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節

第四十四節

我很想念許颯。想念就是一些沙粒,它們在心裏滾動,悄沒聲息,卻又讓人痛得說不出話來。我知道自己現在並沒有資格去想念她,有些東西被摔碎了,不管有意或是無心,你不都可能再一片片拾起,它們只會像水珠慢慢滲入大地,最後在陽光下成為沒有。我在大街上來回走動,陽光灼熱,我的皮膚髮出嘰嘰的響聲。它們也想唱歌嗎?不是所有的歌聲都意味着美好,不是所有的歌聲都意味着崇高。在灼熱下,空氣會窒息;人會失去水分。一具木乃伊真的能在千百年後重新獲得生命?我不信。當逝去的已逝去,當不該被忘卻的已被人群忘卻,天空遲早會迎來黑夜,並在那星星般的彈孔中淌出鮮血。

我並不愛許颯,但我無法昧著良心說自己不喜歡她。女人是美好的,水平衡了地球,女人平衡了世界。也許這個世上真正惟一可恥的只是我這樣或與我不大一樣,卻總也在自以為是的男人。人因為失去開始痛恨,開始瘋狂,開始詛咒與報復。人是可笑的,我是可笑的,我不應該對許颯那樣。在一根電線桿邊站下,把頭顱靠在堅硬冰涼上,電線桿上有幾張淋病梅毒廣告,我用腦袋輕輕撞擊著那一行行骯髒的文字,生命不能承受其輕,也不能承受其重。如果我把自己的腦袋像拎鐵鎚般狠狠砸向電線桿,會有什麼結果?只能是眼冒金星,然後腦漿迸裂。與一切堅硬冰涼的做對,只有這麼一種下場。當然這裏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你的腦袋比它還要更為堅硬冰涼。但這種取而替之,換湯不換藥又有多大意思?興,百姓苦;亡,百姓苦。苦是不會改變的,所以酸甜苦辣咸,苦在正中間。

有人匆匆走來,又匆匆走去。風很大,它們被城市眾多的鱗立高樓激起了凶氣,不允許人們在這裏多做停留。我在風中背靠着堅硬冰涼,眼望着許颯家的那個方向,腦袋裏胡思亂想。我想了什麼,並不重要;我想的東西有什麼狗屁意義,那也不重要。我只是真實地把腦袋裏的東西記錄下來。一張圖片遠遠比成千上萬的文字更有說服力,原因多也在此,所以在很多時候我們不妨扮演一個忠實的記錄者。我把手伸入風中,微笑起來。我剛才說了一句話,自己似乎馬上就能飛起來。如果我真正能夠飛了起來,那麼說我確實是一個十足的鳥人。而這個鳥字卻發diao的音,不發niao的音。我是鳥人嗎?

我是的。所以我並不能真正飛翔。

承認雖然比不承認來得艱難,但多少能令心裏好受點。

再往前面走100米,就是許颯的家了。青磚灰瓦紅漆大門。許颯現在在幹什麼?是哭還是笑或與我一般只是獃頭獃腦?用手指輕按了下胸口的繃帶,依然很痛。鐵器插入**所留下的痛楚當然會很久很久。我別轉身,向城市那頭走去,許颯,真對不起,而我也已受到了報應,還望你多多保重自己吧。

我回了家,準確說是回到一個擺了一張床的房間。我爸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阿姨也看了我一眼,然後說道,「回來了?」

「回來了。」我是浪子回了家嗎?

「你爸又病了。」

「哦。」

「醫院打電話來說,你有東西還忘在院裏沒拿。」

「哦。」

「吳主任也打來電話,說這些天你不用上班先把身體好好養養。」

「哦。」

「你爸有話要與你說。」

「哦。」

「他是你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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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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