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滔天之怒

葉小夜總共昏迷了一天半。

第二天下午他從昏迷之中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病床之上，那明亮的陽光和潔白的床單，以及淡淡的消毒液的味道，讓他誤以為自己在做夢。

很快外面隱約的獸吼就將他拉回現實，這才是這個時代的背景音樂。

「這裡是……軍隊？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其他人呢？倉庫里的東西呢？」

他看到了外面走過的士兵，以及大量的裝甲車等戰鬥裝備，判斷出了自己的位置。

就在這時，他看到窗外站著一個熟悉的聲音，不禁喊了一聲：「爸？」

話音剛落，那身影便是一顫，回頭望了他一眼，確是葉強無疑。然而他又很快轉過頭去，背對著他擺了擺手，走開了。

那背影緩慢而又沉重，帶給葉小夜一種不好的感覺，終是沒有再回過一次頭。

葉小夜掙扎著想要起身，然而渾身僵硬，異能倒是不受影響，甚至原力還奇異地壯大了不少，唯獨身體難以控制。

一張信紙忽然躍入眼帘，他努力將之拿到眼前，正是葉強的筆跡，便驚喜地讀了下去。

片刻后，他放下信紙，眉頭緊緊皺起。

「被選入特種部隊，去京城保護最高領導人集團？」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在最高領導人身邊總歸要比在他自己身邊安全。而且老爹這麼大的人了，自然不會往火坑裡跳，他願意過怎樣的生活，做兒子的是無權干涉的。

可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至於連個告別的機會都沒有，只是簡單地留下一封信嗎？雖然信里說是怕見面之後再告別容易情緒失控，可是總感覺有貓膩。

葉小夜感覺自己好像一口氣吞了二十五隻老鼠一樣，百爪撓心。然而四肢僵硬根本難以行動，他有心想要深入了解卻根本無能為力。呼喚蘇暢，那女鬼不知道怎麼了沒有絲毫回應，難道是之前累虛脫了？

他想起來之前蘇暢發出那一記冰霜之後，身體好像快要消散的樣子，若有所思。

他開始想辦法恢復自己的行動能力，很快，他就發現，原力流淌過的部位，身體似乎有了一定程度的恢復。

「有效果！」

驚喜之下，他開始控制著自己的原力向全身，四肢百骸之中流去。空氣之中的金元素在微微震動著如同歡呼，他的原力閃爍著淡金色的光芒，將流經的血肉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嗯？」

葉小夜驚訝地發現，那些被原力染成金色的地方，似乎產生了一些奇異的變化，骨骼更加緊密，筋肉更加結實，力量也不知不覺地在變大。

「還有這種效果？」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彷彿是一個黑洞，每一顆細胞都有著吞噬的能力，將原力吞噬，隨後再強化自身。

很快他的原力便消耗殆盡，畢竟又要疏通肢體，又要供身體吸收。然而距離流淌遍全身還有很遙遠的一段距離，現在也不過是剛剛從頭頂向下延伸了將近十公分而已。

一天隨後悄然過去，這期間來過一個人給他送飯換藥，但卻一言不發，不論葉小夜問什麼對方都向一個木頭人一樣沒有任何反應。

「到底是怎麼回事……」

葉小夜滿心疑惑，想起了那個引起這一切變化的女孩陸思思，她現在也神秘失蹤了。

深夜，當葉小夜再一次將原力耗盡時，外面忽然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和陣陣驚呼聲。

很快，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聲便陡然在夜空之中炸響，彷彿一頭洪荒巨獸在釋放威能一般。葉小夜心裡一驚，在暗暗思忖究竟是什麼樣的變異獸，才能夠發出這樣可怕的叫聲。

槍炮聲持續不停，獸吼聲此起彼伏，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亂，葉小夜豎著耳朵傾聽，感覺似乎軍隊有了潰敗的跡象。

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通知下去，準備撤退。」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陰沉。

「可是……最前線已經被包圍了，如果我們不繼續突圍而是撤退的話，那些戰士們根本沒有辦法逃出來啊！」這是一個年輕人的聲音。

「犧牲是必須的，我們要保留火種。等到勝利的時候，會有屬於他們的榮譽。」

「您的意思是……放棄他們？」

「不是放棄，是犧牲。」

……

「明白了。」年輕人說道，走了幾步，忽然又返回來：「病房裡還有一個不能行動的，就是那個葉強的兒子，要不要把他也一起帶上？」

「沒有異能，行動不便，只是拖後腿的廢物罷了，讓他和那些傷員一起留在這裡吧，還可以為我們拖延一下變異獸的腳步，做出最後的貢獻。」陰沉的聲音冷漠道。

「可是我們答應了他父親……」

「他父親不是已經提前離開了嗎？」

說話聲漸漸遠去，葉小夜緊咬牙關，臉上浮現出憤怒之色。

這群冠冕堂皇的畜生，竟然要拋棄前線的戰士和傷員自己逃命去？

還要將他也拋棄？

父親究竟去哪裡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強烈的憤怒與疑問衝擊著他的腦海，然而卻於事無補。軍隊潰敗的聲音越來越明顯，變異獸佔據了完全的上風，獸吼聲越來越迫近。

葉小夜不願坐以待斃，拚命掙扎，然而腰部以下的部位依舊無比僵硬，難以行動。

到最後，幾乎沒有了抵抗的聲音，四面楚歌，到處都是獸吼，葉小夜氣喘吁吁地看著窗外若隱若現的變異獸身影，眼底終於爬上一抹絕望之色。

就到這裡了么？果然是殘酷的末世啊……

隔壁的房間已經傳來了傷員驚恐的尖叫聲和利齒撕咬血肉的聲音，外面忽然傳來響動，葉小夜渾身一震，閉上了眼。

門忽然無聲無息地開了，他聽見有腳步聲向著自己靠近，不禁驚喜地睜開了眼，卻空無一人。

愣了一下，他反應了過來，不禁脫口而出：「是你？」

「噓——」

下一刻，一道有些虛幻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正是那天那個闖入倉庫的女孩：陸思思。她向前一個跨步來到葉小夜床邊，旋即宛若一隻靈貓般跳上了他的床。

她趴在葉小夜身上，以一種相當曖昧的姿勢與葉小夜面對面對視著，冰涼的手掌輕輕捂住他的嘴唇，小臉紅撲撲的。

葉小夜驚訝地睜大眼睛，心跳的飛快，他幾乎都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這時他第一次和一個女孩子有如此親密的接觸，兩人的臉頰之間，幾乎只有幾公分的距離，他能夠感受到少女蘭花般的吐息，不禁有些心猿意馬。

就在這時，一陣腥風吹來，葉小夜感覺自己身上的女孩忽然渾身一顫，他將目光撇向門外，不禁一驚。

一隻足有尋常奶牛大小的變異野雞，正站在門口張望。它身上一根根羽毛筆直堅硬，如同鐵羽般閃著寒光，那尖喙一擺，便將一側的牆壁豁出一道巨大的缺口，磚石橫飛。

兩人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十幾秒后，那變異野雞竟然好似什麼都沒有看見一般扭頭離開。

葉小夜驚訝地看了這女孩兒一眼，感覺到了這異能的好用之處。

之後的時間裡，又陸陸續續地出現了幾隻變異獸，卻都被陸思思的異能騙過。最危險的一次，一直變異老鼠甚至已經來到了兩人床邊，但卻繞了一圈又走了。她的異能不僅能夠隱藏身形，似乎還能夠抹除氣味。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伴隨著又一聲震天的獸吼，變異獸們彷彿接到命令一般，迅速退去。地平線上爬起來半輪紅日，破曉的晨光在末日的城市景象中有一種格外壯闊的美，似乎象徵了劫後餘生的欣喜。

葉小夜看著在自己身上趴了一夜的女孩，有些無奈地看了口氣，還好他現在身體僵硬，不然恐怕全身都麻了。

還沒等他開口，那女孩兒就自己從葉小夜身上爬了起來，微微有些臉紅地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

葉小夜心裡有太多的疑問，自己昏迷過去的那段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現在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可能知情的人，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將自己所有的疑問都拋出來。

「究竟發生了什麼？」

陸思思猶豫了一下，看著葉小夜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說道：「你果然不知道真實情況，我如實告訴你，但是你千萬不要太生氣，更不要做傻事。」

葉小夜聞言，心裡頓時一沉，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努力維持著自己臉色不變，淡淡道：「沒事，你繼續說。」

陸思思咬了咬嘴唇，終於說道：「他們……用你來威脅你的父親，讓他加入護送軍方高層前往京城的異能者部隊，還搶走了你倉庫里的所有物資……」

「什麼？」

葉小夜腦海之中，轟地一聲，彷彿有一顆原子彈爆炸了一般，龐大的怒意如同風暴般擴散，如同焚天煮海的烈焰一般，席捲四方！

從上滬市到京城，那麼遙遠的距離，會遇到多少變異獸？這絕對是九死一生！

「他們……怎麼敢這樣！！」

他想起葉強之前那個緩慢而又無奈，佝僂卻又堅定的背影，想起他最後的那一次克制卻又難以克制的回首，本該是頤養天年的年紀，卻不得不為了自己，置身於生死危機之中……

葉小夜的心裡如同刀割一般，瞬間明白了發生的一切，明白了葉強離開之時，那種絕望的，不舍的心情。

「啊！！！」

他仰天發出一聲怒吼，熱淚大顆大顆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