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苟利國家生死以

40.苟利國家生死以

耐心等待三天~

寫辭賦便寫辭賦,哪裡就至於激動成這樣?

謝清微微蹙眉,抬眼看向謝景行,端凜冰冷的視線凍得謝景行一個激靈,勉強回過點兒勁來。

他咳了咳,壓抑著讓自己以盡量平靜的語調開口:「安陽王向您寫了篇示愛的辭賦。」簡直胡鬧!若是寫辭賦不是出自真心,叔父也是他能用來玩笑的?!若是出自真心……呵!就他那樣兒的,也敢肖想叔父?!叔父鋪床的丫頭小廝都比他人才樣貌好!

「辭賦?」謝清倒是貨真價實沒有想到了,「寫得如何?」

謝景行:「……」叔父您關注點是不是哪裡不大對?

內心吐槽,謝景行面上卻是絕不敢顯出一分來。不但不敢,還要回憶著記憶中的辭賦,對其作出評判。

「寫的,極好。只是……」謝景行神情複雜難言,「那辭賦……」

謝清皺眉掃他一眼:「吞吞吐吐像什麼樣子!」

「那辭賦名叫《洛神賦》!」謝景行被掃的身子發僵,一閉眼,索性大聲將辭賦背了出來。

「……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

「……沾繁霜而至曙。命僕夫而就駕,吾將歸乎東路。攬騑轡以抗策,悵盤桓而不能去!」

一氣兒把辭賦背完,謝景行都沒敢去看他叔父臉色。

辭賦沒問題,不但沒問題,還寫得相當好,問題在於……這賦是寫姑娘的!

謝景行垂頭半晌不聞動靜,心下愈發不安,暗道別把叔父氣到哪兒了再,悄悄抬眼一看,卻見他叔父眸色沉淡,神情變都沒變:「寫得不錯。」安陽王一個學化學的,能把《洛神賦》全文背誦,也是不容易。

謝景行:「……???」叔父你就這反應?怕不是氣過頭了?

該說的還是得說。謝景行深吸一口氣:「他還送了書箋上門,請您對此賦指點一二!」

若只是寫個辭賦,謝景行也不至於氣成那樣,讓他生氣的是,安陽王把這首賦宣揚得沸沸揚揚,現在滿盛京里,都知道這首賦了!

若是將來某日自家叔父出門被叫什麼「謝洛神」……

謝景行想想都一臉血好嗎?!

謝清既然不追究,那謝景行也不好再多說些什麼,只行禮退下。這邊回了居所,就見謝雲崖已等在他屋裡,坐在桌前神色清淡看著竹簡。見了他進屋,放下竹簡,開門見山:「兄長可向安陽王下帖邀約,下月我會一會他。」

——伯父心胸廣博不計較此事,她卻不能容忍這般跳樑小丑扯著伯父的名號嘩眾取寵!

謝景行看向謝雲崖,見她眉間硃砂痣鮮紅欲滴,十二分的靈氣逼人,眼尾卻是一抹姝麗冷色,與他叔父像了個七八成,縱使先前對安陽王恨得不行,此時卻也忍不住給他點了支蠟。

他這個妹子,可是他叔父一手調.教出來,當得叔父半女的啊!惹惱了她……嘖。

謝景行對謝雲崖能力手腕都放心的很,未多做考慮便將下帖子一事應了下來。

謝清並不知道,他已經被他的兩位侄子侄女腦補成了一朵遺世獨立超凡脫俗的白蓮花。

好好走在路上突然被只狗衝出來對著叫,惱火嗎?不至於。但是當然也不可能任由它繼續吠下去。

謝景行謝雲崖一人來一遭,謝清那點子不多的睡意盡皆散了去,索性不再休憩,回到書桌前,在一疊紙箋中翻出一張印著蘭花紋的來,掃兩眼,鋪紙磨墨,挽袖提筆,應下一場文會。

王三郎心情不大好。他那個姓謝的死對頭,又參加了他家舉行的文會。

上次的事情給他留下了深重的心理陰影,但是再見到謝清時,他還是沒忍住嘴賤撩撥一句:「聽說安陽王請你指點一篇文賦,如何?」大家都知道王三郎這說的是謝清被比作女子一事,吃果子的繼續吃果子,寒暄的繼續寒暄,卻都不約而同默默把注意力投過來些。

謝清垂眸用碗蓋刮開茶沫,淡淡開口:「甚好。」

「謝兄莫……」準備好的「安慰」的話卡在嘴邊,王三郎一臉懵逼。

甚好?謝清你怕不是氣傻了?!

周圍也有人沉不住氣,悄悄投來目光。謝清恍若未覺,淺抿了口茶,方慢條斯理繼續:「文是好文,人卻未必。」

王三郎:「……」謝清你說話能不能不大喘氣!

眾人鬆口氣:這才是謝明華的風格嘛!

謝清如安陽王的願,為「他的《洛神賦》」做出了一個評價。

只是評價內容卻讓人不得不感慨:毒,真毒。

謝清這話說的不可謂不刻毒,但是王三郎聽了卻只想鼓掌——即使這話是他看不順眼多年的死對頭謝清說出來的。

掃一眼周圍的人,見諸人神色,就知道大家想法都差不離。

——咱們世家也是你能輕侮的?

換了王三郎在謝清位子上,定然是說不出謝清今日這話來,臉皮一撕破,雙方太難看,方方面面利益糾葛更是麻煩。但是謝清做出這事……王三郎意外之後,竟只覺得,理當如此,這才是謝清。

安陽王那邊接到消息是一臉懵逼。

「謝清是個男的?!」

下屬一聽這話,比他還懵:「謝家七郎君謝清,自然是男子。」

安陽王腦子「嗡」的一聲:「哪個謝家七郎君?!」

「前些年方從隱居處回了盛京的,謝家現任家主七叔父,謝清謝明華。」謝清,字明華。

安陽王崩潰地和下屬艱難交流半天,終於捋明白髮生了怎麼一回事。

前陣子吧,安陽王出去踏黃,帶著幾個小夥伴一起。

薄暮冥冥,秋菊落英,少女拈花一笑,朦朧間似九天神女。不過驚鴻一眼,轉眼不見人影,唯余婀娜身姿印在他腦海久久不散。

安陽王就問了:「那處是何人?」

被問的是個一起來踏黃的勛貴子弟,幾年前剛回盛京的謝清殺雞儆猴,其中被殺的「雞」就包括這位,被調去地方上當了好幾年官,前兩天才回來。

聽了這一問,這位也沒讓下屬去,自己摸過去看了一番,回來對安陽王道:「是謝清!」這個時代直呼人名已是不敬,若稱呼的還是一位長輩,那就簡直可稱得上是侮辱,一個不好那就是結了仇。這位酒喝多了,又對謝清積怨已深,一時憤懣之下便脫口而出。

安陽王這就記下了:神女叫謝清。

決心把神女娶回家的安陽王回家就把《洛神賦》給默了出來,花了半個月時間,艱難地把各種不適宜的句子典故改掉,當即著人送了出去。

安陽王現在想想簡直恨得咬牙切齒:「如何沒人告訴我謝清便是謝明華!」謝明華他知道啊!文學家加詩人,男的!但是他怎麼知道謝明華名字叫謝清!

下屬低頭喏喏認錯,心道您這些年和世家斗得死去活來,到頭來連人家那邊名聲正盛的謝明華的名兒都不知道?那我每次給您報謝明華如何如何,您也不問我一聲?

這事兒的確是安陽王的鍋。

原主早逝,在歷史上是有點才名,但也就流傳了個「謝明華」的名號來,安陽王一個理工科,又不專門研究這個,怎麼會知道謝明華原來不叫謝明華,還有個本名叫謝清?

他胎穿到這邊,現在也有了二三十年,按理說不至於還犯這種低級錯誤,但第一印象害死人,下屬上報謝明華如何如何——這個時代的人互相稱呼基本用字,或者誰家幾娘子誰家幾郎君——換了別人他還問一句,換了謝清……哦這個人我知道,謝明華啊,嗯你繼續說,他做什麼了?

誤會,有時候就是這麼產生的。

安陽王一拍腦袋,趕緊想著怎麼給據說是謝清侄女的女神解釋清楚:我對你伯父沒意思我喜歡的是你!

但是在那之前,「文是好文,人卻未必」這個評價……

「你著人放出風聲,就說謝明華……」

謝景行那邊帖子還沒出去,謝清就把事情解決了,兩人還沒鬆口氣,外面突然起了些流言。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說謝清自從當年回京初時參加了一次詩會,從那以後便深居簡出,極少露面人前,這次被這麼下了面子,也沒做什麼,由此可見,謝郎才盡。

流言還沒傳到謝清那邊,謝雲崖先氣到了。轉臉從謝景行那兒接了張帖子參加文會。她本身便天賦難得,又有謝清指點,詩文辭賦清談策論,樣樣驚艷無比,壓得與會眾人喘不過氣來。

待壓服了那些人,便有人好奇:「不知十四娘子師從哪位大儒?」

謝雲崖清清淡淡一句:「並無師承,只曾蒙伯父垂憐,有幸在他膝下聽一二指點。」

瞧瞧這話說的。「有幸」被「指點一二」。

現場陷入一片尷尬的沉默。

好嘛,就說這個從前從沒聽說過的謝家十四娘是怎麼突然間就冒了出來,瞧著也不像個喜歡爭風頭的性子啊!感情這是為自家伯父打臉來了。

大言不慚人家「才盡」,卻連人家隨意指點了幾句的小姑娘都比不上,在場的人一時臊得面上發燙。

閑話說的最多的幾個,先時被謝雲崖著意「關照」一番,此時也回過味兒來。

憤怒尷尬惱火難堪……諸般情緒面上過一遍,還是不得不捏著鼻子說一句:「名師出高徒,十四娘子之才,我等不及。」心裡嘔得想吐血。

王百川坐觀全場,回去如此這般和他娘一學,感慨:「只指點一二,便教出這樣出眾的人品才氣。」

他娘便笑嘆:「是了,這便是謝郎。」眼底盈盈閃著碎光,四十多的人了,說起這些時卻比少女還要鮮妍,「你不生在我們那時候,故不知曉。謝郎之才,哪裡是這些人配與之相比的!」

王百川餘光見王三郎在一旁插花,看似漠不關心的樣子,手裡花被折斷了都不知道,難得體諒他爹一回,沒再故意氣王三郎,拉著他娘去了花園說話。

支著耳朵默默等後文的王三郎:「……」這混賬小子生來就是和他討債的吧!不聽就不聽,他書房有信報!

想想剛才聽說的謝雲崖如何孝順,心頭愈發火大,拂袖而去卻不小心帶倒花瓶,花瓶砸在砸腳上,疼得他「嘶——」倒吸一口涼氣。

——他招誰了真是!

心裡千百槽點,看看謝景行冷得能掉冰碴子的臉色,王百川還是默默選擇了閉嘴。

謝景行顯然不在意王百川在想些什麼。這位傳說中的溫潤公子一腳踹在身旁的書架上,森冷發笑:「府里夫妻秘事都能傳得盡人皆知,這安陽王府改叫篩漏王府豈不更合適?再過個三五年,怕不是連他沈庭褻褲是個什麼顏色款式,外間也能一清二楚了如指掌!」

王百川:「……」眼睜睜看著自己最喜歡的書架被踹得來回晃蕩,王百川心疼地倒吸了口涼氣,抬頭看看謝景行冷得掉冰碴子的臉色,到底什麼話也沒說。

講道理就這個措辭說話……

——真特么和你叔父一脈相承的刻薄!

謝景行那頭怎樣不論,謝清這邊卻是將注意力投在了另一件事上——那個原主要改朝換代的願望。

既然要改朝換代,就必定要有一位新任的皇帝人選。先前謝清準備造反諸事,自然也是把這點考慮到了的——他那時所選定的人,是謝雲崖。

謝清將謝雲崖帶在身邊養育十餘年,固然是喜她穎慧靈透,但若非心有讓她上位的念頭,又何必傳授她帝王心術、教導她治地理政、培養她手腕能力?

十幾年辛苦,眼瞧著人是教出來了,得,謝雲崖轉頭乾脆利落地轉投了皇家陣營。

謝雲崖既走,謝清自然要重新物色人選。柳似是個好苗子,只可惜手段太過稚嫩。若要柳似上位,在她成長起來之前,謝清少不得要自己挽起袖子上去干幾年。

想想自己書房放著的那幾排尚未看完的道經,再想想前好幾年就選好的方便出家的無人山頭,向來從容淡定、天塌地陷尚面不改色的男子終於深深地攏起眉心,良久,悵然一嘆。

——他什麼時候才能出家?

惆悵歸惆悵,到底手上的事情不能丟開。即便拋開出家一事不論,造反之事也也不適宜再拖。謝清加快了手上事情的進度,又過幾月,眼看諸事準備就緒,便將事情與謝景行略提了一提。

謝景行當時的反應是這樣的。

「啊,造反?行啊。」點點頭,萬分自然地繼續剛才的話題,「叔父用些什麼飯食?廚下那邊新來了鹿肉,炙一些如何?」

謝清也不覺意外地沒有繼續說,順著謝景行的話回答了他剛才的問題:「燉些粥品罷。」

朝代更迭是常事,現今的諸大世家,又有哪個沒經歷過幾個朝代。或者說,每次的朝代更迭,本就和諸世家的推波助瀾分不開關係。

謝清近些年動作不小,謝景行早知他要做什麼,只是謝清沒說,他也就老實地沒問。現在謝清說了,也並不很讓他意外——不就是想造反?叔父你開心就好!

對於謝家造反一事,諸世家所持態度和謝景行如出一轍:就是想造反?早說啊!還以為你們要幹啥呢。這些年搞這麼多事,嚇死人了好嗎!

——在沒經歷過原主那輩子世家一夜傾頹的事件之前,世家對皇家的態度,的的確確,就是如此不屑。諸世家絕不會想到,若非謝清,他們此時早已被那個被他們當做笑話看的「安陽王」的謀劃下分崩離析,僥倖未亡的,也不過苟延殘喘。

且不說謝家在謝清歸來后早有蓋過王家成為諸世家之首的勢頭,先時衡陽書院的第一批學子也已到了掌事的年紀。能被各家送去衡陽書院的,即使不是宗子,至少也是家族看重的人物,此時院長要辦事,他們安能坐視?

夜裡宵禁之後,謝家部曲這邊出門,那邊宮中禁衛已經無聲無息撤了出來。部曲一路行去,路上的京中守衛彷彿都是眼瞎。到了宮門底下,宮門無聲打開,抬眼一看自家安排的人已經和一堆禁軍笑眯眯打成一片……

要讓謝家跟來的謝十二小郎說吧,這不像造反,這像是郊遊踏青。

直到站在皇帝寢宮前,看皇帝赤條條白花花分外辣眼地被手下人壓出來,謝十二小郎還有些恍恍惚惚如在夢中:「這就……成了?」

旁邊跟著一起的王百川嫡親弟弟王六郎點點頭:「完了。」

謝十二小郎不大敢信:「就這麼簡單……?」

王六郎耐著性子看他:「造個反而已,你還想多麻煩?」

「那不是……書上的造反,都是轟轟烈烈血流成河……」

還沒說完,王六郎終於捏捏鼻子走人,懶得理他了。

皇宮被攻破的時候,身為謝家現任族長的謝景行在哪兒呢?他在安陽王府。

安陽王那邊固然重要,但是卻也不至於就要勞駕謝景行,只是……

謝家部曲將安陽王府團團圍一個水泄不通,謝景行坐馬上冷笑:「讓他滾出來吧。」要不是怕雲崖傷心,直接把沈庭戳個死透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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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男神他又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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