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莫慌。」項青妤手指輕輕擱在小傢伙臉頰旁,就見他往她手指的方向尋了過去,嘴巴一開一闔急切得很。「是餓了,讓奶娘抱罷。」

項瑤把孩子遞給奶娘,那明顯鬆了口氣的模樣叫項青妤瞧得失笑,「看着你這樣我就想到我剛開始的時候,聽子奚說宋將軍還跟他求教,就他那半吊子能教些個什麼,有什麼還不若問我。」

趙玉珠噗嗤輕笑了聲,發現二人目光落了自個身上,忙是掩著唇乾咳了一聲解釋,「我就是想到哥哥跟樊王討教的畫面……」

這下連項青妤和項瑤都笑了,雲雀奉上茶點,順道提醒了道,「小姐上回不是說見了樊王妃要請教針法,眼下不是正好?」

「差點忘了。」項瑤記起,着她拿來了繡花繃子,上頭起了幾針未再綉下去,便拿了跟項青妤討教。

項青妤拿着穿好的針線來回引了幾針示範,便交到項瑤手中,從旁指導,不一會兒就綉出了四合如意雲紋的雛形,眉宇豁然。

「對了,月末是太子妃生辰,恰逢太子解禁,瞧着意思是低調些辦,妹妹可想好送什麼?」項青妤瞧看着,忽而想起此事便提了道。

項瑤手上動作稍停,「太子妃生辰?」

項青妤頷首,補充道。「估摸這幾日會發帖子。」一邊時不時瞧向奶娘,看孩子如何,眼中不掩憐愛。

項瑤卻是猛然記起一事,永成十一年十月末發生的那樁大事,之後樊王中毒,命懸一線,是項青妤以血換血將人從閻羅殿拉了回來,可即使救回來毒已侵入心肺,雙目失明,猶如廢人。這一樁並非顧玄曄所為,她也只隱約記個大概,不由蹙緊了眉心努力回想。

項青妤見她眉頭緊鎖,當是為賀禮所愁,便道,「太子妃喜歡新奇事物,允灃那不缺那些,到時候讓他弄些個選選就成。」

項瑤聞言,凝著面前神情溫柔的女子,堪堪與上一世重疊,映出臨終一別,倒是真做到了豆蔻之年許下的話,若遇了那人,定不離不棄生死相依。

「阿瑤,王妃。」一抹頎長身影出現房中,打斷了項瑤的回憶,宋弘璟同二人招呼過後道,「馬車已經在外面候着,什麼時候動身?」

今個十五,是項瑤同宋弘璟約好去六安寺還願的日子,項瑤從過往夢魘中抽身,這輩子重來,即是報仇亦是贖罪,她絕不會讓悲劇重演。

「姐姐同我們一道去六安寺嗎?」

「不了,元宵還小,帶着不便,你們去罷,我也該回去了。」項青妤婉拒,提了告辭。

項瑤夫婦便送人到了門口,看着她上了樊王府的馬車離開,項瑤凝了一抹深色,到底有什麼漏下的,她始終想不通,依這世看,樊王慣是謹慎,無意皇位,如何會著了道兒。

宋弘璟伸手撫上她的眉心,「有煩心事說與我聽,別悶在心裏。」

項瑤一怔,對上他強勢溫柔眼眸,那一瞬很有訴說的慾望,卻是堪堪忍住,畢竟重活一遭太過匪夷所思不說,沒有上輩子記憶的宋弘璟也不能解了她的困惑。

「看姐姐那麼疼元宵,小元宵一定要平安長大才好。」項瑤斂眸說道。「六安寺最是靈驗,我想再求道平安符。」

「嗯。」宋弘璟清冷聲音帶着安撫人心的力量,亦是正色。

兩人上了馬車朝着六安寺的方向而去,行至朱雀門就被人潮堵了道兒,外頭熙攘嘈雜的聲兒傳來,項瑤撩了帘子瞧看,遠遠就瞧見人群中心圍着幾名身穿神衣,頭戴神帽的薩滿巫師,其中一人身形曼妙,與其他幾人不同,面上覆著代表神只的面具。

馬車駛到那幾名薩滿巫師身旁,不管宋弘璟的隨侍如何驅趕,徹底走不通道兒,巫師身後跟着不少被救治好的患者,虔誠跪拜,宣揚着他們的神通,越來越多的人加入隊伍,祈求祝福消災解病,長命百歲,不時跟着發出的呼喝聲使得馬兒有些不安。

宋弘璟皺眉下了馬車察看,人群里有不少認出他來的,悉悉索索地說着宋將軍,宋將軍……因畏懼於他身上的煞氣,下意識地讓了道兒,人潮隱約破開了口子。

那明顯是女子的薩滿巫師走向了他,伸手摘了面具,即使臉上兩道油墨重彩,也掩不住她姣好容貌,眼角淚痣更添了嫵媚風情。

女子站定他面前,紅唇微牽,手貼左胸地施禮道。「阿不日格。」那目光灼灼,滿是敬仰之意。

眾人不解其意,低低交耳議論。

宋弘璟眉目修長,透著清冷孤傲,並未理會,折身回了馬車。而坐於馬車裏瞧看的項瑤卻是定定望着那名女子的那顆淚痣出神——竟然是她!

見項瑤神色恍惚,宋弘璟難得多看了那處一眼,發現方才與他說話的薩滿巫師亦是凝著這方向,視線正對,沖着自個眨了下眼,風情十足。宋弘璟轉開目光,默默落了項瑤身上,瞥見後者無動於衷的樣子微挑了眉梢。

「……」

項瑤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亦是沒想到顧妧會以這種方式出現眼前,其父駱王是景元帝同父異母的兄弟。當年梁王野心勃勃,弒父篡位,發動『永元之變』,景元帝靠宋鴻儒才打了翻身一仗,繼承大統,而駱王見勢便將潛逃的梁王出賣了個乾淨藉以保命,后封地曜城,令其這輩子都不許踏入京城。更因着近年來削藩被徹底架空了權利。

曜城與羌族相鄰,自宋弘璟打退議和后,那位駱王的日子才算是好過不少。

馬車已駛出一段路,那窈窕身影被人群遮擋再看不見,可項瑤依然記得那人一貫的倨傲神色,以及滲人手段。永城十二年末,顧妧進京為太后賀壽,道是頭回入京央了顧玄曄作陪,而那時她正病得難受不想放人,道她是勾人狐媚,孰料當夜就重了病情陷入昏迷,夢裏儘是蛇蟲鼠蟻爬在身上,卻怎麼都醒不過來,若不是顧玄曄餵了她解藥,要自己慎言還不知是顧妧下的手。

也是後來才從顧玄曄口中得知顧妧生母是苗疆人,擅制蠱毒,顧妧繼承衣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不可得罪。

蠱……薩滿巫師……項瑤腦中驀然閃過靈光,隱隱有了猜測。

宋弘璟自她沉思便一直默聲不作打擾,此時見她終於舒展眉頭,神色豁然,問了道。「阿瑤識得那人?」

項瑤已是回神,搖了搖頭,這輩子的項瑤是不認得的,瞟了一眼宋弘璟,回憶起了走前一幕,目光稍利,磨了牙根。「她方才是在勾引你罷?」

宋弘璟凝着她,眼底總算起了一絲笑意,伸手將人攏在懷裏,抵著發旋呵笑道。「阿瑤可要看牢了。」

項瑤被圈住,一臉大寫的苦逼,夫君招完一個瘋子又來個毒娘子,遂憤憤咬住他的胳膊用了力,含糊咕噥,「搭上命也不讓。」

「嗯?」那一縷尾音含笑,當是玩笑。

項瑤卻聽着那蘇到人心的低吟,一雙烏黑眼眸亮得驚人,裏面滿滿的是不悔的堅定。

馬車駛到六安寺,宋弘璟與項瑤入了寺廟,小沙彌迎了上前,聽是要找圓慧大師,便道大師正在替施主做法,請二人稍事等候。宋弘璟領了項瑤去了竹居,便是項瑤當初見他與顧玄胤下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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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秀本賢良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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