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３４章：看誰狠（二）

且說這邊大帳中擺席設宴的準備情形，不亞於一場排兵佈陣……

為保險起見，有「諦毒梵天」之稱的拉旺桑巴大喇嘛還預先給眾人分發下獨門秘制的解毒丹，以免事有不諧，不得不與天女鬥法，他祭齣劇毒大殺器時殃及自己人。(www.16kbook.com)

此外為防萬一，還設下了一些「特殊佈置」，待到一切全部就位，然後就是張網以待，單等江明月前來。

坐於上首主位上的噶爾丹策零掃視了一遍他的親信大將們，見一個個都挺緊張，盤膝端坐在左手側依次排開的矮腳宴桌旁，面上的神情都顯得肅然僵硬，一副如臨大敵的架勢，不由得暗作苦笑。

拒本來依照他的意思是想採用「懷柔策略」，與江明月作雙人宴飲，同桌對酌，娓娓傾談一番，以圖親洽之意。

但這女子傳言中玄乎至玄的凌厲手段令眾將無比忌憚。

涉及到自家汗國王儲的安危又如何能放心，在爭論起關於「要列席護衛」的事宜幾乎要弄到死諫的地步，想想也是眾屬下的一片忠心，於是噶爾丹策零最終還是准允了他們要求陪席當保鏢的奏請。

蔌不大一會兒功夫，派去相請江明月的人進帳來回話，神色有異：「世子，那女親王來不了了，她和咱們派去的兩個女奴忽然都昏迷不醒，奴才去時她的兩名侍衛連哭帶喊地亂作一團，正施救呢。」

眾人都是一驚，目光齊齊地投向拉旺桑巴。

此人對自己的下毒專業很有信心，亢聲辯道：「不可能！那『毗羅荼』下得藥量我是有數的，不可能發作得如此之快。」

「莫非其中有詐？」一人說出下意識的反應。

「會不會…是這天降之女暗施神通法力，我們商量的，她都知曉？」另一人一邊遲疑的猜測，一邊露出驚懼之色。

馬上有人反駁：「你別胡說，自己嚇自己，她若當真法力了得，我軍追她，她能連逃兩個時辰？最後還不是迫得她乖乖跟世子回來？依我看，許是這女子體質特殊，經不起大喇嘛的毒藥。」

「那——合著咱們白忙活半天，全是枉搭功夫，她就這麼躲過去了？」說這話的人一臉的沮喪鬱悶，那種感覺就好像戰陣之上費盡心機廣布人力設下機關陷阱，而敵軍壓根就沒來。

「走！過去瞧瞧！」噶爾丹策零適時地開了口，堵住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

當進入貴客穹帳的一瞬間，第一眼先看見對牆處床榻邊圍着兩個侍衛，正哀哀連聲喚著「親王，你醒醒！醒醒啊！」

二人聽到身後的動靜，忽地一下直起身，眨眼之間並排組成兩個人盾，將床榻擋護個嚴實，神情都悲憤無比，只聽那叫李衛的清國侍衛咬牙切齒地怒喝：「你們把我家親王怎麼了！為何她沐浴後會昏迷不醒！我們與你們無冤無仇，為何要害我家主子！」

噶爾丹策零恍若未聞，快速一掃帳內，床榻上的情形無法可見，但見地上一片水漬狼籍，有三隻空桶傾翻在地，依稀是絆倒人後的樣子，兩名女奴也在大帳右側倒卧著，蒙古式皮袍的下擺散亂些水漬，倒下的位置有先有后，歪歪斜斜得不成章法。

他向親信卜桑烏丟來一個眼色，於是卜桑烏張口喝道：「大膽奴才！敢亂攀誣我家王爺，說我們爺謀害你家主子，你有何憑據？聽聞你家主子染了病，我家王爺有好生之德，特特帶了神醫前來救治，還不讓開，耽擱了病情，你們誰擔待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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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互相對視，像是在用眼神作商量，又回頭看了看床上的人，而後神情一沮，那叫『李衛』的清國侍衛象是自知理虧，躬身拱手作了一揖，弱了聲氣道：「方才是急糊塗了，衝撞了王爺，請王爺大人大量原諒則個，神醫是哪位，快救救我家主子，等我主子好了，我任憑王爺處置泄忿。」

說完，他二人側身讓開，床榻上的情形就顯露出來。

但見床上的女子全身蓋着被子，一頭潤濕的烏亮亮的長發有些凌亂地披散著，枕上的頭部歪側向床里，只微露出白皙的側臉頜骨和一段雪頸的弧線，卻更撩人遐思。

男人的思維在這時候還是很跳躍的。

噶爾丹策零心內怦然，已在聯想被子中的情景，喉結吞動了一下，努力穩穩心神，故作淡然道：「拉旺桑巴，好生救治。」

正探脖直眼的喇嘛立時喜形於色地應道：「遵令！」

三步並作兩步地就往床前趕，突然，他保持着邁步的動作，身子一頓，立在那兒了，眾人正覺詫異，就見他直挺挺地向前仆倒，正砸在床榻下，摔得很結實。

「你！你們！」

「拿下！」

準噶爾人大聲怒喝，齊齊後退，有的已驚怒地抽刀出鞘。

忽聽大帳右側有一女聲非常突兀地叫道：「克婁（close）!」

話音同時，床邊兩侍衛抬臂護目，其他眾人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微愣間，就見一種炫亮得難以名狀的白光籠罩過來，好象數條閃電驟然落於身旁，眼前齊齊黑了。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見了！啊~~啊~~~~」帳內一陣蒙古語狂呼亂喊。

中計了！！！

噶爾丹策零在電光石火間閃過念頭——剛才發聲的女子就是勇慧親王…出現在帳右側…那麼她是以兩名侍衛和一個女奴替身作「正兵」……那情形沒有男人不會注意……她自己假扮女奴作為「奇兵」蟄伏於側……以病為由……是拉旺桑巴…沒錯，拉旺桑巴是第一個目標，無論他走向床榻還是女奴，都會先被幹掉……莫非她知道拉旺桑巴用毒的威脅？洞悉了我們的佈置？她是如何知曉的……閃電…傳聞中的閃電……

他失神地睜着眼，已覺得出：他失明了。

他呆如木雞，如墜冰窟，冷，沁到了骨頭裏，心頭充滿了無比的憤怒和悲涼。翱翔天地席捲中原的雄心被打落塵埃，萬念俱灰，他，草原上的天驕種噶爾丹策零竟成了一個瞎子。

身旁有刀風霍霍，似是剛失明的手下在絕望中狂揮亂砍，但隨即不斷地響起慘叫以及金屬類武器落地的響聲，噶爾丹策零聽到其中還夾雜着奇怪的噝噝聲。

那種聲音是印象極為深刻的，曾看見過女親王捺按在活豹子身上的長桿就發出這樣的聲音。那噝噝聲離他越來越近，忽地，腿部傳來一陣難以言傳的劇痛，轉瞬之間放射勃發至全身，致使他仆倒在地，抽筋般地蜷縮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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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全部搞定！」大帳右側有江明月歡快的聲音響起，她從地上爬起來，脫下身上女奴的蒙古式皮袍，而後唱上了：「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看你們往哪裏逃／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一下一個全乾掉……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現在全部成瞎貓／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這仗打得樂逍遙……」

可惜失明的眾人看不見她正象小妖般的跳跳舞舞，不，載歌載舞，但噶爾丹策零單是聽她這曲改編版的《得意的笑》，就氣得爭些死過去，忍痛咬牙恨道：「你別得意得太早，外面還有我兩千人馬，你們只有三個人，我也不怕與你同歸於盡。」

「呵呵！副使大人您今年貴庚啊，有四十了吧，還這麼有夢想！我欣賞你！」江明月笑吟吟的開口，簡直氣死人不賠命，右手的拇指離開電源鈕，只拿着電棒的長金屬桿在這位準噶爾世子身上敲敲戳戳又點點，宛如戳點那隻豹子一般。

噶爾丹策零何曾受過如此侮弄，憤怒到要抓狂狀態，用手去擋抓時，又被她電擊了一下，萎頓在地，於是面對了現實，只露出一副要噴出火來的怒色。

聽得她帶着笑音說道：「想同歸於盡啊，唉！老實說，其實對我沒什麼妨礙，大不了我再弄個上萬道閃電、上萬個天雷下來，你那兩千多人還不夠玩的，全得要灰飛煙滅，只是我不想這麼干，聽說過我是從天上下來的吧，下界修行只為行善積德，不到迫不得己，不會大開殺戒，本王法力的最高境界，是不殺！是和——平！副使大人，這突然眼睛一下子不方便了，是不是很不好受，很絕望啊，不過不用怕，本王也是有好生之德的，可以再給你們一次機會，你和你的手下們，想不想眼睛重新能看得見哪？啊？」

噶爾丹策零已經被屢屢撩撥到幾近氣厥過去的邊緣，可后一句聽說到能盲而復明，心頭又升起了希望，忍氣吞聲地咬牙恨道：「你究竟想怎樣？」

「唉！這就對了，如果你夠上道，就說點好聽的，好生求求我，我這人心很軟的，這心一軟，也就給你們治了。」

噶爾丹策零的眸子死死盯着地面，好象要在地上燒穿兩個窟窿，剽捷英武的面容上肌肉微微有些扭曲，沉默了約有半分鐘，他收攏了雙腿作跪禮狀，正容道：「我等有眼不識泰山，冒犯親王仙威，深覺罪孽深重，所慶幸者，沒有對親王造成什麼損害，萬望親王您能大人不計小人過，饒恕我等，讓我等雙眼復明」。

停了停，又說道：「親王若是實在不肯見諒，真要怪罪，小王願一力承擔，這些屬下只是聽從我的號令行事，只求親王饒過他們，令他們雙眼復明，我準噶爾汗國傾國上下將永感大德。」

帖木爾花剌、卜桑烏等人聞言，激動加感動，跟着哭求先救治他們的王，他們願以身相代謝罪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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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明月笑吟吟地瞧著君臣情深的戲碼，心說：真行啊，都這時候了，還玩收買人心，不愧是梟雄本色。

「嗯！不錯！夠低姿態，我答應為你們治眼睛了，只是我需要收些醫藥費，你們……我清點人數啊，一、二、三、四、五，這個已栽頭的喇嘛不算上，一共五個人，每人收二十萬兩銀子，總數白銀一百萬兩，副使大人意下如何啊？」

噶爾丹策零額角的青筋跳了一下，但很快還是咬牙道：「既蒙親王開恩援手，我等不勝感激，白銀一百萬兩一定如數奉上，聊表謝忱。」

「好！爽快！你們說的我都給錄下來了，回放一遍跟你確認啊！」

噶爾丹策零再一次被雷驚了。他聽到了自己的說話聲和屬下的求饒聲，和方才發生的情形紋絲不差。

饒是他一向自負智謀，看輕天下，但今天所遭遇的事已經遠遠超過了他的理解力，更何況江明月還在賣力地渲染恐怖氛圍和迷信思想，話音冷幽幽的：「可惜啊，你們的眼睛看不見，看不見剛才說話的是你們的魂魄，你們做了哪些壞事，我全都知道，一個個心懷鬼胎，以宴請我作名義，又是下毒、又是機關陷阱的，想謀害我，擄我回準噶爾，利用我造玻璃啊香水啊創造國力財富，滿足你虎狼之國想四處稱霸的野心，我說的可對？」

她在準噶爾人面前神氣活現地來回踱步訓著話：「呵呵，不必緊張嘛，一個個抖得象鵪鶉似的，你們的世子很識時務，花了一百萬兩，看在銀子的份上，暫時我就放過你們，這次就當是個教訓，日後你們有誰還想與我為敵的，我將非常欽佩你們的膽量，我能讓你們變成瞎子，也能讓你們變成啞巴，或者又瞎又啞，再或者……讓你們死得倍兒凄慘、魂飛魄散。」

魔鬼！她是魔鬼！準噶爾人的心頭都森然生出深淵般的恐懼。

「李衛，賜葯！」

這一聲不啻於仙樂綸音。接着李衛將太醫院出品的治風寒的藥丸子每人分發一粒吞下去，（反正成分是連翹、紫花地丁之類的也吃不死人），傾著盛水的皮囊命他們洗了眼睛，每人包紮上一條蒙眼布。

準噶爾人正心有餘悸地表達着感謝之辭，「魔鬼」開始討債：「我說副使大人，藥費銀子什麼時候到帳？」

噶爾丹策零微有窘意，稜角分明的下頜骨緊了緊，道：「請親王寬限數日，只因我等是出使在途，並沒有帶有如此多的銀兩。我軍目前只夠先付你二十萬兩，餘下的我火速命人去取來，」

江明月想了想，笑道：「副使大人既然手頭不便，本王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這樣吧，從今天算起，以一個月為期，一月內將這一百萬兩銀子送至京城的勇慧親王府上，如何？」

噶爾丹策零頗感意外，隨即恍然大悟：「她缺人手，沒有人力押送，必得自己送貨上門」。雖然明白，但還得諾諾稱謝，這就是：當了冤大頭，還得感恩帶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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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明月記恨他們曾經出語猥瑣，於是又施惡作劇有意捉弄，莊嚴發佈了一個「神聖的」醫囑——蒙眼布需連包三日不可見光，每天賜一丸藥，再連服兩日，三日後視神經的感光細胞恢復，雙眼可復明，另外，三年之內不可近女色，否則會發壞疽而亡。

三年？準噶爾的雄性動物們聞言，神情俱是一垮，嗒然若喪，非天塌地陷末日來臨不足喻其心中的慘傷絕望。

禁**三年啊，是憋死好？還是病死好？他們心裏盤算著，艱難地抉擇著。

江明月見一個個青紅石榴皮的臉色，暗自好笑，心道：還好我厚道，沒說三十年內不可近女色……

眼見『大棒』將這些人絕望的情緒打入谷底，再話鋒一轉，拋出一根『胡蘿蔔』：「等回京后本王會廣尋名貴藥材，再配靈藥，以一月為期，銀子收到，附送靈藥帶回，服藥后只需禁女色七七四十九天即可」。

聽此福音，宛如由『斬立決』改判為『監禁兩月』，準噶爾的雄性動物們好比死裏逃生、重獲性命，千恩萬謝，諛詞不絕……

等召來親兵送世子和他的屬下各自回帳，這場現代人PK古代人，現代裝備對決冷兵器，江明月的『神棍式威懾』忽悠古代頭腦，終是以壓倒性的優勢取得了絕對的勝利。

拉旺桑巴大喇嘛被送回了他的帳篷，江明月和蒙克也跟了去，只留李衛看着氣球。

果真如噶爾丹策零猜測的那樣，這個擅長用毒的傢伙被江明月視為頭號心腹大患。

只因曾聽過他的自誇：「一計不成，自有二計，於風向、於草壤、於酒食、於帳中諸物……在我拉旺桑巴的手中，無一不可成毒，除非她真是仙胎神體，萬毒不侵。」

江明月並不知道這廝下毒的功力會不會象武俠小說里描寫得那麼驚悚嚇人，不過她身系三個人的性命安全，絕不敢冒這個險，帳中用計的首要目的就是要清除這個威脅。

但，她畢竟不是個漠視人命的人，在局面可控的條件下，她不想殺人，所以現在和蒙克一道兒兩個人有機會在研究拉旺桑巴的腦袋。

「你那麻醉彈不知能拖住多久？這人可是一直跟毒藥打交道的，沒準身上有抗藥性，要動手就快點，蒙克你真的有把握嗎？」

「放心吧Moon，我可是王牌級的特工，雖然現在條件簡陋，不可能精確地抹去他用毒的記憶，不過把他變成個白痴我還是很有把握的，最直接的辦法是毀傷大腦顳葉、丘腦部分、海馬裂前端的海馬鈎回……」

江明月雖然聽不懂他說的英文醫學術語，但看他興緻勃勃地在那顆圓滾滾的頭顱上比劃，不由得一陣牙酸外加犯噁心，倉皇說道：「這兒交給你了，我先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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