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三聲鴉鳴
這下，麻煩了。
如果這裏沒有發生什麼變化，那麼血淚一旦落下，以他們的實力，必將避無可避。
但如果發生了變化……三人交換了下眼神，一言不發的默契轉身，站在最後的己韶率先撥開一根藤蔓。
「咔嚓——」光還未透進密林，幾不可聞的斷裂聲，就讓三人同時出手，近乎不分先後的拉住了藤蔓，顧惜湛更是手腕一轉，迅速扯下了半截樹藤。
然而來不及有進一步動作，眼前的景色便泛起道道漣漪，灰綠一片片的剝脫開裂，化為齏粉消失不見；灰綠之下，黃黑荒灘好似被什麼勾勒出了輪廓，迅速由虛轉實，取代了原本的密林。
「該死的……」看着來路消失不見，燕白空握著拳頭，臉色青白的難看；視線從並無二致的荒漠上劃過，顧惜湛又看向手中的斷藤——
綠到發黑的外皮上遍佈着大大小小的土黃皸裂，斷口清晰地散發着汁液的清香，由粗及細的弧度在尖端旋出一點點彎曲，還沒失去的生命力讓它看上去分外鮮活。
它也的確鮮活。
顧惜湛慢慢吐了口氣。密林為真，荒原亦為真，而眼下的變故不但為真，還在，他們的預料之中。
是預料之中，很壞的一種情況。
「現在要怎麼辦？」己韶看了看自己空無一物的手心，有些無奈的轉身詢問。
顧惜湛沒有說話，而燕白已經收拾好了表情，她輕嗤一聲，繼而握著劍向著石碑走去，長長的馬尾在背後甩來甩去，聲音透著風傳過來，卻清晰的如同在耳旁。
「繼續走吧，總不能停在這裏……」不管能不能找到出路，主動出擊總比被動等待更讓人安心。
…………
細碎的石子從腳底滑開，腐臭縈繞鼻尖卻找不到來源，石碑不遠不近的立在前方，大小卻沒有分毫變化。
畢竟他們間的距離，從未變化。
走着走着，燕白突然出聲，「大師兄他們來的時候，也是這樣吧？」也是這樣的，總也走不到目的地。
「嗯。」環顧了一下，顧惜湛又補充了一句，「山脈沒了。」卻多了一座石碑。
聞言，燕白又笑了一聲，「不是說山脈已經塌了么？想必一時半會的也恢復不了。」按這秘境的境界限制，短時間內造不出一條巨大山脈，只是不知那石碑又扮演了什麼角色。
「你們說，這有沒有可能是陣法？」沉默了一會，己韶慢吞吞地開口，因為有陣法，所以他們才無法靠近石碑。
「有可能，」燕白配合地點點頭，「但我看不出痕迹。」
「我也是。」所以，不論是不是陣法，都沒有意義。顧惜湛抬起頭，直視着天幕上毫無遮攔的艷陽，「但願，人都在這裏。」
此話一出，氣氛一下子就凝固了，燕白沒料到這位師妹會如此直接，她偏頭看向對方平靜的眉眼，按在劍柄上的右手鬆了又緊，最後還是無奈地垂了下來。
略微放鬆了緊繃的肩膀，她好似釋放了所有負面情緒，又重新笑起來，「如果能都在這，就最好不過了。」
如果這樣，哪怕他們真的出了事，宗門也不會因此在別的勢力面前處於劣勢。至於什麼只有他們來到了荒原，亦或除了凌霄弟子外，其他修士都在這之類能讓她大笑出聲的可能，她不敢肖想。
「太陽還在，別這麼……」話音未落，颶風驟起，沙石跳躍着被捲入風中，灰黑之色氣焰囂張地向著天地壓下，天幕乍黑。
劍幕陡然騰起，將鋪天蓋地的石土隔在十步之外，燕白看着低頭不語的己韶，表情有些一言難盡，「……我倒是沒發現，你還有一語成讖的本事。」
「……」己韶一言不發，默默將頭埋得更低。
顧惜湛眯眼看向天幕，沙石之後，有一個黑色的暗影呼嘯而來，抽劍的同時，她也不忘提醒一聲，「小心了。」
「嘎——」刺耳難聽的鴉鳴響徹天地，腳下突然搖晃起來，無數土堆拱出地面，如同滔浪般不斷起伏，三人穩住身子，在摔倒之前一躍而起。
「轟——」霎那間，土堆分崩離析，伴着石土四射，嶙峋的石柱破土而出，呼嘯著竄入雲霄，並迅速彎曲糾合。
它們速度極快，趕在三人逃離前形成一道近乎閉合的穹窿，有寒鴉用爪子勾著穹窿中間一井大小的破口邊緣，它低了腦袋向三人看來，獨眼紅的似要滴下血來。
「這是個什麼畜生？」呵斥出聲的同時，燕白雙手用力，兩道雪亮劍氣凌如勾月，直直斬向寒鴉。
「嘎——」眼見着劍光乍亮，寒鴉大叫一聲，振翅而飛，一根長羽從破口飄飄蕩蕩，瞬間化為黑水滾滾潑天而下。
燕白只覺得身上一沉，如同有山嶽橫空，將她向地上壓去，「唔……」氣血翻滾，悶哼溢散在唇齒之間，巨大的壓力讓她僵在空中，黑水罩頂的瞬間，她感覺有人大力拉了自己一把。
「嘩——」隨着那人在沙石上滾了半圈，她只覺眼前一亮，隨後便是斬斷滔浪的響動。
「啪嗒……」幾滴嫣紅在眼前砸碎，燕白按著劍站起來，還沒開口便見顧惜湛舉起了鮮血淋漓的右手，指向前方，「你們看。」
什麼？順着她的手指看去，印入眼帘的，便是三丈外的一座巨大石碑，仰頭不能見頂的高度，宛如撐起了整個石幕。
「怎麼會……」這麼大。燕白喃喃低語，顧惜湛卻很是冷靜，「我們到了。」
可是哪怕到了，也依然無計可施。
光線愈加昏暗，石柱上迅速生出條條裂縫，甚至有青苔從中探出顏色，這裏的時間似乎被加快了不少，變化之大讓人恍若以為上百年轉瞬而逝。
萬古塵囂的氣息悄然出現，被它所縈繞的三人眼神逐漸空茫，就在這時，天地間響起了第三聲鴉鳴。
「嘎——」
石柱突然開始移動，向著之前所留下的空隙壓來，似乎想將他們碾碎，在石柱的拉扯下，石幕上瞬間就遍佈了交錯縱橫的裂痕，大大小小的碎片不斷掉落，揚起一層又一層灰黃的齏粉。
「嘭——」劍氣從柱身上劈下一層薄薄的石土，己韶看着幾不可見的痕迹，愕然地瞪大雙眼，「怎麼這麼硬！」
「別廢話了，小心點別被擠到。」眼見着斬不斷，三人不得不隨着石柱的變化騰轉挪移，但隨着變化的速度越來越快，哪怕是金丹修士，三人也慢慢開始氣喘。
「呼……到底還有完沒完……」
可能沒完了。再次閃身避開一根石柱，顧惜湛看着近在咫尺的石碑，咬了咬牙，狠下心來抽劍一劈。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