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21.第 21 章

顧長安是個冷血冷情的人,他為了揭穿一個謊言,戴了一層又一層面|具,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謊話連篇,虛偽狡詐,私底下其實都是漠然的活着。

夸人不是頭一回做,但誇的這麼艱難是第一次。

可能顧長安知道現在不是在搞定哪個謊言,腦子裏的那根弦沒有綳著,鬆開了,所以這場戲他並不怎麼投入,本我已經露出來了一部分。

「總得來說,你是個挺不錯的人,值得交朋友。」

顧長安做完總結,將皮球踢還給男人,「那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

話筒給你,到你了。

陸城的右手拇指按著左手虎口位置,漫不經心的摩挲:「你是個很有意思的人。」

不誇張的說,顧長安是從小被人誇大的,街坊四鄰誇,路人誇,通常都是誇他這張臉跟人品,當然還有氣質,沒人說他有意思,有點兒新鮮,他做出傾聽的姿勢:「嗯,還有呢?」

陸城聳聳肩:「其他的我還沒發現,需要時間。」

顧長安的眼神發狠,媽的,我誇你誇的那麼認真,把我自己都感動了,你這麼幾個字就想把我打發掉?

陸城好似沒感覺到顧長安身上的戾氣,他望向窗戶那裏:「下小雪了。」

顧長安條件反射的一抖,趕緊往被窩裏縮,腦漿都感覺凍住了,他對房裏的男人說:「出去吧,我要睡了,幫我把燈關掉。」

啪地一聲響后,房裏陷入黑暗。

陸城沒有回房,他坐在堂屋的椅子上,面朝著大開的門,視線往門外的院裏看,屋裏屋外都是一片寂靜。

左邊的房裏突然傳出打噴嚏的聲音,接着又打,驚擾了深沉的夜。

陸城的思緒回籠,他起身將堂屋的門關上,按了燈在黑暗中行走自如。

顧長安做了個夢,夢裏有一個很空曠的廣場,很多人跪趴在地上,他們低着頭,雙手伸直舉過頭頂,額頭挨着地面。

那是一個古老且又隆重的儀式。

忽然有一隻巨大的火烈鳥飛了過來,在它身後是成群的火烈鳥,它們在上空不斷的盤旋,妖冶萬分。

夢裏的顧長安是仰視的視角,不知道怎麼回事,那些火烈鳥明明在飛,他卻有種被一雙雙金黃色眼睛盯視的詭異錯覺。

顧長安是被凍醒的,醒來才發現被子掉地上去了,他抓起被子往身上一裹,抱着兩隻冰冷的胳膊瑟瑟發抖。

夢裏的一切都忘了,顧長安只記得那種詭異的感覺,他試圖閉上眼睛去回想,卻沒有半點作用,真的記不起來了。

算了,不過是個夢。

人在一念之間往往都會有厭世的時候,顧長安也有,每年的冬天,那種念頭就跟雨後小竹筍一樣,噌噌噌往上冒。

顧長安不在乎什麼大劫,來就來唄,他接替老頭守着顧家老宅,看管鎮壓在地底下的東西,挺沒勁的其實。

哪一天顧長安干不動了,地底下的東西重見天日,秩序徹底混亂,到時候整個世界不知道會破爛成什麼樣子。

顧長安夠到床邊的眼鏡戴上,有個事挺怪,顧家就他一根獨苗,老頭卻從來沒跟他提起過繼承香火的事。

門外的聲音打亂了顧長安的思緒,他在被子裏磨磨蹭蹭的穿上毛衣:「進來。」

陸城推門而入,鬍子沒刮,牙沒刷頭髮沒梳,臉也沒洗,聲音帶着剛睡醒的慵懶沙啞:「長安,水龍頭凍住了,出不來水。」

顧長安繼續在被子裏套線褲:「用熱毛巾捂住水龍頭,再澆溫水,沿着管子澆,一會就可以了。」

陸城困惑:「溫水能解凍?用熱水不是更省事?」

顧長安的褲腿套反了,他拽下來擺正了穿,氣息輕喘著說:「不行,不能用熱水,澆上去有可能會爆裂。」

陸城沒出聲,似乎沒搞清這個原理。

顧長安撩起眼皮看了眼男人,似笑非笑:「哥哥,有個成語叫熱脹冷縮。」

陸城黑著臉一言不發的走了。

顧長安目瞪口呆,我又沒說你什麼,你還跟我來脾氣?那麼奢侈的手機用着,不知道自己上網搜?一點生活常識都沒有,白長了那麼一副高貴優雅,禍害蒼生的皮囊。

不會一直生活在與世隔絕的地方吧?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就瞬間穩固,顧長安嘖了聲,很有可能。

顧長安好半天才穿好衣服出去,雪停了,地上留有一點痕迹,他看到男人背對着自己站在院裏的老槐樹底下,就伸了個懶腰,懶洋洋的過去。

「我現在相信你家裏的錢幾輩子都花不完了。」

陸城沒理睬。

顧長安呼吸一口冷氣,咧嘴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剛才在房裏的時候我沒有嘲諷你的意思,你也別往心裏去,雖然我倆非親非故,但相逢就是有緣,朋友一場,我只是有點意外,畢竟你都是這麼大的人了,也不是小孩子。」

陸城的面部肌肉抽動了一下,顧長安,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世道亂,好在你來這裏遇到了我,要是遇到別人,沒準就被騙財騙色了。」

顧長安拍拍男人的肩膀,嘆口氣道,「你家裏那麼有錢,出門怎麼沒給你配幾個保鏢?」

陸城撥開肩膀上的手,向一邊挪開:「你先去刷牙。」

顧長安嗤了聲:「你自己不也沒刷?」

陸城瞥他一眼:「我睡覺前從來不吃東西。」

那意思是,我睡前不吃,第二天早上嘴裏味兒不重,不像你。

睡覺前總是要吃點東西,半夜起來還要來點的顧長安:「……」

上午顧長安擦擦電腦上的灰塵,按了開機鍵,主機轟隆隆的響,像一頭老到走不動路的黃牛,哼哧哼哧。

似是怕電腦爆炸,陸城站的遠遠的,懷疑的問:「還能用?」

顧長安彎腰趴在桌前,點擊滑鼠刷新界面:「當然。」

最後一個音剛落,電腦就藍屏了。

陸城跟顧長安:「……」

顧長安蹲下來拆主機,他湊頭一吹,灰塵撲了他一臉。

陸城看他跟看難民似的:「下午我買皮夾的時候,你順便買個電腦。」

顧長安心說並不順便,電腦的開支不在他今年的計劃裏面。

陸城大方的說:「我給你買,就當是在你家借住的費用。」

顧長安手上的動作一停。

見青年抬頭看來,陸城實在是懶得跟他對戲,那破主機里飄出來的灰太多,影響心情。

「就這麼定了。」

顧長安將目光從男人背影上收回,他把小刷子丟地上,耙了耙頭髮。

嘖,有錢就是爺啊。

下午一點不到,顧長安就帶陸城去了張龍那邊,兩人做的計程車,下去還走了一段路。

陸城邊走邊問:「你帶我來這邊做什麼?」

顧長安在微博上翻出張龍的新聞給他看,煞有其事的說:「我還沒聽說過有人這麼死的,出於好奇心就來看看,你不是能看到鬼嗎?說不定能看到他的鬼魂,我們就可以幫警方解決這宗離奇的謀殺案,拿到一份獎勵。」

陸城掃了掃新聞就沒興趣的撤離目光。

「給頒發個旗子也不錯啊,光宗耀祖。」顧長安將手機塞回口袋裏,「最近全國各地過來的遊客更多了,沖的都是張龍的獵奇死法。」

陸城擺出不是很理解的樣子:「那些人不怕?」

「怕是肯定會怕,但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顧長安示意他去看前面不遠的小姑娘,「頂多二十齣頭,趁機跑來這裏直播,挺有生意頭腦,老話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不是沒有道理。」

陸城不置可否。

顧長安打量小姑娘的穿着,他跟個老頭子似的搖搖頭說:「這麼死冷的天,竟然穿那麼少,年輕真好。」

陸城側頭看他:「這條街上就你穿的最多。」

顧長安頂着張柔弱清俊的臉,老氣橫秋的嘆道:「我老了。」

陸城的步子邁開,將他甩在身後。

顧長安有意無意的帶着陸城去了張龍家所在的那條巷子。

一進去,顧長安就覺得這裏有股子怪味,卻又說不出來是什麼,也沒辦法確定是從哪個位置散發出來的,他問陸城有沒有聞到。

陸城說只有青苔跟泥土的味道,他頓了一下,眉頭皺了起來:「還有……」

顧長安停下腳步:「還有什麼?」

陸城說:「狗|屎味。」

「……」

牆邊有幾大坨,顧長安小心避開,他可不想回去刷鞋。

張龍家的大門上了鎖,柳翠芳不知道是在錢飛家,還是去了別的地方。

左邊那家的門也鎖著,可能是老奶奶帶着小孫女出去玩耍了,右邊那家……

顧長安從那家門口經過的時候,發現門是掩著的,有一條縫隙,他側過臉往門裏看,見到了一隻眼睛,被一片紅色包圍。

是那個臉上有紅色胎記的女人。

有痛苦的咳嗽聲傳了出來:「咳……咳……咳咳……」

顧長安沒動,他的餘光投向身旁的男人,對方的面上沒有露出絲毫的異常。

沒有鬼?想錯了?

顧長安鏡片后的眼睛裏閃過算計的光芒,他走過去,語氣輕柔的問:「女士,你還好嗎?」

門縫擴大,一隻乾瘦的手從門裏伸了出來,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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謊言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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