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是糾纏是負擔
笑鈴鐺帶着顧卿九和白夜進入瀾滄森林。
這是顧卿九第一次來瀾滄,她好像聽說過,夏侯絕是在這裏出生的。
說起來,她從未關心過夏侯絕的身世,只知道他的母親是東冥先皇,父親很可能是北瀾的殤王。可夏侯絕好像從未提起過自己的父親,顧卿九也從未問過。
因為他們的生活,好像一直都很少有長輩的介入,顧卿九就好像忘了,每個人都有逃不掉的血肉親情。
說是情,可能更多的是糾纏,是負擔。
森林猶如迷宮,林子中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生物。
白夜和顧卿九都十分小心,跟在笑鈴鐺身後,卻不知笑鈴鐺要帶他們去哪裏,她手上也沒有地圖,往哪裏走,走多遠,似乎全憑感覺。有的時候,顧卿九明顯感覺笑鈴鐺在帶着她繞圈子。
她有些想質問笑鈴鐺,但白夜一直緊緊拉着顧卿九的手,示意她要冷靜。
他們倆現在身處陌生的環境,而且是敵人的地方,只有笑鈴鐺是唯一可以相信的人,不管怎樣,就算她帶着他們亂走是別有用心,那也要看看她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
走了許久,笑鈴鐺忽然在一片看似平淡的無奇的地方停了下來。
「應該就是這裏了。」笑鈴鐺微微蹙眉,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圍。
她的感應,在這裏最強,可這裏明明什麼也沒有。
顧卿九走了兩步,停在了地上的裂縫邊。
這裏土壤濕潤,土壤一般情況下,是不會有裂縫的,但裂縫又不像是人挖出來的。tqR1
顧卿九蹲下身子,緊緊貼著大地,想要聽到一點聲音。
聲音沒聽到,但她還是感覺到了一些奇怪的波動。
這下面應該別有一番天地。
顧卿九扔了一枚鬼針進裂縫,再將其收回來一看,鬼針沒有沾染一絲泥土,中間也沒有遇到一點阻礙。
顧卿九確定了,這下面大概有一顆類似地下室的地方,她手上蘊起冥力,正要劈開這條裂縫,白夜又拉住了她。
「不要打草驚蛇。」
白夜看向笑鈴鐺,「有沒有辦法挖開?」
笑鈴鐺聳聳肩,兩手一攤,「用手。」
白夜的臉微微一僵,還是蹲下身子用手刨土。
顧卿九想起在獸界的時候,白夜就曾經挖土燒陶瓷,那時候顧卿九想,自己再也不能讓白夜做這種事情了,可現在,又要他用這雙手挖土。
她拉住了白夜,「我來。」
她的鬼針本就是精妙的武器,可大可小,這時候自然也能當工具。鬼針插進裂縫變大,裂縫也隨之變大。
最後出現了足以容納一人出入的洞,顧卿九望下去,裏面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到。
顧卿九要下去,白夜卻走在了她面前。
看顧卿九和白夜忸怩,笑鈴鐺白了那兩人一眼,「我先下去。」
她縱身躍下,顧卿九也跟着跳了下去,白夜只能落在了後面。
這似乎是一個無底的黑洞,顧卿九一直下墜,久久沒有依託。
這感覺似曾相識,曾幾何時,她被迷獸綁架來的時候,就是這樣一直下墜……
最後,她醒來的時候,是在夏侯絕的浴池中。
顧卿九閉上眼睛,心想這次,她睜開眼睛,會不會也看到一個有六塊腹肌的美男子。
噗通——
冰涼的水不斷湧進顧卿九的鼻子裏,她嗆得咳嗽,急忙撲騰出水面,一抹臉上的水,眼前白霧迷濛,一個人影若隱若現。
六塊腹肌,鎖骨性感,脖子修長,鬢角的濕發滴著水,他的臉俊逸非凡,足以顛倒眾生。
人生真是奇妙,沒想到他們是以這樣的方式重逢,就像是重新認識一遍一樣。
顧卿九還來不及說一句話,便被夏侯絕攬住了腰,她濕了的身子緊緊貼着他的肌膚。
明明是冰涼的水,他的身體卻很燙。
生病了?
顧卿九幾乎本能地抬手去碰夏侯絕的額頭,看他是不是發燒了,可眼前人卻緊緊抓住了她的手,攤開她的掌心。
顧卿九掌心的荼蘼花印記,又隱隱發出亮光,燙得她心慌。
「我們,認識?」夏侯絕幽深的眸子,閃過一絲茫然。
顧卿九一怔,他這是,失憶了?她反手握住夏侯絕的手,要給他把脈。
他的脈象,有些奇怪,跟多年前在南疆,鈷石被搶走的時候,很像。
果然,顧卿九一看夏侯絕的兩隻手,鈷石扳指,不在。
「你的扳指呢?」顧卿九問道。
夏侯絕搖頭,那表情純得像是顧卿九身下的水。
也不管是夏侯絕是受了什麼傷,顧卿九立馬祭出藥王鼎要為夏侯絕治療。
可沒想到這時候藥王鼎不聽話了。
「到幽冥了。」
神識中的藥王忽然開口。
顧卿九想起來,曾經跟藥王有過約定,要到幽冥幫他找到上輩子願意配他的那個小姐。
「等我治好夏侯絕。」顧卿九冷聲道。
藥王卻還是不動,反而是撐著頭笑道:「不是我不幫你,而是夏侯絕根本沒病,也沒受傷。你看他脈象不對,其實他脈象一直都是這個樣子。雲家人心臟都有問題,你覺得憑什麼夏侯絕就沒有問題?你以為萬靈之心是什麼?不過是染血的鈷石而已。」
顧卿九有些愣,那夏侯絕沒有受傷,那他怎麼會失憶,怎麼會好像變了一個人。
藥王在顧卿九神識中,自然知道顧卿九在想什麼,接着又道:「我也不了解萬靈之心,你也不了解,只是這個萬字,應當是有萬象,他既然能有足智多謀的樣子,既然也能有混沌如初的樣子,也能有殺人如麻的樣子……顧卿九,你清楚了吧?別的人只有一面,而夏侯絕天生有一萬面,不對,甚至還不止一萬。」
可顧卿九明明感覺,在她面前的夏侯絕,從來就只有一面啊。
對她好,就這一面而已。
此時的顧卿九沉浸在神識中的對話中,全然沒有發覺池中的夏侯絕漸漸有了不同。
「你叫什麼名字?」耳邊忽然傳來夏侯絕的聲音。
顧卿九猛然回過神來,看着他有些迷濛的眼睛,回答道:「顧卿九。」
他不記得她了,很明顯。
夏侯絕薄唇勾起一絲笑,一手撩開顧卿九額頭的濕發,「我好像很喜歡你的樣子。」
顧卿九一怔,喜歡,這話夏侯絕說過很多次,可沒有一次讓顧卿九這麼動心。
他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不知道,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說喜歡她。語氣不帶任何挑逗,也不似以前那麼邪魅,他說這話,就像是一個孩子,看着自己最喜歡吃的零食,說自己很喜歡。
沒有雜念。
顧卿九眨着眼睛看着夏侯絕,可夏侯絕卻撫平了她的眼,一個吻落在她的眼皮上,她一個激靈,本能地抱緊了夏侯絕。
「父王果然不會騙我,他說,會給我我想要的一切。」夏侯絕的吻細密的落在顧卿九的脖子上,喃喃說着,「我想要,你。」
顧卿九被撩得身體一陣戰慄,可心裏卻清楚得很。
這不是夏侯絕本來的樣子,他們相處了那麼多年,夏侯絕從未做過出格的事,而現在,他幾乎是不認識她。
說想要她,就像是想要吃糖果一樣,完全是慾望,毫無感情。
她可以給他,可不是現在,不是給這樣的他!
她要的是那個成熟穩重一心為他着想的夏侯絕!不管真正的夏侯絕是怎樣,她要的就是那個他!
這個,是冒牌貨!
顧卿九手中的鬼針飛出,扎眼便鎖住了夏侯絕的幾處大穴。
她希望他能冷靜一下。
夏侯絕身上吃痛,低頭看着自己身上的針,眉頭蹙起,一根一根把身上的針給拔了出來,像是看着好玩的玩具一樣,「你這個針有些眼熟。」
「眼熟,當然眼熟,這是你自己帶着我去鐵樹林測試,鐵樹幻化的武器。」顧卿九看着夏侯絕,心中百轉千回,所有的感情都藏在眼睛裏。
夏侯絕蹙眉,似乎很用力的在思考,什麼是鐵樹林,他為什麼會帶着眼前的女人去那裏。
還有,他和這個女人,很熟嗎?
眼前好像有很多零碎的畫面閃過,那好像是一個春天,跟現在有些相似。
她就這樣落到了自己的浴池裏;他給她剪頭髮;她給他針灸;他被綁在木樁上,她搖搖晃晃地走到他面前說「我要救你啊……」
夏侯絕忽然覺得頭有些暈,他好像突然多生出了一雙眼睛,眼前的景象不同了,又好像多生出了一對耳朵,周圍的聲音都不同了……
看到的,聽到的,不一樣了。
哪一個是真,哪一個是假,他分不清,搖搖晃晃的從浴池中站起來。
看他身上不著寸縷,顧卿九急了,急忙跳起來,把一旁的衣服飛身披在了夏侯絕背上。
夏侯絕呆愣愣的,看這女人給自己膝上腰帶,眼前好像又出現了在東冥皇宮的一幕。
他搖搖晃晃,最終倒在了顧卿九的肩膀上。
顧卿九還是太瘦小,他倒下來的時候,她幾乎都支撐不了。
不管藥王怎麼想,她要救夏侯絕。
藥王最見不得的就是顧卿九和夏侯絕感情深厚的樣子,當初若不是看顧卿九對夏侯絕感情深厚,他不會答應與顧卿九公用丹田。這一次,他看着顧卿九對變了個人的夏侯絕不離不棄,又想起當初不放棄自己的那個人。
就再幫顧卿九一次,就算根本沒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