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2、艱難抉擇
神農架木魚鎮的空氣很好，夜色加重，繁星如斗，天空給人的感覺很高很遙遠。整個小鎮寂靜如水，蕭關睡得很香。我倒是睡意全無，在屋中靜坐了一會，方才有了一些睡意，和衣而睡，就靠在窗邊。
這一段時間以來，我的睡眠向來很淺，但有風吹草動，就會一下子驚醒過來。這幾日雖然沒有什麼事情，但我還是提防黑煞會追上來。大概睡了兩三個小時的樣子，忽然聽到馬路上傳來了聲音，有人半夜進入鎮子了。
我一下子就醒了過來，從床上坐起來，看了看搖籃里的蕭關，沒想到這小子已經張開了眼睛。我看了看時間，已經半夜十一點，正好是蕭關晚上吃奶的時間，餵養好蕭關之後，外面的聲音還沒有平靜下來。
顯然那一群來人沒有穿過小鎮，而是在鎮子上住了下來。他們落塌的酒家離我這不遠。我打開窗戶，透過窗戶看了過去。遠遠便看到了幾個人影。
他們動作很快，也很有效，其中有一人的身影分外地熟悉。我直覺好像在哪裡見過一樣。我看了看搖籃里深睡的蕭關，小聲道：「好好睡覺，師父出去一會，就回來。」
我換上一身深色衣服，快速地從屋內跑出來，而後快速閃入夜色之中，很快就到了那就酒店外圍。從院外可以聽到裡面說話的聲音。
這些人說話的腔調有點像陝西一帶的口音，我心中不由一動，從一道縫隙看了過去，竟然看到一個我熟悉的人。正是風陵渡的郭維新。他扎著頭巾，有一半蓋住頭髮，但是雙眼的眼神和獨特的氣質，卻讓人難以忘記。
他正是風陵渡的郭維新。
和很多年前相比，郭維新已經很老，臉色都是厚厚的皺紋，頭巾邊緣還可以看到一些散落的白髮，腰板也沒有之前筆直，眼神也沒有之前犀利。
歲月催人老，郭維新終究抵不過歲月的摧殘。
而旁邊還有一個女子。那女子穿著一身素凈的衣服，臉上未施妝容，滿臉愁容，眉宇之間有一絲掃不去的憂愁，她的懷中抱著一個嬰兒。
我從外面看不到嬰兒的樣子，但是可以判斷出，那嬰兒的年紀並不是很大，可能和蕭關差不多。看著女子的容貌，也是甚為熟悉。我仔細想了許久，又看著郭維新關心的樣子。
女子自然不會是郭維新的小老婆之類，我忽地眼前一亮。
此女樣貌之間，和郭維新有幾分神似。莫非是當初那個豆蔻初開的郭七七了。
當初我在風陵渡見到她的時候，還是個可愛的小女孩，沒想到眨眼之間，已經初為人婦，還生了孩子。越仔細看，越發短髮她就是郭七七。
她臉上都是愁容，想來不是因為自己，而是因為她懷中的孩子。我心中驚訝不已，難道說她懷中的孩子得了什麼怪疾，要來神農架治療。
可是郭維新是郭家的家主，按道理說，即便有什麼怪疾，也是可以治療的。為何要跑到這裡來呢。看來這事情背後一定有什麼隱秘的消息。
那郭維新長嘆一口氣：「七七，這次蕭林身上的劫數，不一定可以解開。你要做好準備，龍家不是好貨色。郭壺公前段時間忽然向我發難，就是因為龍家幫助。我只好假死躲過一劫……如今我們要去龍家，一切都要多加小心啊。」
郭七七的孩子叫做蕭林，看來孩子的父親是姓蕭的。郭維新與龍游水乃是好朋友，而龍游水的外算則是蕭棋。莫非郭七七的丈夫是蕭棋了。
可妻子帶著初生的嬰兒辦事情，丈夫竟然不在身邊，只是年朽的老人跟在身邊，那真是太過奇怪了。蕭棋為什麼沒有來呢？
更令人驚訝的是，風陵渡郭氏一脈發生了變故。原本被關起來的郭壺公竟然發難，扳倒了郭維新。郭維新為了躲避殺身之禍，不得不假死。
這麼看來，風陵渡與茶花峒之間夙願還是沒有完結。郭維新答應我的七年之約，可能早就沒有算數，早就被遺忘。又或者郭家說老茶花峒的事情與郭家一點關係都沒有。
這麼多年過去了，麻老姑一定過得很不容易吧。
郭七七道：「這次我悄悄地回郭家，沒有告訴蕭棋。他可能會到處找我們的。只希望他能原諒我帶著孩子出來，我這也是為了孩子啊。哎，我沒有料到劫數會落到我家孩子身上。」
看來還真是被我猜中了，郭七七的丈夫的確是蕭棋。
不對，不對，那龍游水在東北收服的那隻女鬼謝靈玉，她怎麼辦呢。龍游水收服了謝靈玉時，是為了讓謝靈玉和蕭棋相互照顧的。難道現在蕭棋結婚，謝靈玉已經超度了嗎？
看來這些年我隱居在屬地，各處已經發生了不少事情啊。
我心中暗自感嘆。
「他們要去龍家，看來他們知道龍家在什麼地方的吧。那好，我可以在暗中跟著他們，到時候就能到達龍家，看到我妹妹了。」我心中暗暗高興。
「誰也沒有料到先天之蟲會降臨在蕭林身上，龍家自詡龍門判官，要對付一切先天之蟲。這次他們派出的人受辱之後，一定會再來人的。咱們主動上門，也不知道是福是禍啊。」郭維新感嘆一聲。
先天之蟲，降臨在蕭棋之子蕭林身上。
我忽地一驚，整個人都覺得戰慄不已。阿木告訴我，有先天之蟲的孩子，正是預言之子，那個可以覆滅黑煞的預言之子。難道說，郭七七的孩子蕭林，就是傳說之中的預言之子。
他要成為我的徒弟，而後茁壯成長，成為覆滅黑煞的關鍵人物。
我整個人變得激動起來，這些年來，苦苦追尋的人物，竟然在十四年後，終於出現在我眼前。
我該怎麼辦，要衝進去搶走這個孩子嗎？
我該怎麼辦，十四年的尋找就在眼前，是看著他離我而去，還是要幹什麼呢？
我的思緒開始有些亂了，十四年太長了，終於等到了機會。可是搶走了蕭林之後，我就要儘快離開這裡。蕭關還在搖籃之中等著我，我也沒有辦法同時帶走兩個孩子。
我腦海之中，浮現出蕭關的笑容，他在蜈蚣洞中對我露出的笑容。就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屋內傳來動靜，一聲喝道：「什麼人在外面，快給我滾出來。」
郭維新操起一個酒杯，直接就扔了過來。我回過神來，貼著牆角，快速地跑動，躲到十多米外的牆角上，腳底下有一隻黑色的夜貓。我忙抓起夜貓，用力一丟，丟到路中間。
夜貓喵喵地叫了兩聲。
郭維新站在門口，四處看了看：「沒有人啊，看來是我太過緊張了，只是一直野貓在抓老鼠。」郭維新轉身就回去關上了門。我站在角落邊上，心想他們今晚會住一晚上，明早才會啟程，還是早些回去吧。
我失魂落魄地返回住處，搖籃里的蕭關還在熟睡之中。我看著搖籃之中的蕭關，心中暗暗七上八下。蕭關的手臂上有一個黑色瘤子，但似乎沒有什麼先天之蟲。
也就是說蕭關不是白袍人口中的預言之子，也不是我在青崖峒夢到那個蒼老聲音，你的徒弟就是預言之子。
郭七七懷中的蕭林，才是那個預言之子。
他體內有先天之蟲，傳說從神秘之處伴隨著嬰兒出生的蟲子，方才可以稱得上先天之蟲。
「蕭關啊，師父十多年都在尋找預言之子。今日竟然被我遇到了，你說我該怎麼辦？我去把那個帶走搶來，帶在我身邊，把他養大，讓他替我除掉黑煞吧。」我對著搖籃中的蕭關道。
他哪裡聽得懂。
「可是他有父有母，我搶走他，讓他跟著我，他怎麼會開心呢。我又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呢？」我心中自責，一貫以來，違背良心的事情，我都沒有做過，「你說我該怎麼辦，蕭關，你說呢……」
長夜漫漫，蕭關根本聽不懂我在說什麼。他只是知道傻傻地睡著。整整一夜，我都沒有睡著。我想了很多辦法，其中就想過用蕭關去換蕭林，來一個掉包計。
可是，蕭關是師姐的骨血。不論如何，我都不會輕易地捨棄他的。捨棄了蕭關，我一輩子都對不起師姐，更對不起陳思，更對不起我自己的良心。
可是預言之子已經降生，如果不能成為我的徒弟，那麼預言就不能成真，就無法覆滅黑煞。白袍人的心血的，我的深仇大恨都無法得報。
老天爺啊，你為什麼又把這麼難的問題留給我啊。
我麻烈雲難道要一輩子在泥濘之中掙扎嗎？你對我的人生到底做了怎麼樣的安排啊。我不懂，我實在是不懂，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子安排。
冥冥之中的安排降臨，我卻站在人生的岔路口，無從選擇，也無法選擇。
我已與搖籃中的蕭關有了血脈一般的感情，那種感情已經融入我的鮮血之中。
我怎麼能輕易捨棄這個可愛的孩子。這個長大之後可能成為混世魔王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