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17.第 17 章

顧長安連着喊了兩聲,張龍都沒有反應。

雖然從月份上來算還沒入冬,但今年的天氣詭異,十月中旬就開始斷斷續續的下雪,上凍,化凍,下雪……氣氛驟降,現在跟寒冬臘月沒什麼兩樣。

顧長安的牙齒打顫,感覺全身的血液正在一點點凝固,他在快要接近張龍時突然一個深潛。

就在顧長安潛下去的瞬間,張龍的兩條腿在水裏胡亂蹬了起來,他開始揮着胳膊大喊大叫,水花四濺。

水底沒有東西抓着他不放,應該說是剛才有,現在不見了。

顧長安的身體由不得他耽擱,他快速將張龍帶到岸上,全身滴滴答答的滴著水,臉像瓷器般冰冷透白。

「是不是有東西封住了你的嘴巴,還把你往下拖?」

「鞋……我的鞋……」張龍跪趴在地上痛苦的咳嗽,口水跟眼淚一起往下流淌,「咳……咳咳咳……我的鞋丟了……」

都這時候了,還惦記着丟掉的那雙鞋。

顧長安下意識摸頭,他的臉色一變,操!假髮丟了!

找了根竹竿把假髮撈上來擰擰水重新戴好,顧長安哆哆嗦嗦的帶着張龍回去,半路上看到了說要去喊人的錢飛,那小子正在跟幾個混混蹲在一起抽煙打牌。

「錢飛。」

聽到喊聲,錢飛叼著煙抬頭,他看見了渾身濕透的張龍,又去看扶著對方的青年,豎起大拇指說:「哥們,你一個人把張龍弄上來了啊,厲害厲害。」

顧長安看着他,眼神嘲諷。

錢飛口氣惡劣:「看什麼看,你等一會兒!我打完這把!」

顧長安的臉上佈滿冰霜,他抿著發白的嘴唇,投過去的目光像冰凌。

打牌的其他幾個都條件反射的打冷戰,催促着讓錢飛趕緊過去,那人一張死人臉,看起來很嚇人,被他那麼看着,還打個屁打,尿都快嚇出來了。

錢飛把煙頭吐到地上拿鞋一碾:「他媽的,這把老子穩贏,你們幾個誰都別想玩老子,快點出牌。」

張龍搖搖晃晃,身上滴著水,嘴裏不停的念叨:「我的鞋丟了……我的鞋丟了……」

幾人登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大白天的怎麼這麼滲得慌,不打了不打了,說死也不打了,他們交換眼色,同時把牌丟了就跑。

「我||操|你大爺——」

錢飛罵罵咧咧,問候了那幾人的十八代祖宗后把地上的牌收收拿皮筋一紮,甩著兩條小短腿走過去,拍拍張龍濕答答的臉,沾了一手的水,他嫌棄的在褲子上擦擦。

「張龍啊張龍,你怎麼回事啊,這個天下水幹嘛?」

顧長安語氣里沒有情緒:「現在不是說廢話的時候,幫我搭把手。」

「怎麼搭?他身上都是濕的。」錢飛生怕自己的衣服被張龍弄濕,他喘著氣說,「等著,我去找人。」

說完就跑,褲子上的金鏈子嘩啦嘩啦響。

顧長安額角的青筋突突亂跳,他冷笑:「看見了吧,那就是你的好發小。」

張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面,眼珠子左右轉動,他在找鞋。

顧長安貼在他的耳邊說:「張龍,你的鞋不是你弄丟了,你沒有弄丟。」

張龍無意識的重複著喃喃:「不是我弄丟了,我沒有弄丟。」

「對,就是那樣。」顧長安的語速緩慢,帶着誘||導的意味,催眠着他的神經,「那天晚上,你穿着鞋出來,見到了一個人,是誰呢,你們是熟人,是好朋友,你把鞋脫下來了,然後你幹了什麼,你閉上眼睛想一想。」

張龍的頭垂了下去,整個人一動不動,顧長安剛湊近,他就抬起頭,猩紅的眼睛瞪過來,裏面全是恐慌。

「丟了……鞋丟了……不能丟……我的鞋呢……我要找到我的鞋……」

顧長安繼續誘導催眠:「是你自己把你的鞋穿在了別人腳上,假裝是鞋丟了,你為什麼要把鞋穿在那個人的腳上呢,因為你不能讓人發現,你想一想那天你做了什麼。」

張龍蹲下來用手死死抓着頭髮大叫,叫聲令人毛骨悚然。

這回錢飛真的找來了人,而且速度還挺快。

顧長安一路跟在後面,直到張龍被送回去,他才轉身走進一條巷子裏靠着牆角坐下來,顫抖著給立春打電話,只說:「快過來給我收屍。」

說完就掛了。

「咳……咳咳……」

顧長安聽到了女人的咳嗽聲,那咳聲一會就有,一會就有,離他很近,像是那個女人就趴在他的耳朵邊咳,只要他一扭頭,就能看到她的臉。

咳嗽聲變大了,也變得更急更痛苦,彷彿要把肺給咳出來。

顧長安咬了下舌尖讓自己冷靜些,他側耳聽,發現咳嗽聲是從牆的另一邊傳過來的。

那個女人可能就坐在和他一樣的位置咳嗽,跟他只有一牆之隔。

是張龍家的鄰居。

顧長安的太陽穴針扎般疼,張龍家斜對面是他堂哥張鵬,左邊是一個老奶奶帶着孫女,右邊住着的就是正在咳嗽的女人。

這附近顧長安沒來過,現在沒來由的覺得發毛,大概是那咳嗽聲的原因。

立春趕來時顧長安的睫毛上都結了冰,她用自己的小身板背起顧長安,輕鬆的跟背個小娃娃似的。

「長安,你要緊不?」

顧長安說話的聲音都在抖:「要……要緊。」

立春不知道從哪兒搞來了輛車,不是她的小毛驢,是四個輪子的,她把顧長安弄進去,塞給他一個暖手寶。

「別睡啊,馬上就到家。」

顧長安抱着暖手寶,背脊弓出難受的弧度,骨頭刺刺的疼,像是有無數雙手拿着針在往他的骨頭縫裏扎。

立春頻頻看後視鏡:「長安!長安!不要睡!長安!」

顧長安的眼皮闔在一起,腦袋歪在椅背上,發梢滴著水,一點反應都沒有。

立春急紅了眼睛,她搬出殺手鐧,扯開嗓子大聲唱:「大河向東流,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啊,嘿嘿嘿嘿嘿,參北斗啊——」

顧長安的眼瞼動了動,氣息虛弱的說:「真難聽。」

立春鬆口氣,她邊開車邊費力找話題:「那個陸城啊,他長得真帥,你承認不?」

聽到這個名字,顧長安凍僵的神經末梢輕輕抖了一下:「沒有我帥。」

立春繼續刺激他:「長安,你吧,是那種柔弱的美,就是病美人,陸城跟你不一樣,看起來很man,很有男人味。」

顧長安不屑的扯扯嘴皮子:「我就沒有?」

立春說:「你還真沒有。」

「……」

顧長安拉開濕||漉||漉的外套,把暖手寶塞進去貼著冰涼的皮膚,眼皮不抬的說:「不準看。」

前面的立春被當場抓包,她把視線從後視鏡那裏移開,嘴硬的說:「誰,誰看了?」

顧長安從唇間吐出一句:「姓立,名春的色||女。」

立春氣吐血。

顧長安生了場大病,意識完全清醒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有老朋友立春在,他才能放鬆的讓自己病倒,不用留着一點意識來防備周圍。

「醒了,長安醒了。」

立春抓住陸城的胳膊,神情激動:「陸城,長安沒事了。」

「那就好。」陸城不著痕迹的從她手裏抽開胳膊。

顧長安將視線從刷白的天花板移到陸城跟立春身上,沙啞著聲音開口:「二位,有吃的沒?」

陸城跟立春:「……」

顧長安一口氣吃了三個麵包,一盒牛奶,氣色恢復了一些,他在病床上躺不住了,下來抓着輸液的架子活動活動手腳,問起醫藥費的事。

立春朝陸城那裏努努嘴。

顧長安走過去說:「陸城,謝謝。」

陸城似是沒聽清:「嗯?」

顧長安這回配合的重複了一遍:「醫藥費等我回去還你。」

「不用還。」陸城笑着說,「那點錢不算什麼。」

語態是溫和的,但那種骨子裏散發出的高貴跟傲氣藏不住,讓他看起來高高在上。

顧長安抽抽嘴。

立春的眼睛發亮,想不到有生之年還能結識到土豪,她挪到陸城旁邊,笑眯眯的問:「陸城,你很有錢嗎?」

陸城挑挑眉毛:「花不完。」

立春倒吸一口氣,這個朋友交定了!

陸城離開病房之後,顧長安問立春:「你能看到鬼嗎?」

立春不解:「幹嘛問我這個?」

顧長安說:「隨便問問。」

立春啃了啃手指甲:「一般情況下不能。」

顧長安問道:「那什麼情況下能?」

「不知道,目前還沒看到過。」立春上半身往床上一趴,湊到他面前說,「等我看到了,我再告訴你。」

「起開。」

顧長安推開立春的腦袋,他皺着眉頭想,張龍要是死了,事情就麻煩了,死人的謊言比活人的謊言要難搞。

缺一個幫手,這是顧長安經過這件事得出的想法,可問題是謊言魚不能跟外人說,要找幫手,還得防著。

立春低着頭,兩隻手的食指指尖一下一下對到一起:「長安,有個事,我覺得我還是要跟你說一下。」

顧長安受不了:「說就說,你能別做這個小動作嗎?」

立春瞪他一眼,又繼續對手指:「我帶你回來那會兒,你跟冰塊一樣,呼出的氣息都是冷的,我急啊,我真的急,我實在是沒辦法了,所以我就……」

她說到後面就把兩隻手放在外套的拉鏈那裏,做出往兩邊扒的動作。

顧長安精神錯亂的制止:「等等,你該不會……」

「不是我,是陸城。」立春接着做扒衣服的動作,「我把他叫過來,他就把你放到被子裏,再這樣脫了外面的衣服,我不敢往下看就背過身了,但是我根據常人的思路和聽到的悉悉索索聲推斷,他應該是全部嘩一下脫掉上床用身體……你懂得。」

她滿臉嚴肅:「不過你放心,我沒有走,我一直再房裏背過身等著,沒多久就聽到他說可以了,我過去一看,發現你的手腳都不冰了,真的很神奇。」

顧長安沒說話。

立春說:「你身上暖和了以後還是不醒,像是在睡覺,晚上就發起了高燒,他跟我一起把你送來的醫院。」

顧長安還是沒說話。

立春小心翼翼的問:「長安,你沒事吧?」

顧長安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有事,太有事了,是時候買個空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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謊言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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