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程家內丹(五)

74.程家內丹(五)

『被人睡了』,尤其是被自己心愛的人睡了,圖柏的內心還是暗爽的。

但自從『被人知道自己被人睡了』這一閨房情趣讓杜雲給知道后,圖柏三番五次曾想過殺人滅口。

然而更可氣的是,每當他準備動刀,就會有人苦口婆心勸他,「哎喲你怎麼能玩刀,快放下,注意肚子。」

圖柏冷冷道,「注你大爺。」然後掀桌子扔板凳將杜雲踹出門外。

杜大人皮糙肉厚的從地上爬起來,一拍屁股,「我都說了,別生氣,以後生出來的小兔嘰像你可怎麼行。」

圖柏拎起板凳要砸他的手一頓,鐵青著臉忍了半天,終於放了下來,痛心疾首的承認自己確實不希望小兔嘰將來像他。

像他有什麼好,還不如長得白白嫩嫩還能跟他爹一樣扮豬吃老虎。

杜雲見他消了氣,就又揣着手溜達進來,一屁股坐到桌邊,給圖柏倒了杯茶,「公主說你現在不易遠行,行了,別瞪眼了,有的人想生還沒呢,我就不帶你回京了,安心留在這裏和師爺小孫一起安撫百姓,順帶養胎。」

圖柏不想搭理他,一翻身上了床,真的躺着在養胎。

「我和馮統領、六殿下帶犯人和公主回京見皇上,明日就啟程,最少要一個月,你現在是這種情況,山月禪師又……咳,我留下幾個兄弟在這裏守着,若有事,他們也好幫把手。」

圖柏聽見他不自然的斷句,狐疑盯着他,關於那人的一切他都極其敏銳,「千梵又怎麼了?」

杜雲發出一連串的咳嗽,邊咳邊站起來就要往外走,「咳咳咳,沒什麼啊,本官去看看包袱收拾好了沒,就不打擾,嗷,你別揪我頭髮啊!」

圖柏輕鬆的將杜雲拎回桌前,雙手撐住桌角,低下頭,眼睛一眯,「又怎麼了,你今天要是說不出來點什麼,我就讓你明日躺着上路,你信不?」

杜雲抽了自己一巴掌,這張嘴啊,不僅賤還快。

既然已經被圖柏發現端倪,事就瞞不住了,杜雲只好探出腦袋往門外看了一眼,背對着圖柏將門關的嚴嚴實實,然而他在低頭關門的時候,臉上卻掠過一抹得逞的精光,等他轉過來面對圖柏時,又換上了一副『不小心說漏嘴』的乾笑。

「我要是說了,你可不能告訴別人是我說的。」

圖柏斜他一眼,「說。」

杜大人將臉頰托起來,端的副深情依依的模樣,把聚靈珠受損和千梵將靈力傳給他的事含情脈脈一通說來,其中把自己添油加醋按了進去,將自己塑造成一個即痛苦想要拯救圖柏,又不忍心看千梵犧牲自己,於是日夜輾轉難以入眠的絕佳好友形象,說的聲情並茂,自己都快感動了哭了,說到情濃,還用手掩面。

他巴拉說了一大通,卻沒得到回應,分開指縫往外看去,看見圖柏臉色發白,放在桌上的手漲起青筋,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就要衝出去尋人,杜雲眼見不妙,趕緊從身後抱住他的腰。

「你現在去有什麼用,你是能把靈力還給他,還是能靠自己讓你和小兔嘰都平安?既然他想瞞着你,倒不如你順着他的心意,等你家兔崽子生出來以後在想解決的辦法!」

圖柏的額角隱隱跳動,卻頓時了腳步,不得不承認即便現在衝出去,他也什麼都做不了,可他現在知道了,就能裝不知道嗎,圖柏覺得自己的心都扭成了一團,對肚子裏還沒出生的兔崽子一下子就印象不好了。

冷著臉坐了下來,陰沉的望着外面的天。

杜雲道,「甭擺你的臭臉了,你不想想,對他而言,靈力和你和你家小兔嘰哪個更重要。」

圖柏知道他說的都有道理,杜雲平常不著調是不著調,但總是很有道理,只好憋屈的說,「可我不能讓讓他白白為我犧牲。」

杜雲眼睛一亮,「這好辦,你記得多補償他就好了。」

圖柏擰眉,「怎麼補償?」

他剛問出來,就立刻後悔了。

果不其然,就見杜雲忽然猥瑣的笑起來,說,「那你就給他多睡幾次,男人嘛,都——」

還未說完,就被噼里啪啦亂飛的凳子腿給砸了出來。

杜雲一縮脖子,將屋門給他關上,轉過身哼著小曲,心道,「哈哈老圖這輩子栽了。」

抬頭看見解閣主抱着扇子靠在欄桿邊上。

解羽閑道,「你就非要這麼欠嗎?」

杜雲聳下肩膀,走到他身邊,從一樓大堂敞開的門扉望着外面,「懷孕嘛,要多笑笑將來生出的小兔嘰才可愛啊。」

況且有些事早點知道,還能避免出現意外措手不及,當事人自然是不會說,這時候就體現出他這個絕佳好友的作用。

解羽閑無奈,拿扇子輕輕敲他腦袋一下,「就你心眼多。對了,我剛剛聽東越國的人說東越王打算和六殿下先回東越國,之後才會再上王城見皇帝。」

杜雲若有所思摸著下巴,「他為了六皇子在大荊停留的時間也太長了,我想到他應該不會和我們一起直接去覲見陛下,不過沒想到他把六殿下也帶走了,那也正好,本大人路上可要清凈不少。」

而且還省得獨處見面尷尬。

解羽閑哦了下,將扇子插回腰間,「那我呢?在下也不能隨杜大人回京了,閣中事務繁多,這就告別吧。」

杜雲眨了下眼,目光在他腰間那柄竹絲綉扇上扯不回來,好像他突然對解羽閑的扇子十分感興趣,就這麼看了好一會兒,才抬頭漫不經心的笑笑,「江湖之大,逍遙自在,既然已經到了分別的時候,那就走吧。」

解羽閑,「沒了?」

杜雲抬起眼,「沒了。對了,你要是說的是傭金,那要找……」

解羽閑眼中掠過一抹失望,「算了,沒什麼,告辭吧。」

說完利落的轉身,下了樓梯。

直到解羽閑的背影消失在樓梯盡頭,杜雲仍舊沒收回目光,身旁的屋子緩緩打開一條縫隙。

圖柏環着手臂靠在門邊,「你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

杜雲笑了下,「你當誰都跟你一樣幸運。」

由於第二日就要分道揚鑣,師爺就讓客棧盡量將晚膳做的格外豐盛,還從縣城裏搬了兩壇酒回來。銅水縣的街上可真是冷清,家家戶戶的門外慘白的喪幡在風中靜靜飄搖,男人沒了,剩了一城的老弱病殘幼,這座英雄後裔的銅水縣終於變成了垂暮的老人,在黃昏中喑啞無聲的老去。

師爺在四面無人的街上站了一會兒,看見馮憑帶着一隊御林軍英姿勃發的朝這裏走來,每個人手裏拿着鐵鍬鋤頭銅盆和籃子,看樣子是順帶去農田除了雜草才回來,青年男人身上灼熱滾燙的鮮活流進這座城池,身上的盔甲被夕陽照的燁燁生輝。

「還沒到最壞的時候。」師爺心想,「只要還有口氣,總能扛過去的。」

客棧里除了他們以外就沒有其他客人了,馮憑把御林軍也帶進城裏,一群人將大堂里的桌子三三兩兩拼到一起,熱熱鬧鬧的都往一起湊,桌上的飯菜全是野味,每一盤都帶勁夠辣,師爺帶回來的酒也很烈,剛一打開綢布,濃郁的酒香就飄了出來。

圖柏在房中等了千梵一天,快到吃飯的時候,才見他拎着一隻四方筐簍回來了。

「弄只兔子回來幹嘛?」

千梵去洗了手,「吃完飯再說。」

入夜,晚膳終於備好了,宗雲添和那伽身份尊貴,自然落在了上賓的位置,也由他們先出聲敬酒,其餘的人才能動筷子。

宗雲添同他們也不算很熟,說了幾句場面話就讓人開席。

般娑公主換了件衣裳,露出胸前大片雪白的肌膚,裝束既熱情潑辣,又美艷動人,她學會了幾句大荊的漢話,說話的時候聲音柔軟,表情卻毫不拘束扭捏,幾天下來就會發現她神秘歸神秘,但卻很好相處。

一大群老爺們有肉有酒有美人看,沒吃一會兒,氣氛就熱了起來。

杜雲看起來很高興,站起來敬酒,「腐屍之事能解決的如此順利,少不了諸位兄弟的幫忙和協助,杜雲從無感激,只好先干為敬。」

他喝的很是痛快,立刻招來了一群人起鬨。

解羽閑挑了個離杜雲隔了四五個人的位置,表情淡淡的將酒杯抵在唇邊,沒什麼興緻,抿一口就放下了。

圖柏端著酒杯跟着喝,被千梵按住了手,「吃飽了嗎?」

滿桌都是大魚大肉的野味,不大合適他和圖柏,不過讓所有人陪他們吃清淡,也吃不出感情,師爺私下裏問過,千梵自然回絕了,讓他不必考慮他們。

千梵低聲道,「你身體不適,我們回屋吧。」

圖柏沒喝酒,卻像上了頭,被熱鬧的氣氛熱出一臉緋色,聞言想了想,他有話要同他說,就站起來要敬一杯先退了。

杜雲喝的滿臉通紅,「來,我替你喝,你回去養胎。」

師爺一伸手,就把圖柏手裏的酒杯接了過去,「嗯。」

在場知道內幕的人頓時笑成一片,圖柏把一隻雞腿塞進杜雲大笑的嘴裏,成功堵住了笑聲,惱羞成怒道,「趕緊來個人管管你吧。」

千梵向宗雲添稽首見禮請退,宗雲添一點頭,讓他們先回去了。

千梵拎着那隻筐簍和圖柏一前一後進了屋子,他一腳剛邁進去,就察覺一陣疾風沖他胸口拍去,他沒躲,甚至連眼都沒眨。

那掌風凌厲的劈出來,卻在碰到他的時候忽然撤去了所有的力氣,修長勻稱的手掌貼到他胸口,向上攥住他的領子,將他猛地拉了過去。

「怎麼不動手?」

千梵笑下,「怕弄傷你。」

圖柏滾燙的氣息噴在他臉側,「不是因為別的原因?」

千梵臉上的笑意緩緩消失,垂下眼去看圖柏,「你知道了?」

圖柏鬆開手,轉身走到窗邊,跳上窗枱坐下,曲起一條腿,將下巴擱在膝蓋上,不想去看他,聲音卻有點啞,「你想瞞我多久?幾十年的功力說不要就不要了,禪師倒是挺大方。」

圖柏還記得水鬼那一夜,他身上璀璨耀眼的佛光,記得他細雨朦朧中翻飛的裟衣,記得他在山間驚鴻一躍的身姿,可現在他就這麼放棄了,從此刀光劍影之前只能躲避讓開,只能站在人身後受人保護,這種感覺會不難受嗎。

銀色的月光照進圖柏眼中,淺色的瞳仁像湖水一般澄澈,幽深的藏着難捱的心事,千梵走到他身邊,「沒有說不要就不要,只是貧僧覺得用無意修得的修為換你、換你我的小兔子很值得。」

圖柏咬緊牙關,「可我心裏不痛快。」

千梵伸手摸向他的腦袋,「當時你從祠堂里的暗道下去時,說,如果我是你,一定會和你做同樣的選擇。如今這事放在你身上,我信你也會甘之如飴。」

要是這事放在圖柏身上,他相信就是自己用命來換,也定會答應的,可現在他心疼,難受。

他寧願自己為別人赴湯蹈火,甚至豁出去命,卻看不得別人為他損傷一絲一毫。他是一個爺們,就算缺胳膊斷腿,肩膀也能扛起大山大河。

況且,他怎麼忍心讓千梵替他去受罪,任何人都好,可唯獨這個人最讓他心疼。

千梵收起笑意,把圖柏的下巴掰過來,逼他和自己對視,「你記住,別人一星半點的情意你都不能欠,唯獨我,你就是欠了我一條命,也是可以的。你欠任何人的,都要用很大的代價甚至一輩子去還,唯獨我不需要,我能給你的,都是你理所應當得到的。」

這句話的每一個字都重重敲在圖柏的心上,餘音不絕,悱惻不斷,圖柏感覺自己的心裏像是燙了一壺熱酒,濃郁的醇香溫熱的流過他的四肢百骸。

他眼角有點發紅,強忍着說,「可我只是——」

「我愛你,阿圖。」在他不知想說什麼的時候,山月禪師隨即丟出了一句驚雷。

圖柏被這句突如起來粗暴簡單的告白給弄懵了,心裏的那壺熱酒被『咣當』打碎,火熱頓時燒上了他的臉,他面紅耳赤,手足無措,「你怎麼、怎麼……」

「還繼續說嗎?」千梵莞爾一笑,伸手從他膝蓋下穿過,另一隻摟住他的腰,借圖柏的姿勢,把他公主抱了起來,「別上那麼高,以後你掉下去了,我抓不住你。」

將大兔子放到了床上,看他百年不遇的害起臊,覺得有趣,低頭將圖柏的唇堵了起來。

圖柏順從的躺在他身下,被他親的意亂情|迷,好不容易從頭暈目眩中抽出一絲清明,鬱悶的心想,「怎麼跟以前認識的不一樣?」

他們膩膩歪歪的在床上親來親去,屋中忽然響起兔子的一聲『啾』。

圖柏將舌頭退出千梵口中,大著親麻的舌頭說,「不是我叫的。」

千梵這才意猶未盡的坐了起來,看見圖大爺胸前的衣裳不知何時都被他扒光了,於是只好紅著臉給他拉好,下床讓自己冷靜冷靜,將屋中的那隻筐簍掂了過來,「這是只懷孕的母兔,我在城中找了一整日才找到,天數和你差不多,我怕你我沒經驗,到時候出岔子,找它來學學。」

圖柏無語的倒回床上,「不學不學,不想生。」

仍舊是難以接受自己是只孕兔的事實。

千梵只好走過去把他拉起來,「聽話,幻回原形。」

圖柏坐起來,不爽的說,「你還敢說這四個字。」

上一次說完這四個字,他就被吃干抹凈了,簡直都快留下心理陰影。

千梵不好意思的抿著唇笑,好說歹說一通,才將他說服。

圖柏幻成兔子,兩隻小爪向前伸,小屁股往後撅,伸了個大大的攔腰,才不情不願的被千梵擱到了母兔的旁邊。

那隻母兔渾身雪白,眼睛也是黑色的,有兩隻粉粉白白的長耳朵,它本來是躲在筐簍里害怕的瑟瑟發抖,因為餓了,才不小心叫了一聲,這會兒看見圖柏這隻大公兔,嗅到雄性的氣味,就不怎麼怕了。

母兔湊到圖柏周圍嗅來嗅去,最後還往圖柏棉花團尾巴下面嗅嗅,這種動作是動物常有的,本來也沒什麼,但圖柏從有意識以後就沒和同類混在一起過,再加上現在千梵還在看着,被母兔給嗅了下小屁股,立刻像被狗咬一般跳到了一旁。

千梵擼了擼他的耳朵,鼓勵道,「沒事,接觸接觸就好了。」

圖柏,「……」

好你大爺,有見過自家男人把自己往母兔身上送的嗎。

縱然內心義憤填膺,但看在千梵滿心期待自己肚子裏的小兔嘰,圖柏只好忍了忍,湊到了母兔旁邊,意興闌珊的舔了下它,表示自己沒有攻擊的意思。

母兔性格溫順,也回舔一下,圓溜溜的眼睛注視着他,用腦袋往他肚子下面拱了下。

「它是什麼意思?」

圖柏懶洋洋的蹲在後肢上,直起來腰,把兩隻小爪爪縮在胸前,伸出鮮紅的小舌頭舔著小爪,說,「嗯……好奇吧,嗅出我是公兔,卻又那啥了。」

千梵像個小孩一樣蹲在兩隻兔子身前,認認真真的觀察,並提出疑問,「哪啥?」

圖柏惱了下,伸出小爪打了下他,「懷兔子了!」

千梵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又說,「你試試和它交流一下懷小兔的經驗,它這是第二窩了,應該是懂些的。」

圖柏像看傻子一樣瞥他一眼,爪爪撫摸著母兔的腦袋,「你當畜生都能多聰明,它不會說話,我和它交流也是通過肢體,它們不像人,沒事就插科打諢耍嘴皮。」

沒開靈竅的動物和人不一樣,即便它們互相對叫,也並不能像凡人想的那樣在聊天扯淡,而是通過對方的動作,聲音的尖銳、高低、身上的氣味來分辨一些簡單的意思。

圖柏從來沒覺得千梵這麼傻,簡直能和杜云云、小孫並稱三傻。

他不知道每一個當爹的男人都是這幅德行,恨不得把全天底下最好的東西都放到媳婦眼前,恨不得媳婦肚子動一下,都是胎兒在隔着肚皮喊爹。

圖柏看着他好奇琢磨母兔和自己每一個動作的模樣,總覺得自己伸爪一抓,將一位險些得道的世外高僧拉進了俗不可耐的凡塵,從此清風明月遠去,唯有粗茶淡飯炊煙裊裊。

他心裏冒出兩個字,不斷的重複著在說,挺好,這樣挺好的。

於是圖柏把耷拉的耳朵甩到腦後,直起身子張開小爪,「你是打算讓我跟它睡?」

千梵伸手一撈,將兔大爺撈進懷裏,取了一把牧草餵給母兔,唇角使勁彎著,「好好好,睡吧。」

以後還有日子,明天再去討教,總要讓圖大爺學會怎麼養兔兔的。

圖柏就著兔子的身子直接縮進千梵懷裏,還不知道自己一大把年紀了還要跟小母兔去學生崽,兔生簡直凄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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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就是這樣的兔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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