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附在他身上的鬼
夏天頓了頓，開始回憶有關哥哥的事，盡量詳細地說出來：「我哥哥叫夏風，十七歲的他就如他的名字一樣，像夏天裡的風，又暖又溫柔。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從哥哥初中畢業后就一直很倒霉。他喝水會被嗆，吃飯會被噎，就連走路也會無緣無故跌倒或著被什麼東西砸中。漸漸的，上了高中的他被同學孤立起來。我的傻哥哥，在學校里受到傷害也不會告訴老師，每次帶著傷回家還笑嘻嘻的！我真是奇怪，可他卻總是說，回到家見著我就什麼疼痛也沒有了，當然要笑。」他無奈嘆口氣，像個小大人一樣道：「哥哥那個大笨蛋！每次都要我幫他處理傷口，我才不願意呢！我不要看見他傷痕纍纍地回家……嗚嗚……」說著說著，眼淚不爭氣地流了出來，夏天不停擦著，可依舊止不住地落下來。他嗚咽著說：「要是，要是有誰能幫，幫幫哥哥就好了！哥哥就不會那麼倒霉了嗚嗚……」
聽著夏天的哭訴，莫忘心下一軟，摟住他輕聲安慰：「好了，別哭了。到明天一切都會正常的……」夏天也不知聽沒聽見，漸漸地停止了哭泣。他已經是個小男子漢了，不能隨便哭得像個女生。
「那個……莫姐姐，能不能去找找我哥哥？我有些擔心。畢竟有點晚了……」夏天離開莫忘的懷裡，眼睛紅紅的，臉也紅紅的。
莫忘點點頭，說：「好，那你先在家煮飯吧，等我把你哥哥找回來我做菜。」她起身將吃完的蘋果扔進垃圾簍，然後又問：「你哥哥在哪所學校？」「華府中學。」他說。「嗯，我走了。」莫忘說著走向大門，根據那個鬼留下的氣息出去往東走。
華府中學啊……她馬上就在那上學了，先去看看也行。莫忘想著，沿著街上殘留的氣息一路找去。
此時，夏風剛替別人值完日。儘管不是自願的，他也儘力地打掃乾淨。擦完最後一戶窗，他看著夕陽的餘暉抹抹汗放好毛巾，拎起自己的書包離開教室。可是，剛一走出教室門，他就被人強行拖進了男廁。
待看清是誰時，他眼鏡下的那雙眸子滿是京求，語氣無助道：「林、林昌同學，今天太晚了，能不能放過我？」弟弟還一個人在家等他回去，肯定很擔心……
林昌嘁了一聲，朝夏風的小腹狠狠地踢過去。「放過你？怎麼可能！老子今天失戀了，你不讓老子我出出氣怎麼會讓你走？」說著，身材魁梧高大的林昌緊握拳頭朝夏風的臉招呼過去。「砰！」的一聲，夏風被打倒在地。眼鏡也跌落在地上，摔碎了鏡片。狹窄的廁所里根本無處可逃，夏風艱難地撐起身體，嘴角溢著血卻一聲不吭。打吧，早點打完他好回去做晚餐給弟弟吃。只要能見到弟弟，再大的傷痛也算不了什麼。因為弟弟，可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啊……
見夏風任憑自己打卻一聲不吭，林昌火氣更大了：「你是不是男的啊？！打你叫都不會叫？給老子出聲！」他又下了幾次狠手，不過夏風依舊不吭聲。這些人，不管是什麼事，跟他相不相關都會借題發揮打他一頓。他打不過，只能忍，他們心裡舒服了，就會放過他了。只要忍一忍，就會過去了。
「靠！沒用的傢伙，打你我嫌臟手。」林昌罵了之後無趣地離開了。不過，他並沒有打算就此放過夏風，在出了廁所后就從外面把門給堵上。「哈哈哈！你呆一晚上吧！」林昌狂笑著離開，對夏風的求救聲充耳不問。
莫忘好不容易跟著氣味找到學校，到了一間教室后並沒有發現有人在。不過，就在她出了教室后恰好與笑著的林昌擦肩而過。她回頭看著林昌，眉頭微皺。奇怪，為什麼這麼晚了還有人在？校門都鎖了，她還是翻牆進來的，那人怎麼出去？唔，有一股熟悉的氣味夾雜著血腥味……糟了，夏風出事了！回頭再找那個人算帳，她負責的人，還沒誰敢動呢！這氣息那人身上帶著一些，那麼，氣息最濃的地方應該是他剛才碰到她之前去的地方！想著，莫忘發揮腿長的優勢，快速地跑到了男廁所前。
這裡氣息最濃，被鬼附身的他一定在這！
撤掉堵著門的東西，莫忘踹開門跑進去。一進去，就發現夏風倒在地上意識模糊了。他的樣子很狼狽，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眼鏡也掉了，頭髮亂糟糟衣服也皺皺的，上面還有腳印！
「幫……幫我……」他低語著，有氣無力。
莫忘嘆口氣，滿懷歉意地說：「對不起，我來晚了……」這是頭一回，她沒保護好自己應負責的人類。她蹲下身，伸出右手用食指指尖點著他的額頭，愧疚地說：「這個，就當賠罪吧。」
終於，夏風最後一絲意識也被抽走，徹底昏迷。
簡單地幫夏風整理了一下后，莫忘撿起那個眼鏡。咦？鏡面是平的？難道他沒近視？她看了一眼夏風，最後把眼鏡恢復成原樣戴回他沒有一絲傷痕的臉上。抱起這個比她高，卻比她輕的人，莫忘心裡有點吃醋。他是怎麼瘦得這麼輕的？好羨慕～
就這樣，踏著夕陽，莫忘用公主抱抱著夏風直接飛檐走壁快速回家，避開了所有攝像頭。拜託，她可不想在人間成為名人。
回到夏風的家后，已將近七點。夏天聽到敲門聲從貓眼看了一眼后連忙開門，讓莫忘他們進來。
「你哥房間在哪？他好像犯低血糖了。」當然，後半句是為了不讓夏天擔心胡扯的。夏天聽后告訴她：「左邊第一個。」莫姐姐這樣男友力爆棚哎！知道自家哥哥只是低血糖后，夏天在心裡小小地吐糟了一句。
不過莫忘可沒那心思，她把夏風放在床上安排好后，抖了抖微酸的雙手。從學校抱回家，還是有點累的。莫忘出了房門，夏天連忙送上一杯水好奇地問：「你又不知道我長哥哥啥樣，你是怎麼找到他的？」
她接過水一飲而盡，她能說是聞見鬼的氣味找到的嗎？顯然不能。緩了一會兒氣想好了怎麼回答，便道：「我去學校保安室查了監控，發現全校只有一間教室有一個人趴在桌上，是高二年級A班的。感覺應該是你哥，就把他抱回來了。」
呃……不知道夏天信不信。
「哦，原來是這樣啊。莫姐姐你辛苦了，我已經把飯煮好，菜也洗乾淨切了，你只要炒炒就行了。可惜我不會炒，麻煩你了。」聽夏天的語氣沒有絲毫懷疑，莫忘輕舒一口氣，答應著去廚房炒菜。她的手藝，是不會差的。因為曾有個死了的高級廚師來地府，她跟著學了幾天，那個廚師也很滿意。所以，她的菜不會難吃到哪去。
花了十來分鐘炒了兩盤簡單的菜，莫忘將菜端出廚房后發現夏風已經醒了。她把菜放在餐桌上，笑著向坐在沙發上陪著夏天看電視的他打了個招呼：「你醒了？」夏風點點頭，夏天把一切都告訴他了，他很感激莫忘這個救命恩人。不過，至於他明明受了傷，卻找不到傷痕而且眼鏡也完好無損，渾身上下整齊的事他沒有提出疑問。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不是夢，莫忘也不是普通人。
「謝謝你。」他微微一笑，此時沒有戴眼鏡，皮膚白皙的他挺俊美的。
莫忘回答：「不用謝。」果然，平面眼鏡和過長的頭髮是為了掩飾自己是個帥哥呢。
「好香！我要吃飯！」夏天吼著，迅速地關掉電視跑去拿三人的碗筷，然後盛滿三碗飯，晚餐正式開動！
愉快的用餐后，夏天去寫作業，夏風忙著收拾碗筷洗刷餐具，說什麼也不讓莫忘插手。趁著這個時間，莫忘去到陽台吹晚風，順便從兜里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給黑奈：「黑奈啊，本王才記起忘帶瘋子了，麻煩你幫本王傳送過來。對了，生死薄你轉存進去沒有？」
「大王，都弄好了。你稍等一會，我確定好你的位置了，馬上傳送完畢。不過為什麼你在別人家？」電話里傳出黑奈沉穩的聲音，莫忘簡短地回答：「抓鬼。」說著，一道藍光閃現，她伸手接住。光芒散去后，她的手裡是一個瘋子牌平板電腦。傳送物體還是能消耗不少法力的，不過像黑奈這樣法力深厚的傢伙，消耗的法力簡直不足掛齒。
「白川如果明天來人間，叫他去本王在人間學習的學校里找個職位。免得他吃白飯還不出力！」
「是，大王。」
「沒事就掛了。」聽見黑奈說沒事後，莫忘掛了電話放回兜里，弄起了瘋子來。找了個光線較好的地方臉部認證后，她點進了一個界面開始根據今天所得的信息找查兩年前的死亡轉世名單。
「哦～原來是個會讓人倒霉的女鬼啊。」莫忘嘴角上揚，看著夜景吹著晚風無比悠閑。
凌晨一點，周圍寂靜得很，夏風夏天都睡得很沉。在確定他倆都不會醒后，莫忘從客房床上起來。她毫不發出聲響，直接穿過物體去到夏風的房間。她可是閻王，是鬼神。穿物而過這種技能小意思好不好？
看著床上熟睡的夏風，莫忘正常的雙眸變回本來的鮮紅色，神秘而詭異。她右手一揮，把一樣東西從夏風的體內趕出來。
「謝謝你，讓我能離開他的身體，給他帶來了霉運我真的很愧疚……」附在他身上的鬼是個十五歲的女孩。她的身體是透明的，人類根本無法看見。就連她的模樣，也模模糊糊。她見到莫忘，十分感謝。
淡淡的月光灑進窗內，有種朦朧的美感。那個女孩深情地看著夏風，敘說一段兩年前的往事。
「與他相遇那年，是臨近初三畢業。那天，我被同班的女生拉到了校園的人工湖邊。推搡爭執中，我不幸落水。我在水裡求救，那群人卻害怕地跑光了。我當時就在想，如果我死了，也不會讓她們好過！可是……」說著，她用自己透明的手輕撫上夏風的臉，雖然會穿過去，但她也很知足。女孩繼續說：「我遇見了剛好去湖邊和朋友散步的他。」她滿懷柔情道：「是他毫不猶豫跳下水救上了我，讓朋友通知老師把我送去醫院保住了我的命。也許是從那時起，我對他一見鍾情。」
她看向莫忘，莫忘依舊是一雙紅眸，臉上沒有喜怒哀樂。她對莫忘說：「你知道嗎？當我好了之後，就愈發地喜歡上他了，開始注意他的一切。我知道他最喜歡吃豆腐，最討厭吃魚。喜歡每個星期三穿著一身藍色的五號球衣去操場上打籃球。他愛笑，笑起來左眼比右眼稍微彎，他陽光帥氣，溫暖如一。就像夏天的風，輕輕地吹進了我的心靈。我不是個出眾的女孩，屬於被欺凌的那一類。當我知道我瘋狂地喜歡上他后，我卻不敢表白。我怕被他拒絕後，心痛苦得要死！」她說到這，語氣澀澀地，開始說最後的結局。
「於是，我會偷偷去他們班附近，看看他過得怎樣。偷偷在他們班上體育課時我逃課去買瓶冷飲放在他的課桌里。直到畢業那天，我鼓起好大的勇氣想去找他表白。不知是不是我該命終於這一天，還是有人故意的，哪個班的盆栽就在我經過時掉下來，結束了我短暫的一生，結束了我青春年華里還未開始的青澀戀愛。」
聽到她說完，莫忘感覺到了她的悲傷。輕嘆之後她說：「難怪當年就你一人沒有轉世，原來是有心愿未了導致你附在他身上離不開半步，也給他帶來無盡的霉運。罷了，念你生前不曾禍害過其他人，在凡世滯留兩年令鬼差難找又誠心悔過，本王直接送你去奈何橋。」莫忘念了往生咒，女孩的身體開始逐漸消失。
「謝謝你。」
在女孩魂魄全散的時候，莫忘聽見了感謝。她出了房間，施法把兄弟倆有關她的記憶全部抹去后，把客房恢復原樣離開了。莫忘穿門而入，回到自己家，躺在了床上。拿出瘋子找到生死薄兩年前的死亡轉生名單，在唯一一欄空白的備註格上添了幾個字：顧盼盼，確認死亡轉世。轉世靈魂十五歲，與當初死亡時年齡相符，無年齡增長。
唉，鬼神除了抓鬼幫善魂讓其受罰或轉世，最重要的是當個聆聽者，聽不同人的靈魂或長或短一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