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鐘鳴鼎食之家

13.鐘鳴鼎食之家

安陽王府之事到此為止。於謝清而言,謝雲崖那邊已算了結,無需關注後續,只是從偶然聽到的隻言片語來看,謝雲崖已將安陽王的心完全攏到手裡。

安陽王再沒找過別的女子,寫給謝雲崖的情書流傳出來,在市井上傳唱頗盛。什麼「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什麼「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什麼「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謝景行聽得臉黑如碳。他不敢再往謝清眼跟前去說這事兒,單獨和王百川待著的時候,冷笑連連:「『六宮粉黛無顏色』?他拿雲崖和那些胭脂俗粉比?!」

王百川:「……」等等,現在重點難道不是,安陽王那個瓜腦子,拿自己的女人和皇帝……啊也就是他爹的女人比,這可能是有不臣之心嗎?當然我知道他沒那個腦子和膽子,但是萬一皇帝誤會,你家妹子現在可是他王妃,回頭要涼兩個人得一起涼啊!

心裡千百槽點,看看謝景行冷得能掉冰碴子的臉色,王百川還是默默選擇了閉嘴。

謝景行顯然不在意王百川在想些什麼。這位傳說中的溫潤公子一腳踹在身旁的書架上,森冷發笑:「府里夫妻秘事都能傳得盡人皆知,這安陽王府改叫篩漏王府豈不更合適?再過個三五年,怕不是連他沈庭褻褲是個什麼顏色款式,外間也能一清二楚了如指掌!」

王百川:「……」眼睜睜看著自己最喜歡的書架被踹得來回晃蕩,王百川心疼地倒吸了口涼氣,抬頭看看謝景行冷得掉冰碴子的臉色,到底什麼話也沒說。

講道理就這個措辭說話……

——真特么和你叔父一脈相承的刻薄!

謝景行那頭怎樣不論,謝清這邊卻是將注意力投在了另一件事上——那個原主要改朝換代的願望。

既然要改朝換代,就必定要有一位新任的皇帝人選。先前謝清準備造反諸事,自然也是把這點考慮到了的——他那時所選定的人,是謝雲崖。

謝清將謝雲崖帶在身邊養育十餘年,固然是喜她穎慧靈透,但若非心有讓她上位的念頭,又何必傳授她帝王心術、教導她治地理政、培養她手腕能力?

十幾年辛苦,眼瞧著人是教出來了,得,謝雲崖轉頭乾脆利落地轉投了皇家陣營。

謝雲崖既走,謝清自然要重新物色人選。柳似是個好苗子,只可惜手段太過稚嫩。若要柳似上位,在她成長起來之前,謝清少不得要自己挽起袖子上去干幾年。

想想自己書房放著的那幾排尚未看完的道經,再想想前好幾年就選好的方便出家的無人山頭,向來從容淡定、天塌地陷尚面不改色的男子終於深深地攏起眉心,良久,悵然一嘆。

——他什麼時候才能出家?

惆悵歸惆悵,到底手上的事情不能丟開。即便拋開出家一事不論,造反之事也也不適宜再拖。謝清加快了手上事情的進度,又過幾月,眼看諸事準備就緒,便將事情與謝景行略提了一提。

謝景行當時的反應是這樣的。

「啊,造反?行啊。」點點頭,萬分自然地繼續剛才的話題,「叔父用些什麼飯食?廚下那邊新來了鹿肉,炙一些如何?」

謝清也不覺意外地沒有繼續說,順著謝景行的話回答了他剛才的問題:「燉些粥品罷。」

朝代更迭是常事,現今的諸大世家,又有哪個沒經歷過幾個朝代。或者說,每次的朝代更迭,本就和諸世家的推波助瀾分不開關係。

謝清近些年動作不小,謝景行早知他要做什麼,只是謝清沒說,他也就老實地沒問。現在謝清說了,也並不很讓他意外——不就是想造反?叔父你開心就好!

對於謝家造反一事,諸世家所持態度和謝景行如出一轍:就是想造反?早說啊!還以為你們要幹啥呢。這些年搞這麼多事,嚇死人了好嗎!

——在沒經歷過原主那輩子世家一夜傾頹的事件之前,世家對皇家的態度,的的確確,就是如此不屑。諸世家絕不會想到,若非謝清,他們此時早已被那個被他們當做笑話看的「安陽王」的謀劃下分崩離析,僥倖未亡的,也不過苟延殘喘。

且不說謝家在謝清歸來后早有蓋過王家成為諸世家之首的勢頭,先時衡陽書院的第一批學子也已到了掌事的年紀。能被各家送去衡陽書院的,即使不是宗子,至少也是家族看重的人物,此時院長要辦事,他們安能坐視?

夜裡宵禁之後,謝家部曲這邊出門,那邊宮中禁衛已經無聲無息撤了出來。部曲一路行去,路上的京中守衛彷彿都是眼瞎。到了宮門底下,宮門無聲打開,抬眼一看自家安排的人已經和一堆禁軍笑眯眯打成一片……

要讓謝家跟來的謝十二小郎說吧,這不像造反,這像是郊遊踏青。

直到站在皇帝寢宮前,看皇帝赤條條白花花分外辣眼地被手下人壓出來,謝十二小郎還有些恍恍惚惚如在夢中:「這就……成了?」

旁邊跟著一起的王百川嫡親弟弟王六郎點點頭:「完了。」

謝十二小郎不大敢信:「就這麼簡單……?」

王六郎耐著性子看他:「造個反而已,你還想多麻煩?」

「那不是……書上的造反,都是轟轟烈烈血流成河……」

還沒說完,王六郎終於捏捏鼻子走人,懶得理他了。

皇宮被攻破的時候,身為謝家現任族長的謝景行在哪兒呢?他在安陽王府。

安陽王那邊固然重要,但是卻也不至於就要勞駕謝景行,只是……

謝家部曲將安陽王府團團圍一個水泄不通,謝景行坐馬上冷笑:「讓他滾出來吧。」要不是怕雲崖傷心,直接把沈庭戳個死透才是!

府中安陽王抱著謝雲崖,淚眼朦朧:「雲崖,我對不住你……」

一身素白衣裙的謝雲崖笑得溫柔:「王爺放心,我在,謝家不會將你如何。」

安陽王抽噎一下,忽而悲痛不能自已:「雲崖,跟了我,是我苦了你!」

「王爺何必妄自菲薄。」謝雲崖笑得愈發溫柔,「雲崖跟著王爺,」她安撫般抬起手,落上安陽王後背,「不苦。」

春寒料峭,初春的夜還是有些寒意。謝景行左等右等不見人出來,被夜風吹得有些發冷。正琢磨著要不要上牛車裡待會兒,忽見眼前一直關得死緊的大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

硃紅色的大門后,只站了衣衫單薄的謝雲崖一人,手中提著個人,綁的嚴實。

她到了謝景行面前,將手中提著的人往謝景行腳下一扔,從容拱手,對謝景行施下一個男子間常用的禮,依稀舊日風流:「謝家主。」

謝景行鼻頭一酸。他看一眼腳下的人,是……蔣溫。

謝雲崖笑道:「此子與沈庭勾結,心懷不軌。」

謝景行暫時沒空關心自己這個便宜堂弟是怎麼跑這兒來的。他握了握衣袖下的手,壓著怒火問:「沈庭那小子呢?」讓雲崖一個姑娘來降?他也就這點出息!

謝雲崖聞言,只微微一笑,答非所問:「勞煩謝家主引見,雲崖,想見謝公一面。」

謝景行瞬間忘了沈庭那碼子事。他深吸口氣:「……行,我去幫你問叔父。」

謝清此時正在去往皇宮的路上。

依著謝清本意,他並不想去皇宮:眼瞅著少說要在皇宮空耗個幾年,今夜急什麼?有這空閑不若多看兩頁道經。

但是原主執念就是皇家和造反,謝清既做了好人,也不妨好人做到底,用這身子親眼去看看皇家是怎麼被推翻的,也算圓了原主一個念想。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直到宮中傳來消息說大勢已定,謝清方才上了前往皇宮的牛車。

其實皇宮也沒甚好看。這代帝王滿打滿算數十年而已,要說能培養出什麼驚人的審美,或是積攢出什麼懾人的庫藏,那都是扯淡。

牛車一路行到太和殿門口,謝清掀簾下車,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正殿,難得想法和每日上朝的諸位世家子達成一致——眼睛疼。

晚間天寒,謝清出門時披了一件玄色大氅。氅衣厚重,極有質感。他體格清瘦,加一件氅衣也不顯累贅,反有一種格外的莊嚴肅穆——只除了將他本就無甚血色的臉容襯得更蒼白些。

進了殿,他站在殿中,神情淡淡看那龍椅一會兒,也未覺有甚麼「身體一輕」、「心底一松」之感——原主早已消散在天地之間,更不可能再對他有甚麼妨礙。不過到底是冥冥中斷了因果,或是心裡作用,謝清確然是覺得頗為神清氣爽。

停留稍會,謝清轉身打算離宮,忽見一人進得殿來:「叔父。」正是匆匆趕至此地的謝景行。

「叔父,雲崖說,想見您一見。」

謝清微微蹙眉。謝景行不覺放輕呼吸,片刻,聽得謝清聲音寒冽:「那便教她來。」

謝景行猛然長出一口氣。

謝雲崖來時,殿中眾人已被屏退。她仍是方才出府時的衣著,素白衣裙不掩其風華,裙擺上幾處紅梅更為她平添三分嬌艷。真正是美色更勝從前。

她雙手抱著一個黑沉鐵木小箱,箱上又摞兩精緻小盒。

進得殿來,她二話不說跪下:「雲崖來向先生請罪。」謝七郎沒了謝十四娘這個侄女,謝清卻還有謝雲崖這個弟子——這是在鑽謝清話里的空子了。

可謝清何等心思縝密,若非他有意,謝雲崖又哪裡來空子可鑽。

謝清沒有反駁,卻也並未承認,只萬分冷淡一句:「爾有何話?」

謝雲崖抿唇一笑。她將手中抱著的箱子放下,拿起最上方一個小盒,打開。

盒內是一摞寫滿了蠅頭小楷的紙張。她雙手將盒子送上前:「這是諸般雜術,應災理政之策,兼有各樣配方。」

謝清神色不見有變,謝雲崖將盒子敞開放在一邊,拿起第二個盒子,打開,仍是寫滿了字的紙:「此上記載……後世諸事。」

後世諸事?乍然聽聞如此荒謬之事,謝清仍不為所動,謝雲崖倒半點不意外——若是那般容易色變,又豈是伯父?更何況,以伯父的敏銳,他未必沒有察覺安陽王的古怪。

將第二個盒子放在第一個盒子旁,謝雲崖抬眼,見謝清目光淡淡落在最後的小箱子上,她便也隨之看去,同時伸手,微用力,抱起了小箱子。

纖白手指按在漆黑箱上:「這箱子里,是……」

指尖輕一撥弄,「咔噠」一聲,箱子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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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男神他又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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