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聞端澤走到宿舍樓下的時候，發現黎晚蘇已經先到一步在等他了。

剛剛過了上課的點，宿舍區內幾乎已經沒有人再走動。

黎晚蘇就站在他不遠處，背脊挺直，靜靜地看著一隻在路上一蹦一蹦的麻雀有些出神，眼神溫柔乾淨，午後的陽光透過他頭頂的樹冠，斑駁的散落在他的身上，和這安靜的氛圍融在一起，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聞端澤呼吸一頓，幾乎移不開自己的眼睛，當即就有種衝動，想要把這一幕牢牢記住，畫下來……或者，他想要寫到自己的文中。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心情，被打動的感覺是這樣強烈，他第一次這樣迫不及待的想要把某種感受永久的保留下來，並且抒發出來。

還是黎晚蘇移開目光的時候看到了聞端澤的到來，下意識的笑了笑，打破了那種感覺，卻顯得他更鮮活生動了起來，就像是剛才定格的時間恢復了流動。

聞端澤平息下自己心頭的衝動，迎了上去：「抱歉，等很久了嗎？」

「沒有，我也是剛下來。」黎晚蘇下意識搖了搖頭，跟著聞端澤並肩走去。

生活中的黎晚蘇其實並不是一個多麼活潑多話的人，這也讓他比較逃避和別人的相處，甚至稍微有點社交恐懼症，但是和聞端澤走在一起的感覺不一樣，就算路上長時間的不說話，僅僅只是並肩而行，也並不會感覺到某種尷尬。

——這和上周五晚上他們坐在一起的狀況也不同，那個時候本來就是在上課，可以說話的空間反而不多。

對於黎晚蘇來說，這是很少見的……他突然覺得自己很願意和聞端澤做更多接觸，不僅僅是碼字基友，也可以是現實中很好的朋友啊。

聞端澤察覺了黎晚蘇觀察他的視線，轉頭一看，就看到某個人笑眯眯的樣子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不由失笑……很好，他下一本書的主角除了顏要蘇的讓人心軟以外，笑起來也要有這樣一個酒窩才行。

有點傻氣，但是甜的彷彿盛滿了整個世界。

……

因為不是周末，圖書館的人並不多。

黎晚蘇一路跟在聞端澤的身後，看他在書架旁挑挑揀揀，不停的從他手上接過已經找好的書，一會兒的功夫手上就抱了一小摞。

兩個人坐到自習的桌子上，聞端澤從自己帶來的筆記本上撕下一張紙來，挨個打開這些書回憶一下內容，然後將有用的頁碼一一寫在紙上。他整理的非常清楚，字跡雋秀又不失力道，看的黎晚蘇心生羨慕。

他的字……也不能說是不好看吧，但是確實沒有那種鋒銳之感，轉折之處總是有些圓滑，無論怎麼改都改不成，很像是那種以賣萌為己任的美術字，光看字跡的話，他也不知道有多少次被誤認為是女生了。

——所以儘管有些作者喜歡在微博上曬自己的手寫稿或者簽名，但是黎晚蘇頂著「氣死你不償命」名字的時候，從來不肯流出任何自己手寫的東西，總感覺有點蠢_(:3」∠)_

如果他的字跡是聞端澤這樣的就好了。

……

準備走的時候，黎晚蘇卻遇上了麻煩。

聞端澤幫他挑的書里，有一本特別·尤其·非常的大，在其他書都可以順順噹噹塞進包里的時候，唯有這一本，畫風清奇的塞不進去……啊，也不是塞不進去，只是放進去了書包就拉不上拉鏈了而已。不多不少，差的就是那一點點。

黎晚蘇看著自己的包，有些無奈。他把書抽了出來，準備拿在手上一路抱著回去算了。

聞端澤輕笑了一聲，在黎晚蘇滿是尷尬的眼神轉過來之前，繃住了嘴角，將自己的包遞了過去……在還完書以後，這已經是空的了。剛剛好就比黎晚蘇的包大上那麼一些，能裝下。

他看著黎晚蘇懵住的表情，乾脆自己動手把那些書從黎晚蘇的包里拿了出來，重新塞進自己的包里，然後把拉鏈拉上遞了過去。

「先借你。」他湊到黎晚蘇的耳邊，聲音雖小，但是卻不容拒絕。

……

回到寢室打開電腦以後，聞端澤登上企鵝，沒有立刻去找黎晚蘇拼字，而是猶豫了一下，點開了那個消息提示永遠都顯示99+的群。

這是他的讀者群，一直都很活躍，聞端澤打字的這一會兒功夫，已經看到有二十來條消息從他頁面飛過了，無一例外全都是關於他現在手上更的這篇《重生之帝師實錄》。

【沉沉的晨晨：帝師大大我的嫁，不想便宜小皇帝了怎麼辦qaq。】

【我是雙邊路：+10086個帝師大大】

【甜的不是我是你：不知道球陛下現在改無cp還來不來得及[笑哭][笑哭]】

……

陛下是聞端澤讀者們對於他的稱呼，誰讓他叫「朕夜觀星象」呢？雖然聞端澤總是覺得被這麼叫簡直中二氣息滿滿……

【不是陛下：下本書我可能會回歸鹹蛋……會有人想看嗎？】

【我是雙邊路：看看看，陛下寫的我都看！求問是什麼題材的！】

【甜的不是我是你：誒誒誒，帝師不是才剛開v沒多久，陛下你居然就要構思新文了！難道是要雙開嗎？[吃驚]】

【不是陛下：應該就是甜文，主角可能會是模特和設計師，會從主角們還在校園時代的時候就開始寫，具體的我也在想，暫時還只是有靈感而已。】

【不是陛下：還有，雙開的話……也不是不可能。】

【沉沉的晨晨：甜、甜文？！我沒看錯吧，為什麼這個詞從陛下你的嘴裡說出來這麼充滿了違和感……我就想問一句，陛下你看過甜文嗎？[笑哭][笑哭]】

【我是雙邊路：複議！陛下你還是我們的陛下嗎，真的沒有被別人穿了嗎2333……不過甜文誒，好期待啊hhhh】

【萌萌噠喝水中：驚訝加一，嚇得我連陛下說可能雙開都沒有那麼震驚了[笑哭][笑哭]】

……

聞端澤看著自己讀者們的反應簡直哭笑不得。寫文的時候，他確實是喜歡複雜一點的劇情和比較激烈一點的衝突，之前寫的每本書也幾乎都會被讀者喊著虐啊虐，但他可不是「氣死你不償命」那個傢伙，聞端澤可以保證，自己每本書的結尾都是用令人喜聞樂見的大團圓來結尾的。

結果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在他們心中的形象就變成了個愛寫虐文的作者，還已經根深蒂固，是以現在一說自己要寫甜文，他們居然會這麼不敢相信。甚至還有人笑著打包票，說他寫到一半肯定還是會忍不住撒狗血開虐。

——但這是由黎晚蘇而來的靈感，聞端澤覺得，只要一想起黎晚蘇那個傻白甜，他怎麼可能寫的起來虐。

聞端澤笑了笑，打開文檔，開始做人物設定。

這一次不同往常，沒有出現以前那樣思考很久的現象，他幾乎是一氣呵成。

……

與此同時，在另一邊，無意識看著聞端澤的包許久，才終於勉強說服自己晚上再去還，定下心翻開了一本書的黎晚蘇在企鵝上被自家編輯戳了戳。

【沉禮：小氣，新文準備的怎麼樣了？有預計好要什麼時候開文嗎？[微笑]】

【氣死你不償命：唔，存了三萬了……】

黎晚蘇一臉大寫的尷尬……三萬看起來還不少的樣子，但是在男頻文中，那真是連毛毛雨都算不上，尤其對於一些一開文就喜歡直接扔出前三章甚至更多的作者來說。

如果此刻是面對面說話的情況，那黎晚蘇說到最後應該完全是氣聲了……哦，對了，腦袋也該垂下來了。

【沉禮：……】

【沉禮：不錯不錯，比你上一本強多了，我記得你上一本是存了半個月才有了三萬？現在這才過去一個禮拜。】

違心的誇了誇他，沉禮覺得自己對於」氣死你不償命」的要求是真心不高了。

但他還是難免有些恨鐵不成鋼。

【沉禮：你之前那三本文其實數據都很不錯……偏偏你都坑了。《臨仙起》這本的數據也很好，連載的時候，就有好幾家出版社來問版權了，就是怕你坑，才遲遲不敢下手，約好了等你完結了再詳談，結果這下好了，你扔了個神結局出來……】

【氣死你不償命：編輯對不起，我錯了_(:3」∠)_】

【沉禮：……其實還是有幾家不願放棄的，不過就是提出要求你的結局需要改一改，再多加一些字數，你願意嗎？給出的待遇已經算很誠心的。】

黎晚蘇沉默了一會兒。在這種事情上他有種詭異的固執，不論好壞，那都是他的故事，是他想寫的東西，他不想改動自己的結局。

【氣死你不償命：……對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沉禮嘆了口氣，沒再說些什麼。從一開始，這傢伙就是由他帶的，相處那麼多年，他早就知道』氣死你不償命」就是這種性格，本來也就沒有抱太多希望。

只不過還是難免心生可惜罷了……如果他每本書都能順利完本的話，這幾年的積累下來，他至少能爬上一個小神的位置，到時候出版、影視、網游的版權再一賣，又何止只是訂閱打賞的那些錢呢？不是說訂閱和打賞來的錢不多，而是以他的能力明明可以得到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