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面授機宜

第三十章 面授機宜

「哀哉、痛哉!若如是,吾當書一篇悼文送至其墓前,聊表悲戚!」

剛進滿香樓,來不及拍乾淨身上塵土的元敬陽就聽見禹邊雲那騷氣的聲音從樓上傳來。

上了樓梯,元敬陽走到禹邊雲的屋門口,問:「哀什麼、痛什麼?」

禹邊雲剛才還沉浸在構思文章的遐想中,被一句話拉回了現實,他看到元敬陽,又驚又喜:「元兄弟你沒事啊?」

「誰跟你說我有事的?」元敬陽扯下包裹著弓箭的布,順手丟在了桌上,然後倒了碗水解渴。

禹邊雲忙拿開自己那杯泡好的茶,以防被塵土弄髒。他說道:「耶律姑娘說你在隆興犯了死罪,估計已經被抓,現在正好是秋後,本年內就可以問斬了」

「噗——」

禹邊雲想保護的茶終究被毀了。他只能無奈地擦了擦臉頰上的水珠。

「沒有的事!我只不過到岳州城附近玩了幾天,順便看有沒有啥野味。」元敬陽連忙掩飾道。

「既然沒事那就好,這耶律姑娘還真會開玩笑。」禹邊雲沒告訴他,給他準備的悼詞都想好一半了。

玩笑之後,元敬陽頗有些感慨,自己外出數日,回來沒一個人迎接,只有禹邊雲還挂念著自己,甚至以為自己出事了還要寫悼文,著實讓人感動。於是他不禁說道:「禹兄你還挺夠意思的,相別短短几天,你就這麼關心我。」

「哪裡哪裡,相識一場,這是應該的。」禹邊雲笑道:「另外我這一連近二十日流連風月場所,未免有些陽虛腎虧,想買些好東西補一補,不知道你有沒有……」說著他伸出三根手指搓了搓,打了個手勢。沒錢花了,才是他挂念元敬陽的最主要原因。

元敬陽陰著臉掏出一張三百貫的會子遞給了禹邊雲,不忘囑咐道:「花一張少一張,你可得省著點。」

「那是、那是。」禹邊雲笑著收起了錢,嘴唇上的八字鬍一挑一挑,頗顯詼諧。

元敬陽不免感嘆:「成天吃我的喝我的,還能想著我的,也還真就你一個。」

哪知禹邊雲忙說道:「此言差矣、此言差矣。不光是我,其他人也是很挂念你的,你不在的這幾日,他們沒錢花——反正都在互相詢問你去哪兒了。」

元敬陽冷笑一聲,道:「照你這麼說,我現在回來了,他們人呢?」

禹邊雲搖搖頭道:「他們確實很挂念你,只不過昨天都被瀟湘宮的人請走了,還沒回來而已。」

元敬陽這時一個激靈,來岳州不就是因為瀟湘宮嗎,同行的人都被瀟湘宮叫走了,難道自己射殺特使方賀的事情已經被查出來了?他忙問:「被瀟湘宮的人叫走了,有沒有找我?」

禹邊雲搖搖頭:「不找你。」

正當元敬陽準備長舒一口氣的時候,禹邊雲的下半句話蹦了出來:

「還能找誰啊?」

就在昨日,一名身著鎧甲的女人帶著十幾名披堅執銳的壯漢來到滿香樓,「請」走了除禹邊雲以外的人,說是有事情要好好聊聊。幸而禹邊雲有個芝麻綠豆大的「學士」官籍,如今還能安然坐在客棧里喝茶。

「他們找到這裡,難道真的知道我了?」

禹邊雲道:「我還想問你呢,是不是你辦事哪裡出了紕漏,以至於泄露了身份。不然又怎麼會置我們於虎口啊?」

元敬陽仔細回憶著之前一段日子裡的種種行為,分析著到底是什麼時候暴露了秘密。

「怎麼回事?」

「沒什麼,見到了想見的人而已。」

「剛才那人可是瀟湘宮的一名錄事,你居然敢和她對視許久。」

就是這裡!

混跡品月軒的那段時間裡,由於混的熟了,元敬陽有時會背著弓箭出入那裡。而在驚雷庄射殺瀟湘宮特使方賀所留下的唯一痕迹,就是箭。

想到這裡,元敬陽連忙解下身上的白羽箭,端詳之後,他發現每一支白羽箭上都有相同的文字。

「老道士坑我!」

這斛白羽箭,是那日在青城黑市,老道士作為贈品送給元敬陽的。可送的時候老道沒有告訴他,這些白羽箭是金國毛毛可(百人長)專用的箭,箭羽前都有文字用以區分。本來戰場上射出的箭上有字沒什麼大不了的,可如今這些白羽箭上的文字作為證據可就麻煩了。

禹邊雲聽得元敬陽一聲吼,問:「老道士怎麼坑你了?」

元敬陽便將各種緣由如是說明,他表示瀟湘宮的人大概已經知道是他殺了特使,想必不日將前來追殺,而且成都刀馬社的社主董連勝也在不久前趕到了岳州,這可真是禍不單行。

「看來我現在只能繼續往東逃了」說著,元敬陽取出李丹晨送的豬皮面具,打算打扮一番逃離岳州。

「啪——」禹邊雲伸出扇子一把將那塊豬皮敲落,厲聲喝道:「我原以為你也算是個過人的豪傑,想不到真遇到事情也如此膽小!難道你忘了我們為什麼來岳州了嗎?」

這一聲吼把元敬陽嚇蒙了,他沒想到禹邊雲如此一個文人雅士,會突然沖自己咆哮。

過了少許,元敬陽才開口:「不是我膽小,實在是出了深山才知道城裡人的厲害啊。」

「你怕什麼?」禹邊雲隨手潑掉被灰塵污染的茶水,重新倒了一杯,啜了一口慢悠悠地說道:「你雖然殺了瀟湘宮的人,但是非但無過,反而有功。」

元敬陽不懂了:「這話怎麼講?」

禹邊雲哼哼一笑,道:「難道你忘了,那方賀是可是被通緝的官銀大盜?」

聽得這句,元敬陽方才豁然開朗。不過他心中仍然有些沒底,問道:「可要是瀟湘宮還是一心尋仇怎麼辦?」

「那簡單,你直接去瀟湘宮跟他們解釋清楚就行了。」

「什麼?我去瀟湘宮、還解釋清楚?」元敬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禹邊雲一攤倆手:「那不然呢?」

元敬陽覺得這一幕彷彿似曾相識。確實,很多事情想要解決,最直接辦法就是最簡單的辦法。而接下來禹邊雲的話讓他心裡有了底。

「元兄弟不要以為我和你一樣,在品月軒就只是和姑娘雲雨,」禹邊雲說,「青樓里的人向來魚龍混雜,青樓里能獲得的消息也最為豐富。我在品月軒十餘日,已經有了不少收穫。」

元敬陽既驚又喜:「原來你還——」

禹邊雲微微一笑:「既然你已會意,那就行了。」接著他說道:「瀟湘宮是天下第二大軍社,元兄弟得罪了他們,現在擔心自己的身家性命,也不足為奇。我想說的是,如若你信得過我,按照我所說的,保證你日後可以安居岳州。」

元敬陽急不可耐:「有什麼主意,說來聽聽。」

禹邊雲一抖紙扇,示意湊近說話。元敬陽貼過耳朵,聽得如此如此,不禁舒展眉頭,笑逐顏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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