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再會
雨不知何時停了下來，天空中灰濛濛的烏雲也盡數散去，此刻懸挂於空中的是雨後的紅月與星星點點的明亮星辰，藉此，人的神識似乎也清晰了許多。
由遠及近，鈴鐺叮叮鈴鈴的聲響在逐漸接近，當先出現在昏暗的燈火下的是一個嬌小的白色身影，一隻渾身雪白，額頭有一抹紅暈的白貓，一直跑在前面的白貓突然停了下來，它用琥珀色的雙眼警惕的注視著面前的男人。
面前身披青白軍鎧，手持神秘黑刀的俊逸男人。
「小白，跑慢一點，我……我快追不上了。」
氣喘吁吁的女孩聲音隨後響起，接著出現在白貓身後的是一位看上去只有七八歲，身著陰陽師獨有服飾的少女。
「鶯……」
面前的男人當先發問，清冷的聲音中有所疑惑，女孩抱起地上的白貓看到男子后也是一驚。
「雲……雲歌少爺……」
「你來這裡做什麼？」
感受到雲歌的目光，雖然並不冰冷，但鶯還是下意識的縮了縮身子，顯然她也沒有料到雲歌會在這裡，她的目光下意識的移向了別處。
「聽說雲樂哥哥今晚在觀星亭，我準備去找他……」
一襲白袍的鶯說著將懷中的小白抱的更加緊了緊。
「雲樂？」
雲歌說著目光卻在鶯懷中的白貓身上掃了一眼，不過也並沒有停留，之後目光反而轉向了空中。
「他現在已經不再那裡了。」
說罷，不止是雲歌，連鶯也抬頭望向了雲歌身後，這個男人身後虛空的方向正緩緩飄來一盞青燈，是由細木支撐著的一盞白紙包裹的燈籠，詭異的是，空中只有這麼一盞散發著青光的燈籠，卻不見其四周有什麼人或物。
彷彿背後有看不見的手和某種力量在驅使著燈一般，青燈就這麼緩緩的順著似乎早就預定好的軌跡飄向前方，即使在經過雲歌和鶯的面前時也沒有停留。
「是雲樂哥哥！」
鶯一見到青燈便低聲呼道，她的聲音很低，面上卻有掩飾不住的喜悅神色流露出來，那是她從來不會對雲歌露出的表情。
「白書院的方向。」
雲歌淡淡道，隨後他的雙眼中出現了鶯的面容，身影，只有這種時候，他的注視沒有任何額外的意圖。
「嗯。」
鶯的聲音還是那麼低，對於這位雲家的大少爺，她一直很尊敬，或者說心中還有著敬而遠之的想法，並不是覺得他無法信任，而是這個男人真正的面目太過可怕。
「閣里近些天不安寧，盡量不要隨意走動，去白書院，雲樂現在的任務就是照顧好你。」
鎧甲輕動，雲歌已經轉過身去，只從背後傳來他平靜的聲音。
「……謝謝雲歌少爺。」
低微的聲音，隨著腳步聲和鈴鐺聲的遠去，消失，雲歌的面上卻緩緩露出了莫名的冷笑。
「這麼重要的日子，那個傢伙竟然也敢懈怠……也罷，還是太不成熟了。」
不同於鶯的輕盈，此刻在樓閣迴響著的是帶有鎧甲著地的沉重腳步聲，隨後是更加冰冷的笑聲發出。
「僅僅，只是像竊鼠一般的逃竄，真的可以活命嗎？」
黑暗中除了雲歌的話語，如果仔細聽，或許還可以感受到另一個幾乎微不可聞的微弱呼吸，但這卻不可能瞞過雲歌，因為直到剛才，他還在和這個呼吸的發出者交手！
就在鶯離開閣樓走遠的一瞬間，原本昏暗的閣樓突然光芒大亮，牆壁上的掛燈依次亮起，頃刻間將整個樓閣照得通明，與此同時，兩旁牆壁上的血跡，各種怪物殘缺不全的屍體也全部顯現出來，當然，還有不斷從兩旁的樓道中攀爬出來的殘餘妖獸！
連同雲歌的注意力，所有血紅的眼睛都指向一個方向，那是某個隱蔽的角落，冰冷的呼吸正是從那裡發出！
「殺！」
冷漠的聲音從男人的口中發出，訓練有素的妖獸沒有任何猶豫，即使明知前方可能面臨著死亡，還是一齊沖了上去！
叫囂聲中，利爪，刀刃的鋒銳奏鳴，剩餘的數十隻妖獸瞬間進入陰暗的角落中進行激斗，但也僅僅只是發出幾記刀斬的聲響，隨後妖獸的呼喝聲和利爪都沒了動靜，令人難以想象一個普通人究竟是如何做到將數十隻妖獸同時斬殺的。
但是，現在雲歌面前，有人做到了，他的眼中少有的浮現了銳芒，手也緩緩握上了刀柄。
「一介凡夫，堅持到這種地步，究竟是執著，還是貪生怕死？」
雲歌再度緩緩邁動了腳步，他的面上浮現出了玩味兒的笑意，此刻擋住他和那個入侵者兩人視線的只有上方那道薄薄的屏障，只有那裡，燈光是照不到的。
他到現在都沒有見過那個人的面目，但云歌不需要見到，他只需要揮動手中的黑刀，樓道中的屏障，連同屏障背後的人，都會一同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他對這個人的行為有興趣，但對這個人本身並沒有。
黑暗中也沒有回應，雲歌發出一聲冷哼，便是只當對方默認了自己的答案，隨後整個樓閣中似乎突然被另一種黑暗交閃替代！
雲歌拔出他的刀，從他的刀中如同竄出一隻恐怖猛獸一瞬間吞噬了身周的空間，只在揮出刀的同時，雲哥眼前的那道屏障已經碎裂開來，他蒼白的雙眼注視著前方，只是他最終還是沒有看到屏障之後的身影。
因為他的眼中已經出現了一個人的身影，不，是另一個人的身影，不僅有那個男人，還有他的刀，一柄雪白的，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長刀！
他的眼中再度印入了那個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容！
場中發出的是刀鋒之間的擊響，黑刀與白刀，兩者不相上下，各不相讓，卻又轉瞬即逝！
以至於，等到雲歌再回過神來，場中已經什麼都沒有，兩個人和雪白長刀同時消失在他面前，留下的只有還未在那腦海中揮去的面容，以及那個同樣冷漠的冷笑聲音。
「玩弄獵物可是惡趣味，屬於人性低劣的一部分。」
這個聲音，他以為他再也不會聽到，但是現在還是再度出現在了他的耳中，以至於一下子他竟有些遲鈍。
「銀色的……男人？」
現在雲歌才明白，雲樂並非是玩忽職守，而是或許他那關已經被人所破，可他沒想到的是那個昔日的少年，他又回來了，他還真的敢再回來……
原本安靜的天守閣一下子熱鬧起來，外圍大量的軍隊湧入，在閣內開始瘋狂搜查，警戒的聲音不絕於耳，好像發生了什麼大事一樣，眾人只見到遍地的妖獸屍體，還以為是妖獸不知道什麼時候侵入了天守閣內，而另一邊，漆黑的殘影則完全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中，即使是把天守閣外圍得像鐵桶一般的軍隊也無法發覺。
緋紅色的弧月倒映在水面中，點點黑影逐漸在邊緣浮現，湖畔旁有急促的身影匆忙走來。
將懷中的身影放在草地上，確認後面沒有人追來，銀輝這才回過身去，看樣子對方暫時已經昏睡過去。
雲歌手中的那把刀並不尋常，也非善類，這也是他的心性變得不同於常人的原因，慢慢摧殘敵人的心智，將其折磨致死，是他管用的伎倆，面前之人的情況就是最好的寫照。
「不許動。」
正當銀輝準備伸手去查看那人的狀況時，雪月卻突然制止道。
銀輝停手，面露疑問，雪月隨即又道。
「她已經醒了。」
銀輝再度將注意力轉向前方，草地上的身影果然已經有逐漸醒來的跡象。
「好強的意志。」
見狀銀輝心中一動，作為一個普通人而言，連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這種程度，這個人的意志力著實令人驚訝。
而這個全身包裹在黑色皮甲之中，面上帶有黑金面具，令銀輝驚訝的人，她已經睜開眼，醒了過來，並且正對上了銀輝的目光。
「是你……」
冰冷的聲音在曠野中響起，彷彿水面泛起了漣漪。
「啊。」
冷漠的回答，可是等到面前的人影完全站起來時，銀輝的身體反倒是不自覺的在腳步中後退了些許。
黑金色的假面他當然不可能忘記，只不過今天女戰士的裝束中並沒有披風，大概是為了潛行方便，同時她背後的武器是黑色的太刀。
銀輝可沒有想過他還有機會再見到這位奇怪的女戰士，或者說他並不想見另一個人，但看來今天她是孤身一人，只是這樣反而令銀輝更覺有些不知所措。
「好久不見。」
「哼……久違了。」
女戰士的回應總是這麼簡潔，不過銀輝卻並不討厭，和他這麼說話的人並沒有幾個，相反他還是挺喜歡這種方式的。
「一個人嗎？還是挺危險的。」
雖然不知道女戰士的心裡在想什麼，但黑金色假面中的目光似乎一直注視著銀輝，時間一長，銀輝先不自在起來，他想要岔開話題。
「所以又被你救了一次。」
從並不冰冷的話語里可感受不到有什麼感謝的意思，不過銀輝還是下意識的回應。
「這倒是沒什麼，只是還一個人情。」
女戰士雙手環抱，長刀就在她的懷中。
「那麼你一直都跟在我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