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而復生

天和二十八年，夏，皇城。

七八月的皇城，熱鬧非凡，尤其當今聖上的第九個皇子的宸王府里。

宸王妃自前幾日落水之後，一直都是奄奄一息，昏迷不醒。

王妃命在旦夕，本是一件非常不幸的大事，可宸王府卻依舊熱熱鬧鬧，上下不見半點悲傷之意。

……

「王妃可還有救？」

冷冷的聲音傳入耳里，離攸心裏彷彿打了個寒顫。

搭在手腕上的手移開，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王爺，王妃不行了。」

離攸感覺有一雙眼睛在盯着她看，良久，那道冷寞的聲音道：「吩咐下去，準備後事吧！」

後來周圍靜了會，接着一陣哭聲響起，離攸的手被緊緊握住，而後便是一陣哽咽的聲音，「小姐，你不要丟下落兒好不好，你走了落兒怎麼辦，夫人老爺怎麼辦？」

「小姐，我不該聽了李夫人的話，去幫她找手帕，否則你怎麼會掉到水裏去？」

「小姐，都怪落兒，落兒沒用，沒有保護好小姐。」

「小姐，王爺來看過你了，你不是一直想要王爺來看您嘛，你睜開眼睛好不好？」

離攸手上一片溫熱，身上酸痛，飄飄浮浮，彷彿浸在了水裏，窒息得難受。

旁邊的人一直再哭，吵得心煩，離攸皺了皺眉，幽幽睜開眼睛，看到一個素衣藍裳的少女俯在她的身上。

離攸啞著嗓子問：「你在哭什麼？」

少女身子顫了顫，猛地抬起頭了，一臉驚喜的看着她，叫道：「小姐」。

「小姐，你終於醒了。」說着那水靈靈的大眼睛裏又落下淚了。

離攸看了心疼，伸手幫她抹去臉上的淚珠，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小姐。」少女有些驚訝，連忙拉着她的手說：「小姐，我是落兒啊！我從小陪着你長大，你記不得了嗎？」

離攸低喃道，「落兒，落兒。」

她睡着的時候聽見她叫自己落兒，離攸努力想撐起身子來，可是身上疼的厲害，有一股力量彷彿在拉扯着她，在勸她不要反抗。

離攸不住的咳嗽，感覺有什麼東西湧上喉嚨，接着喉間一甜，嘴角溢出血來。

「小姐」

是落兒的驚呼聲。

「小姐，你不要嚇落兒。」

離攸意識開始渙散，迷迷糊糊之間看見落兒奔跑了出去，嘴裏呼喊著王爺。

終於一切又歸於平靜。

「你是誰？」

一道聲音飄飄忽忽的響起。

「我叫離攸。」

「你為什麼要在我的身體里？」

離攸看着周圍一片漆黑，有一人影藏在黑夜中，似是不肯出來，便悠悠說道：「你十八歲落水而死，這身體也帶不走，不如借我用一下。」

那人影從黑夜中走了出來，清麗的臉蒼白憔悴，問她：「你想幹什麼？」

離攸道：「我可以幫你得到生前得不到的東西。」

「我不信。」女子搖著頭，說：「我要回去。」

離攸笑了笑，道：「你在他身邊轉悠了一年，也未曾讓他多瞧你一眼，如今還輕易的就上了別人的當，淹死在御花園的河裏，你那麼笨，就算讓你再活一百歲，也得不到他的心。」

「你騙人，他……」女子說着突然開始傷心起來，聲音沙啞，道：「只要我聽話，總有一天他會愛上我的。」

「那這一年你得到了什麼？」離攸看着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樣子，道：「你不爭不搶，恪守本分，事事順着他，得到的卻是他的漠視，他和別人恩愛有加，對你卻是冷言冷語，就連你被他的小妾推落下水，他都裝作不知道，你還念他做什麼？」

女子眼裏落下淚了，「我……」

離攸將她攬在懷裏，附在她耳邊輕聲道：「蘇秋沫，你該走了，我會替你活下去，我會幫你得到你想要的。」

終於懷裏的人慢慢透明，消散在黑夜中，離攸覺得身子的疼痛少了些許，黑夜裏突然綻開一道光來。

鐺鐺鐺——

釘子與木頭碰撞的聲音。

那熟悉的哭聲又傳入了耳里。

「小姐還沒有死，你們不要封棺。」

是落兒的聲音，離攸皺了皺眉。

「走開，王妃已經死了兩天了，這大熱天的再不封棺臭了怎麼辦？」一男子說着讓人把落兒拉下去，敲起第二顆釘子來。

落兒停止了哭泣，絕望的笑出聲來，凄涼的看着那黑漆漆的靈柩說道：「小姐，你一個人孤單，落兒陪你一起去。」說罷便向著那靈柩正面撞去。

啊——

男子的驚呼聲。

「落兒。」

離攸睜開眼，發現自己在一個狹小的木棺里，木棺中放着一些金銀首飾，自己穿着件紅色的壽衣。

「動了，動了。」

一道驚恐的聲音。

離攸推開棺蓋，入目一片白色，落兒躺在棺木前面，雙目緊閉，額頭冒着血，染紅了白色的地毯。

「詐屍了。」

訂棺材的師父見到離攸從棺材裏出來，嚇得扔掉斧頭拔腿就跑。

離攸走到落兒身邊，俯身下去查看她的傷勢，見她還有氣息，額頭流血不止，便從靈堂邊扯來白布雲頭幔帳，包裹在她的頭上，之後出去找人打算將她抬回房裏去。

「王……王妃。」

一丫鬟撞在她身上，見她竟然活了過來，立馬嚇得跪倒在地。

「害怕什麼？」離攸皺着眉頭，「落兒受傷了，去找幾個人來把她抬我屋裏去，順便把大夫也叫過來。」

丫鬟連忙道：「是。」

離攸看她還呆愣的坐在地上，不由喝道：「還不快去，耽擱了落兒的傷本王妃要你的命。」

丫鬟哪裏見過她這般樣子，嚇得連忙站起身來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