不用了，爸爸，我單位有提供住宿。」

「那在什麼地方，爸爸有空的時候去看看你。」

「你別來，也別跟任何人說，我就想自己一個人待着。」

「小姚你相信爸爸，用不了多久，江少容就威脅不了你什麼了，到時候你想要什麼有什麼，這是爸爸對你的承諾。」

姚小姚只覺得呼吸困難，她壓根兒就不想參與他們之間的那些破事。

掛斷電話以後她果斷拔下了電話卡。

其實也不會有誰給她打，她只不過不想再受那些煩憂，就等著開學直接去住學校就好了。

凌晨五點多鐘聶榮臻依然準時出現，只是這次什麼話都沒有與她多說，拿的還是之前的兩樣東西，結完賬后便默默轉身離開。

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了兩周，到有一天早上他換了新口味的三明治來結賬時，姚小姚才忍不住提醒他：「你不是不吃雞蛋嗎？」

這段聶榮臻的精神總有些恍惚，聽見姚小姚說話仰起頭來，沉默了兩秒重新拿起三明治一看，皺眉，「金槍魚換地方了？」

「今天沒有金槍魚的，凌晨送餐的車子只送來火腿雞蛋的，大概晚一點才會送金槍魚過來。」

聶榮臻默默把三明治放回原位，又轉了一圈，才到收銀台那，「那就只要咖啡吧！」

「要不要吃我們的蒸餃，玉米味的，口感特別的好？」

「你不是不跟我說話嗎？」

「誰說的，你來買東西就是我們的客人，我幹嘛不跟你說話啊？反正推薦你吃這個，這個，還有這個，你都買來吃吧！很好吃的。」

姚小姚一通胡亂介紹，聶榮臻只沉默了幾秒。

「你的工資跟業績掛鈎嗎？」

「……」

「我以前來的時候你怎麼不推薦啊？」

「我剛過試用期，從今天開始才加銷售提成，反正你要吃就吃吧！不吃趕緊給我走人。」

聶榮臻忍不住笑起來，「你到也直白。」

「所以你吃嗎？」

「唔嗯……我不吃雞蛋。」

她當然知道他不吃雞蛋，也是到這裏來上班的這兩周她才發現，這傢伙居然是住在便利店上面一點的小區里的。

他凌晨上班的時候，一般都會這個時間過來買早餐，買的，也永遠都是金槍魚三明治配咖啡。

要是趕上值夜班，他通常會趕在午夜之前準時出現，買些便利店裏速食的飯菜，加熱以後隨便吃點便回家，如無特殊情況，生活規律並且簡單，姚小姚想要不知道都難。

這個時間已經陸陸續續有人進店，姚小姚懶得再同他廢話，打開電子蒸櫃，隨便亂夾了一通，然後往他面前一丟，「愛吃不吃不吃趕緊給我走人。」

「……那再給我來兩個你這裏最貴的包子吧！我留着當午飯。」

「……」

姚小姚有些狐疑地抬眸望了他一眼，默默把包子夾了，一塊給他算賬。

算完了才聽他道：「要是出了便利店你還跟我說話嗎？」

她翻了個白眼，抬眸將他望着。

聶榮臻主動出示手機買單，「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換個地方也跟我說話，我就把你這蒸櫃里的東西都買了。」

「今天中午我有時間，是特別的有時間，你要是再把這一排的飲料都給我買了，我連明天都有時間！」

聶榮臻一低頭，就笑了起來。

……

所以再戀愛是什麼感覺？

姚小姚分不清也弄不清。

反正是到九月初的時候，她已經漸漸習慣每天在固定的時間和固定的地點，總會看到那麼個人。

多時他總是一個人，在醫院裏的時候是，回家的時候也是。

一個人，憔悴而疲憊。

姚小姚知道神經外科一直是這間醫院的重點科室，每年能夠進入這個科室的醫生一定都是行業內的頂尖。既是頂尖，壓力自然也非同一般。

所以他平常去看蔣夫人的時候，所有的精神都是強撐。

一旦從蔣夫人的病房裏出來，他基本上是能不說話就不說，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少些說話保存體力，留到手術台上才能聚精會神。

姚小姚摸清楚他的習性以後，一到吃飯時間就去找他，給他念平常她在蔣夫人的病房裏經常念的書和故事。

起初他爺抗議，「我每天到你便利店裏買那麼多東西，就換你這樣跟我說話？敢情你也把我當成一個病人？」

姚小姚左手拿着包子，右手舉著本書，「老實點，有得念就趕緊地聽。」

他無奈咬了一口手裏的包子，就默默聽她念那些小詩，那些海闊天空的文字，那些詩情畫意的人生，時間雖然不長，但彷彿整個身心都得到了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