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冰封淮水

第七回 冰封淮水

待眾人安頓下來,趙承宗一方面與高勝寒及五路義軍首領商討戰局,制定周密作戰策劃,所作安排,無不只扼要害,令眾人每每稱奇。另一方面又與高勝寒單獨交談,發表自己對當下的看法:「七里鎮忽然聚集各路英雄,金人必定也有所耳聞,接下來勢必派重兵鎮守,我們一方面要加強操練,另一方面要制定能夠克敵的辦法。」

「趙大俠所言不虛,但是兩軍交鋒,勢必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七里鎮緊鄰淮河,賊寇若要來襲,必定是在入冬之後,淮河河水枯凍之時。我們可以在河岸築起防禦工事,以逸待勞。」高勝寒不愧為久經沙場之人,一下做出這些安排。

「這是必須的,但我們始終只有數千人馬,如果敵人大軍壓進,迫不得已與之硬拼是一個辦法,倘若此時有一支三、四百人的精銳小分隊主動出擊,繞道其後方襲擊並摧毀賊寇糧草車隊,阻其軍援,他就打不久,自然退兵而去。」趙承宗一席話讓高勝寒直呼妙極。

入冬,淮河一帶已經白雪皚皚,算來各路豪傑來投七里鎮已有近半年了。這段時間聲勢浩大的操練以及後勤事宜是之前幾年所未有過的,自然逃不出金兵的偵查。金兵掌握了義士們的動向,果然派來重兵把守,一支四萬人的精銳駐紮在淮河對岸數十里的來鳳村,與七里鎮形成對峙之勢。

此時,宋金兩軍時有交鋒,但卻只局限於小規模的襲擾衝突,而金國亦不以此為由照會宋國。因為正常情況下,金強宋弱之時,金人只要拿此一作文章,便能從宋國訛來數不盡的花白銀兩。金國此時的意圖非常明顯,就是希望用這樣的小摩擦麻痹宋國軍隊和朝廷,待到隆冬之時,江面水枯冰凍,再一舉發兵南下。

果然,又過月余之後,一支三千人的先頭部隊在北岸集結,欲舉渡江。七里鎮的形勢頓時嚴峻起來。眾人等這一天不知等了多久,如今終於可以和敵人開戰,個個都卯足了勁,只求殺個痛快。

高勝寒招來眾人,把趙承宗所規劃的計策詳細傳達下去,大致是東、南、西三路正面迎敵;中路沿江而下三十里處鎮守,以阻援軍;北路遣一半人馬由章秉燭、高致遠統領沿江而上四十里渡江,另一半人馬留守七里鎮。號令一出,各路人馬隨即就位,嚴陣以待。

入夜,寒風凜冽,金兵三千人的先頭部隊果然從對岸出發,渡江而來。一時之間,江上人聲鼎沸,燈火通明。而在其出發之前,北路義軍悉數換上黑衣,在老英雄章秉燭的帶領下早已悄悄渡江北上,只待信號發來。

見對方開始渡江,趙承宗遂命人將七里鎮七里峰頂烽火點燃。章秉燭所部即刻快馬加鞭趕到百里之外的來鳳村,並潛入駐紮於此的糧草大營。月前趙承宗幾番打探,早已將這裡的一切摸得一清二楚,並繪製詳細的圖要。章秉燭按圖比對關口等位置,然後發起突襲,糧草軍營外頓時山呼海嘯,殺聲震天。義士們忽然殺出,營外守衛金兵猝不及防,亂作一團,死傷無數。營內金兵見有人來襲,即刻豎起障礙,並各自歸位防禦哨口。這糧草軍營的構造果然十分巧妙,大開城門便有進可攻之用;豎起防禦龜縮一團又有退可守之效。金兵退守營內后,各個哨口亂箭齊發,義士防不勝防,亦死傷無數。戰局即可陷入僵持之境,眾人皆亦破城立功,卻又奈何不得。章秉燭自知此戰要速戰速決,但辦法不多,強攻只能徒增無謂傷亡。章秉燭只好收住進攻的節奏,金兵見來襲人馬後退,不禁得意的嘲諷起來。章秉燭卻無可奈何,唯有望著近在咫尺的軍營,氣的直跺腳。

此時,高致遠上來和章秉燭一番商量,又比對趙承宗所繪糧草軍營的圖要,然後高致遠得意的喊道:「今日我與章老先生必破此城!」

說罷,高致遠取出北上的銀色鐵鉉弓,拉滿后搭上六枚白羽箭,只聽得數聲穿雲之響,東南兩面哨樓的弓箭手頓時斃命;緊接著高致遠又開弓搭上六枚白羽箭,對著西北面的哨樓射了出去。霎時,西北面兩座哨樓的弓箭手應聲跌下。破掉這四個哨口后,義士們前進最大的阻礙便掃除了,大家隨即一鼓作氣蜂擁而上。

只見那章秉燭老當益壯,大喝一聲后,手執長刀一馬當先。下屬們備受鼓舞,個個爭先恐後一舉衝破障礙,殺入到營帳之中。守營的金兵失去防禦工事後仍舊拚死抵抗,但由於他們人本來就算不多,何況來者個個身手不凡,不一會就被殺的精光。章秉燭一邊吩咐清點傷病,一邊號令義士火燒金兵糧草大營,頓時火光通天,黑夜如晝。義士們望著眼前的熊熊大火,再回味剛才那一番與敵殊死搏鬥的情形,心中無比的激動。

章秉燭望著眼前直竄的火苗,不禁得意的笑了起來,想那金兵得知糧草被燒,必定派兵馳援,如此,七里鎮對敵就會輕鬆許多了。

而更重要的是,金兵沒了糧草,在這隆冬歲月必定難熬多時,南征之事必定要擱置。

章秉燭和高致遠得手后,即刻帶著受傷和戰死的同伴原路返回。

而這一頭,金兵先鋒部隊剛一靠岸便遭遇巨**煩。抗金義士們先前紮下的陷阱、鐵蒺藜等,令其苦不堪言。而埋伏於此的三路義軍在其弗一上岸之際便四處殺出。而遠處火光滔天似乎也告訴金兵糧草被劫。但金兵畢竟是訓練有素,大戰當前絕不顧慮其他,金兵將領一聲衝鋒號令,縱然腳被刺穿依然奔涌過來。

此刻,高勝寒依著趙承宗的計劃先由石橫生南路八百義軍上前迎敵,雙方一接觸便刀光劍影,血流成河。石橫生並不戀戰,而是令手下丟棄旗幟武器等佯裝敗逃,以引金兵追擊。果然,金兵見這一干人等敗退,便窮追猛打起來。石橫生帶著部眾向南撤退兩三里,進入到山谷之中。金兵不假思索,紛紛追了上來,頓時兩邊山坳雷鼓大作,東路、西路人馬悉數從山腰衝殺下來。黑夜之中看不清對方究竟有多少兵力,但憑著這漫天喊殺之聲,金兵將領便覺不妙,唯有撤退。但趙承宗帶著留守七里鎮的北路一半人馬及時趕到,義軍將這數千金兵先鋒部隊團團圍困在山谷之中。

高勝寒一聲令下,便有數不清的弓箭從四面八方射來,金兵先鋒部隊皆輕裝上陣,毫無抵禦辦法,頓時死傷無數。

高勝寒隨即號令眾人合圍金兵,義士們便各個方向衝殺過來。金兵自知五路可退,唯有在絕境中殺出一條血路來。於是雙方陷入一場艱苦卓絕的肉搏戰中。只見山谷中刀劍碰撞的火花此起彼伏,喊殺聲、哀嚎聲混成一片,交戰雙方劇烈的打鬥演變成倒地的把戲,義軍倒下一個,金兵便倒下一個,然後血液染紅一片土地……如此往複循環。這才是戰爭,悲壯、殘酷、血腥,只是全情投入其中的人,都沒空去想這些。

金兵將領帶著殘餘部隊猛攻山口合圍的趙承宗部,雖然趙承宗功夫了得,但他所帶部屬畢竟人數較少,根本抵擋不了多久,隨即一個口子被金兵衝破,頓時山谷中的金兵猶如決堤洪流般從這個撕開的口子里奔湧出來。金兵一旦出來便奪路而逃,絲毫不願再停留一刻。眾人慾追上去再殺個痛快,卻被趙承宗攔住。

「窮寇莫追!」趙承宗大聲喊道。

「為何?」高勝寒等不解的問道。

「金兵此行已然失敗,而糧草被劫一定也傳到他們軍中,必定有後備兵力來援,我們如果追過江去,只怕要中他們埋伏。」趙承宗警覺的說道。

殺紅了眼的義士們這才冷靜下來,此役不僅敗退金兵先鋒部隊,而且前後至少殺死千餘敵軍,也算大功告成。

「趙大俠所言甚是。」高勝寒隨即號令眾人停止追擊。

金兵倉皇而逃,重回江中,又有糧草被燒的消息傳來,便不得不撤退回去。義士們隔江對望敗退的金兵,個個義憤填膺,激動不已。而此刻,章秉燭、高致遠等偷襲糧草軍營的部眾也趕回來了,望著江岸一字排開的火光,不用想便知道義軍已經擊退金兵了。

「高老大,我等前去偷襲敵方糧草大營得手,特來報告。」章秉燭激動的說道。

「章老英雄辛苦了,此番打退金賊,你們功不可沒啊!」高勝寒亦激動的說道。

「可惜未能感傷方才擊殺金賊先鋒部隊的戰役,不然我定當多砍下幾顆狗頭,以慰我大宋受苦之民。」章秉燭撫著大刀不無遺憾的說道。

「哈哈,章老英雄寶刀未老,雄風猶在!」高勝寒讚歎道。

「此番能夠如此順利的擊退金賊,全仗高老大指揮得當,老夫由衷佩服。」章秉燭贊道。

「誒,這些全靠趙大俠運籌帷幄,每一步都安排的井井有條,整個規劃全在預料之中。趙大俠才是此次大勝的首功之人啊!」高勝寒說著,對著趙承宗深深作輯。

趙承宗急忙攔住高勝寒,鄭重的說道:「趙某不過閑讀過幾年兵書而已,今日大敗那金賊,全仗諸位視死如歸奮力殺敵,其實在場各位才是居首功之人。是在場諸位阻斷了金賊南侵之路,是諸位挽救大宋萬民於水火。」

趙承宗的一席話,頓時讓大家熱血沸騰,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精忠報國的好漢,如果這樣的事迹能夠傳遍大江南北,真是光宗耀祖,不枉此生了。

次日,七里鎮大設宴席,為各位仗義前來抗金的義士慶功。眾人大醉三天三夜,真是好不痛快。

此番火燒糧草,又重創金兵先鋒部隊,金兵可謂損失慘重。更讓金兵氣憤的是,他們原本以為宋境不會有什麼大戰準備,可這次前來卻發現部署周至精密,原本一馬平川的設想算是泡湯了。高勝寒估摸著金兵需要好好休整才能捲土重來,這一年應該可以太平著過去了。

果然,這一年的年尾歲末,淮河兩岸都相安無事。而往後這一年,金兵雖然也有幾番來襲,但規模終究止於小打小鬧的局面。這一年,趙承宗繼續運籌帷幄,與眾人一起策劃了打石嶺伏擊,龍王廟奇襲等戰事,亦遭遇過馬背山被圍的失利。總之勝多敗少,眾人對其文韜武略皆佩服不已,只道趙承宗若能位居要職,必定是國之台柱。趙承宗卻對此笑而不答。

但邊境的戰事卻越打越小,越打越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莫非金賊怕了七里鎮的義士不成?義士們當然不敢輕敵,自然也不會如此想想。只是有些事情這些江湖男兒是不會懂的:義士們雖然知道其他防線上朝廷軍隊和金兵時有交鋒,但他們不知道的是這個過程中宋金兩軍皆有準備,誰也吃不了誰,打不下去,便就講和。一講和,就又是交銀納貢,又會有一段苟且偷安的太平日子。

講和之後,邊境日漸安寧。此一時彼一時的考慮之下,朝廷開始限制各路義士北上,頗令義士前後掣肘。於是不少人紛紛卸甲歸田,重回家鄉。

「倘若他日賊寇來犯,我等必定再來相助。」這樣的話語一直持續到來年之冬,因為到那時,連高家雙雄也打算回閩南老家了。

「這些年與眾位一起力敵,實乃我這一生最痛快之事,他日重歸江湖,再敘兄弟情誼。」高家雙雄以一番短短的告白,作別七里鎮的豪傑。

「趙大俠豪氣雲干,雄才偉略,絕對江湖第一人,如有用得著我高家兄弟的地方,只要趙大俠一句話,我兄弟二人必定全力以赴。」高勝寒說道。

「高家兄弟與我結緣七里鎮,大家這些年出生入死,早已是生死之交,我只道一聲保重,送別二位兄弟。」趙承宗不舍的說道。

「保重!」高家兄弟一番懇切之語,亦是不舍的離去。

接下來的日子,趙承宗繼續和其他義士作別,直到七里鎮最後只剩下他一人。所有道別幾乎都是粉身碎骨,在所不辭等豪氣云云,頗讓人熱血沸騰。殘月夜深,趙承宗獨自在樓台看著七里鎮的一切,又回憶起眾人話別時候的殷殷話語,自是感慨良多。但除了感慨,他更是心中得意,輕鬆的笑顏不禁浮上臉龐。

次日,趙承宗草草收拾行囊,向著臨安城方向悠然而去。

一路回來,但凡經過麵館、小攤,攤主必問來者可是七里鎮義士,只要答是的,要麼免單吃喝,要麼有好酒好菜額外贈送。趙承宗卻不似其他義士般熱情自豪,只是隨意的享用一番,平靜而自然。

回到迎龍山莊之後,趙承宗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案台上厚厚的一疊文書:有相約挑戰的,也有邀請赴約的。可是這些年北上,都無暇理會,多少有些遺憾。所幸梁伯代為交代,也不算開罪於人。

但在這些文書中,一封筆法生硬的信件令其眼前一亮。他沒有拆開書信,只問梁伯如今是什麼日子。

「老爺,現在是九月初三。」梁伯利索的答道。

「九月初三?那六日之後便是重陽了。」趙承宗自言自語道。

「是的,老爺。」梁伯看了看趙承宗,不明所以的答道。

他當然不會知道,趙承宗今年九月九日有一位故人要見,而細細算來,這位故人已有許久不曾見面了。頓時,十年前的情形浮現在眼前,彷彿就像昨天才發生的一樣,令人記憶猶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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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皇聖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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