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那是當然

兩個修者境近身拼殺，一招一式都像是帶著風雷一般，聲勢浩大，卻又快似閃電。地面上的眾人只看到兩團雪亮的白光把二人包裹的風雨不透，那叮叮噹噹的兵器撞擊聲，密集的如同上百人在空中同時交戰。

李雲溪只覺得手上一疼，低頭看時，卻發現是阿茹娜看的緊張，不知不覺間便把她的手握在了掌中，並且還在隨著戰局的變換不斷增加著力道。

「姐姐，你是在為薩庫爾王子擔心吧？」李雲溪輕輕把手抽了出來，反手握住了阿茹娜的手，柔聲安慰著道：「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了，姐姐你是個很善良的人呢，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冰冷。」

「是嗎。」阿茹娜心不在焉的答道，同時極為勉強的一笑，等笑完了才突然想起自己帶著面具，對方根本看不見自己的笑容，心下忍不住又是一片黯然神傷。

「其實，你心裡一直都很愛很愛薩庫爾吧？」李雲溪雖然看不到阿茹娜臉上的表情，卻從她緊繃的身體和不停來回划動的手指動作上猜出了她此時的心情。

李雲溪的這個問題正是阿茹娜一直以來所竭力迴避的，她沒有回答，也沒有做出任何回應的動作，而是就那樣靜靜的坐著，抬起頭看著天上的戰鬥，彷彿身邊根本就沒有李雲溪這個人似的。

雖然被阿茹娜無視，但是李雲溪卻偷偷的笑了，因為她在意的是，阿茹娜自始至終都沒有把手從自己的手中抽出來。不是都說男人和女人的緣分是從牽手開始嗎？女人和女人也是！

「姐姐，我姐姐問你是不是一直很愛很愛薩庫爾……姐姐，薩庫爾是誰？」

一個稚嫩的童聲從兩人身後響起，李雲溪和阿茹娜只覺得兩人緊握在一起的手臂中間被什麼東西用力的拱了進來，隨後就發現一個小小的身體從兩人的縫隙間鑽了出來，那個小小的腦袋上還醒目的扎著兩個衝天小辮兒。

「小豆子？你怎麼到這兒來了？」李雲溪輕呼一聲，趕緊一把拉過了小丫頭，不讓她去看之前被薩庫爾血月刀芒碾壓過的那片血肉模糊的地方。

小豆子其實早就躲在周宇身後看了半天，但根本不像李雲溪擔心的那樣會感到害怕。她自從被陳鳳章從大陣里救出來以後就對鮮血和死亡有了超常的耐受力，此刻被李雲溪強行拽到懷裡，只能手舞足蹈的掙扎道：「哎呀，姐姐你幹嘛呀，不要拽我，我又不怕！人家已經長大啦，根本就不是兩三歲的小孩子啦——我已經四歲啦！」

「好可愛的女孩！」阿茹娜被小豆子的樣子逗得噗嗤一笑，忍不住就要伸手去摸小豆子的頭，沒想到卻被小丫頭毫不留情的避開了。阿茹娜微微一愣，隨即便以為是自己戴的面具引起了小豆子的懼怕，剛剛升起的些許開心又迅速的低落了下來。

「你別多心，這孩子一直就不喜歡別人摸她的頭，只有我和鳳章哥哥她才讓摸。我們私下裡都覺得可能是因為她實在太可愛了，所以好多人一見面就想跟她近親，結果摸她腦袋的人太多反而引起了這孩子的反感。」

李雲溪知道阿茹娜有多麼的敏感，所以一直都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她的變化。阿茹娜雖然比她年長，比她冷酷狠辣，也比她修為高強，但相處的時候李雲溪卻始終像是姐姐一樣，溫柔如水的呵護著阿茹娜的內心。

「大姐姐，你還沒回答我姐姐的問題呢，你回答了問題我才讓你摸我的頭。」讓兩個人都沒想到的是，小豆子竟然大大方方的看著阿茹娜臉上猙獰醜陋的面具，嬌滴滴的這樣說道。

「咦？」李雲溪大奇道：「小豆子，你願意讓她摸你的頭？」

小豆子不耐煩的撇了撇小嘴道：「哎呀，你們這些大人好麻煩呀，人家不是說過了嗎，只要回答了問題就讓摸的，幹嘛一個問題總要問這麼多遍！」

「你不怕我嗎？」阿茹娜也好奇的指著自己的面具問道。

「不怕呀，人家都說過很多次了，我已經不是兩三歲的小屁孩啦！你們總是記不住！我很勇敢的！」小豆子嘟著嘴，一下子摟住了阿茹娜的細腰，咯咯的笑道：「再說，大姐姐你這麼香，有什麼好怕的？」

阿茹娜一路疾馳，身上的衣服和鎧甲早不知被少女的香汗浸濕了幾次，此刻被風一吹散發著一陣陣淡淡的體香，就連李雲溪都覺得非常好聞。

她聽小豆子這麼說，心下大喜，又忍不住去摸小豆子頭上的那兩個小辮兒，卻又被小豆子一下閃開。小丫頭蹙著眉噘著嘴，一副鬼靈鬼靈的樣子道：「你還沒回答問題呢，回答了問題才能摸。別以為自己是大人就可以隨便騙我們小孩子！」

阿茹娜和李雲溪面面相覷，兩個少女突然同時爆發出了一陣忍俊不禁的歡笑。阿茹娜笑了半晌，才指著小豆子道：「你們是從哪找來這麼個有趣的孩子？笑死我了，這孩子真是太可愛了。」

李雲溪也止住了笑聲，把小豆子抱在懷裡道：「她是我們在粟城郊外從難民隊伍里救出來的。她媽媽把她交給了鳳章哥哥，我們就一直帶著她了。」

「她媽媽就不想她嗎？這麼可愛的孩子，她媽媽怎麼捨得讓你們帶走？」阿茹娜看著小豆子，面具后的那隻獨眼裡滿是女性的溫柔。

「我媽媽已經死了。我們村裡的人也都死了。是被騎馬的壞人殺死的。」還沒等李雲溪說話，小豆子已經搶先答道。只不過她的這個答案讓阿茹娜的目光瞬間從春水變成了僵硬的冰窟。

不用說，她也知道了小豆子口中那些「騎馬的壞人」說的到底是誰。那個答案讓阿茹娜實在感到很是難堪，她認真的看著小豆子，第一次對一個只有四歲大小的女孩認真了起來。

阿茹娜發現小豆子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有著遠超同齡人的成熟與平靜，雖然顯得悶悶不樂但卻沒有特別的悲戚和哀傷。

小丫頭好像認命似的嘆了口氣，這個動作更讓她看上去像個小大人似的，她看著目光尷尬的阿茹娜道：「媽媽被敵人殺死了，但我當時不知道，我還以為媽媽遲早會回來找我呢。後來我很難過，但是哥哥和姐姐一直陪著我，然後慢慢的我就不難過了。因為媽媽死的時候讓我聽哥哥姐姐的話，我想他們既然讓我不要難過，那我就不能在難過了。小豆子很努力的讓自己不難過起來，到現在，你看看我是不是做的還不錯？」

小豆子的目光混合著孩童的天真和成年人的無奈，這樣的目光讓阿茹娜久久說不出話來。只聽小豆子接著道：「大姐姐，你的問題我都回答了，我的問題你還沒回答呢。你說，你是不是很愛很愛薩庫爾？」

「……」阿茹娜又盯著小豆子看了半天，覺得這孩子真是一個很難糊弄的小鬼。

「姐姐，」小豆子看到阿茹娜不說話，又鬼頭鬼腦的把臉轉向李雲溪笑嘻嘻的問道：「你們說的薩庫爾是不是在天上跟哥哥一起打壞人的那個？嘻嘻，你們騙不了我，剛剛我在周宇哥哥的身後都聽到了。」

周宇這個混蛋！竟然把這麼小的孩子帶到這裡來，回去一定要他好看！

李雲溪一邊在心裡恨恨的想著，一邊摸著小豆子的頭哄道：「小豆子真聰明，那個就是薩庫爾哥哥。」她轉頭一看，正看到阿茹娜又在仰著頭目不轉睛的看著天空上的戰鬥，眼珠一轉便故意放大了聲音向小豆子問道：「小豆子，鳳章哥哥和薩庫爾哥哥他們正在打壞人呢，不過壞人很厲害，你說他們能不能贏呀？」

「一定能贏！」小豆子揮了揮小拳頭，大聲叫道：「鳳章哥哥最厲害！」

「你看，連小豆子都知道他們肯定能贏。」李雲溪用力握了握阿茹娜的手，也把目光轉向了天空中的惡戰，用非常有力的語氣道：「你別擔心，有鳳章哥哥在旁，那個什麼赤澤一定不是他們兩人的對手。」

這一次阿茹娜沒有再矜持沉默下去，而是把頭轉向身邊的少女道：「對方可是修者巔峰，你對陳鳳章就那麼有信心？」

「那是當然。」李雲溪毫不猶豫的回答，隨後又笑嘻嘻的看著阿茹娜道：「你對薩庫爾不也是如此嗎？」

這又是一個讓阿茹娜沒辦法正面回答的問題。說不是，那就是再明顯不過的撒謊，說是，那不又表明了她對薩庫爾的心意？只是以她現在的情況，還有什麼資格對那麼優秀的薩庫爾念念不忘？

她正不知道說什麼好，卻聽到旁邊的小豆子一本正經的點頭道：「那是當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