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阿彌陀佛

46.阿彌陀佛

太初自然是不能答應進道門。

戒嗔是佛門弟子,又一直是一心向佛的樣子,好端端的,他若是轉臉就棄佛從道,非得叫人懷疑是被奪舍了不可——雖然眼下這個情況也跟奪舍差不了幾分。

只是太初還沒來得及拒絕,旁邊圍觀的別派掌門就終於回過神來,連忙開口阻止。

「不可不可。」最先開口的是清波門門主。

仙風道骨的老爺子好懸才保持住一副超然物外的神情,沒崩了自己人設,手下勁兒卻一時沒繃住,險些把那一把油光水滑仙氣飄飄的大白長鬍子給捋禿。

「三位道友,且聽我一言。戒嗔小友乃是佛門弟子,搶人子弟,豈是我修道之人所為?」

其餘人等紛紛附和。

戒嗔現在再怎麼廢,從前那也是佛門佛子。真把人給挖來,佛道的關係還要不要維持了?回頭真打起來算誰的?若是戒嗔能入他們門派那自然是好,就沖著戒嗔這個對「道」的領悟,跟佛門鬧掰也不虧。

——但有玄一宗和北斗劍派一土豪一不要臉的在這守著,想也知道,人是萬萬輪不上他們的。

好處都被玄一北斗佔了,到時與佛門鬧翻的後果,卻是要整個道門一起平攤。這樣有百害而無一利的損己利人之事,他們傻了才會答應。

明乾打著哈哈試圖把事情混過去:「哎呀此言差矣,諸位道友啊,我看戒嗔小友與我有緣。」他做事一向不靠譜的很,若非北斗劍派底蘊深厚,門人弟子中優秀者也層出不窮,怕是早就被他敗光了,此時並不在意其他掌門說了什麼。

玄鑒性格老派古板又目下無塵,也並不將其他掌門的話放在眼裡,聞言只皺了皺眉:「道友意下如何?」仍舊認真看著太初等他回答。

唯有清靜默然無言地讓了開。

方才清靜出來也只是緩衝一下,以免玄鑒與明乾打起來——這兩個門派是修真界聞名的死對頭,日常就是一言不合直接出手。

上上次論道會在玄一宗舉辦,北斗劍派遲到三天,玄一宗直接升了護山大陣硬是沒讓他們進山門。北斗劍派與會者排排坐蹲在了玄一宗山門外讓無數修士咋舌的、當年耗費數不盡靈石以北海玉髓鋪就的登天階上。

來來往往無數修士圍觀,素來重體面的玄鑒知道這事之後,手裡寒玉杯當時就成了粉,面無表情讓弟子放北斗劍派進門。

——結果到了上回北斗劍派辦論道會,憋了口氣的北斗劍派愣是把論道會給變成了論劍會,凜冽劍氣在山門上空化成了十二個大字:純法修宗門與魔修不得入內。

誰不知道整個修仙界只有玄一宗這個土豪宗門才有隻修法修的底氣?玄鑒領著弟子到了地方,隔著老遠看到那一排字,冷笑一聲二話不說轉身就走。北斗劍派奇怪著玄一宗怎麼這麼安分,結果人家回去就開始經濟制裁北斗劍派。

北斗劍派的修士本是萬年不變穿一水兒的白衣高定,被這麼一折騰,幾百年後被全換了凡俗衣裳或低階靈寶——劍修日常打鬥,衣服之類的東西損耗太大,能省則省。

所以這次的論道會才會沒被兩巨頭包圓,而是輪到天星門來舉辦。

沒法兒,讓玄一宗舉辦北斗劍派能掀桌子,讓北斗劍派舉辦玄一宗十成十舉宗閉關。

太初自然不知這些故事。他微微垂眸,正要開口婉拒,跟在後面的圓明卻想到什麼似的,臉上那「師叔祖怎麼還不拒絕的」疑惑褪去,倏而變了臉色——

師叔祖如今一介凡人之軀,如何受得了這些大能全神貫注的凝視?能如現在這般不見失態,已足夠讓人驚詫。

「兩位前輩!」他勇敢地挺身而出,擋在太初面前。

僧袍下圓明兩條腿抖的神似帕金森。開口的時候,他自覺心境在瞬間得到了長足的進步:「師叔祖,不進道門!」

圓明咽了口口水,想著身後「柔弱無助」的師叔祖,給自己加油打氣:「前輩行此誘拐別派弟子之事,怕是並不合適。」說著說著,他彷彿找到了點感覺,底氣略足,「換門庭乃小人之舉,師叔祖何等修品,如何會做下那等不仁不義狼心狗肺修德敗壞之舉?」

這話入耳,很想修品敗壞的太初抬眼看了圓明一回。

正「為了師叔祖不被搶走」而和玄鑒明乾頑強對峙的圓明,忽而背後一冷,只覺一股涼氣從尾椎直躥頭頂。

「多謝三位好意。」太初還是開口了。

聲音清清緩緩,和雅非常:「不過入諸位門牆之事,還是不必再提。」

即使是出家,太初也沒打算入他人門派。自己關起門來研究道法,沒事出去論道交流一番就已足夠,沒得加入門派受人束縛。

明乾看向太初,見得他面色溫淡,唇角猶帶笑意,便有心再勸上一勸,話未出口,就聽玄鑒道:「是貧道冒犯。」

太初話語間雖平和,可卻也不難聽出他主意已定。心知似這般心性堅定者主意既定便再難更改,玄鑒嚴肅面上流瀉一絲遺憾,卻仍道:「無論何時,只要道友有意,玄一宗問心殿永遠有道友一席。」

問心殿乃是玄一宗共商大事之地,便是其門中長老,也不是人人有資格進得進。在此等場合做下允諾,便是日後想反悔也是不成,玄鑒此舉當真是誠意十足。

與會者皆將這話聽得明白,掌門們尚好,有幾個弟子年紀尚輕,歷練不足,城府不夠,當場便倒吸一口涼氣。

明乾也是被驚了一驚,原先想給出的那些條件未免拿不出手。若是學了玄鑒,又顯得拾人牙慧。左右為難間,忽而靈光一閃:「不入門牆也沒關係,在我派當個挂名客卿也好!一應待遇都按長老來!」

一語驚醒夢中人。

改換門派只能去一家,客卿是愛做幾家做幾家啊!

周圍掌門的眼神一個接一個亮了起來。圓明顫巍巍看了一圈,只覺得身周活像圍了一群快餓死的野狼。

「諸位前輩……」話還沒說完,就被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的天星門大師兄擋住視線。

大師兄客客氣氣一伸手:「圓明道友,這邊請。」

圓明試圖拯救一下自己:「施主,施主請放手,貧僧還……」

「圓明道友一路勞頓,不若移步臨仙亭喝杯靈茶稍作歇息。」

天星門大師兄行事作風太含蓄,兩個北斗劍派的道士對視一眼,默契地上前,一人一邊架住圓明,在大師兄睜眼瞎般移開眼的配合下,把試圖掙扎的圓明一路拖走。

被拖走的圓明看見,那群挖牆腳不要臉的死牛鼻子已經一圈又一圈、徹底把他師叔祖擋了個嚴實。被架上飛劍前的最後一眼,正看到馭獸宗宗主魁梧的身軀擋住他師叔祖灰色的袍角。

圓明很絕望。

「圓明道友,來嘗嘗這茶。」碧色的茶湯自玉質壺口傾出,撞在杯底濺出的水珠晶瑩剔透,大師兄禮貌萬分地遞來一杯茶,微笑的模樣怎麼看怎麼熱情友善。

圓明看看身姿挺拔分立臨仙亭四角活像四根棒槌的天星門修士,面無表情收回視線,頗識時務地接茶道謝。

他淺淺抿一口,大師兄便聲音含笑:「如何?」

圓明操著被苦得失去知覺的舌頭艱難保持住自己形象,笑著沒給泉余寺丟人:「甚好。」在大師兄的目光灼灼下以壯士斷腕之勢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大師兄驚喜:「道友好品味!」執壺又給他滿上。

阻止不及的圓明:「……」

被圍住的太初收穫了一堆門派信物。

靈玉簪、冰蠶袍,法劍令牌金腰帶……

各式各樣信物,足夠太初全套著裝——就是各個配件的畫風著實天差地別。

太初在外還在盡職盡責扮演著一位修為全廢的大和尚,此時被送了東西,也不能翻手收進袖裡。

眾掌門思維所限一時沒想到此事,太初卻不曾忘。他坦然從一堆信物中挑出玉觴觀的衿華緞鋪開,把其他信物撿進去,裹起來系成個包裹,半點不覺難堪:「不請自來,多有打擾,還請見諒。」轉身去圓明所在的臨仙亭尋他。

看著太初從容背影,便是明乾這般洒脫性子,也沒忍住嘆了口氣:「可惜了。」這般心境悟性、氣度人品,當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偏偏卻是廢了。當真可惜。

倒是玄鑒微一皺眉。

他倒是不覺得有甚麼可惜。

多年前,玄鑒曾見過戒嗔一面。那時的戒嗔的的確確當得起一句不可多得,卻絕不若今日這般讓他也為之驚艷讚歎。磨難造就品性。若不是遭了那場劫難,戒嗔難有如今模樣。

——更何況以戒嗔如今的性子,只怕並不稀罕旁人的可惜。

玄鑒正要出言駁斥明乾,忽見天邊疾速掠來一道帶著冷色的虹光。他微微一怔,隨即面上神色一緩。

虹光落地,化作一個出鞘神兵般冽然鋒銳的白衣青年。青年俯下腰,冷冷行了一個道家的禮,聲色如冰似雪:「雲止參見師父。」

雲止乃是玄鑒唯一的親傳弟子。他剛出生沒多久就被父母丟棄,剛巧被下山的玄鑒撿著,玄鑒心有所感,知自己與這孩子有一段師徒緣分,就抱回了玄一宗一手養大,兩人真箇是情如父子。

百多年前雲止以不及兩百歲之齡結金丹成功,轟動修仙界,一時風光無兩——然後百年,就是戒嗔專場了。

這幾年修真界再無雲止蹤影,外界皆以為他是因受不住前後落差而心境不穩,誰曾想人家是閉關結嬰去了。雖仍不可與當年戒嗔相比,可畢竟——戒嗔已經廢了。

玄鑒不理明乾,對雲止道:「起吧。」看他突破元嬰,頗為欣慰,卻只道,「你進境不慢,切記不可自滿,戒驕戒躁,潛心修道。」別人以為誤會了雲止,可玄鑒作為雲止師父。對他前些年情況再了解不過

雲止雖周身冰冷,可對玄鑒的話卻皆聽得認真:「徒兒記下了,勞師父費心。」

明乾在一邊看著,沒忍住酸溜溜道:「喲,三百歲就結嬰了啊。比你當年強多了。」

玄鑒看他一眼,明乾「哼」一聲:「但我看著,還是比戒嗔小友差了不少。」

玄鑒不覺得雲止和戒嗔有什麼好比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修道之人只一心盯著他人,早晚心境破損。

玄鑒臉色肅然,正要開口,卻被雲止打斷。

「戒嗔?」來此之後神情一直寒漠的雲止聽到這個名字竟有了些反應,他聲音冰冷地問道,「師父,可是泉余寺那位戒嗔?」

玄鑒道:「是他。你與他有舊?」

雲止垂下眼,掩住眸底風雲翻湧:「曾聽過佛子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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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男神他又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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