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情到濃時情轉薄

第一百七十六章 情到濃時情轉薄

陳鳳章並沒有把血直接喂到李雲溪的嘴裡,而是盯著看了片刻,直到確定了裡面的光芒都是暗金色,而不是那些霸道異常的燦金色光點,才放心的把手腕湊到了少女的唇邊。

那次冰霜巨狼的狼王在吞噬了含有金色光點的血液后,居然爆體而亡的場面,實在給陳鳳章留下了太過深刻的印象,自此之後每一次給李雲溪血飼,他都要仔細查看血液的情況。

幸運的是,直到現在為止,那些讓人又愛又恨的金色光點,還沒有在血飼的時候跑出來搗亂。

薩庫爾被陳鳳章的舉動搞得莫名其妙,不禁放輕了腳步走上前來仔細觀看。這一次,他總算看清了洞中的情況,卻被眼前的這幅景象驚的差點跳了起來。

薩庫爾張大了嘴,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勉強忍住沒有驚呼出聲。在他的眼前,李雲溪恬靜的睡臉依然美麗如昔,但那頭光可鑒人的烏黑長發卻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髮根處變得雪白!

淅瀝瀝的聲音被空空的山洞應出清脆悠揚的迴音,不知陳鳳章究竟在自己手腕上劃了多深的口子,那鮮血流淌、灑落唇瓣的聲音竟然不是滴滴答答,而是形成了一道連綿不絕的細流。

隨著時間的推移,薩庫爾清晰的看到李雲溪那雪白的頭髮,竟然又逐漸的恢復了烏黑,但與此同時,陳鳳章的臉色也從紅潤變得蒼白,再又變得泛青。薩庫爾的嘴巴閉上又張開,張開又閉上,他幾次想要說話,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陰森的山林,漆黑的洞穴,少女的銀髮,暗金的血流,眼前這一切明明充滿了恐怖詭異,但薩庫爾卻偏偏從中感受到了一種震撼心靈的莊嚴。

這,是一種儀式,是一種獻祭,只關乎他們兩人的獻祭。

薩庫爾在心中默默想著,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阿茹娜曾經亮若星辰的眼睛,如果能再看一次那雙眼睛,即便讓自己這樣獻祭,自己也是萬分願意的。

終於,少女頭上的最後一根白髮也變回了往日的青絲,陳鳳章這時候才如釋重負的結束了這次血飼。

呼……!

一道長的驚人的呼氣聲在洞穴里回蕩,這個聲音並不是來自陳鳳章,而是從憋了許久的薩庫爾嘴裡發出來的。他看了看疲倦的坐在地上的陳鳳章,又看看睡得異常深沉的李雲溪,只覺得剛才那短短的過程竟然如同一整天那樣漫長。

就在薩庫爾從肺腑中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濁氣的時候,山洞外遼闊茂密的林間,也漸次響起了細微已極的呼吸聲。這些聲音很細、很輕,微弱的就算在你的身邊,你也很難發覺。

整個山林谷地彷彿從沉睡中緩緩蘇醒了一般,開始散發出不一樣的氣息。

一點,兩點……越來越多的光點在幽暗中亮起,它們大小不一,顏色各異,從樹上,從草中,從天上水裡,從地底洞窟,不約而同的朝著陳鳳章他們所在的山洞無聲的逼近。

草葉輕分,樹枝搖曳,微風颯然,不知有多少道或雄壯或靈動的陰影,循著那空氣里微茫的血腥味,從這廣闊的山脈中,從他們的棲息之地里走了出來。

那血腥氣雖然很淡,可裡面卻有一種令它們無比渴望,渴望的幾欲發狂的東西,吸引著它們聚攏了過來。

山洞中,在連續的深呼吸了幾次之後,薩庫爾才感覺腦中的驚愕、壓抑減少了一些。

他走到陳鳳章的身邊坐下,與少年一起並肩靠在山壁上,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問道:「這就是你匆忙選擇這個山洞的原因?」

「是啊,時間來不及了,她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

「剛才……那是……?」

「血飼,」陳鳳章笑了笑,回答道:「是一種非常奇妙的術法,只有最親近的人才可以使用,這要求施術和受術之人都心甘情願的為對方奉獻一切。以血為飼,禍福與共。」

「血飼?這種術法我怎麼從沒聽說過?」薩庫爾皺眉道。

陳鳳章只是微微一笑,卻並沒有回答。

薩庫爾問出那句話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後悔了。術法的修鍊本就是修行之人最大的秘密,自己這麼問,實在是無趣的很。他有些尷尬的笑了笑,繼續道:「那雲溪她是怎麼回事?」

「她被施了咒,若是沒有我的血,可能活不了多久。」陳鳳章淡淡道,語氣里無悲無喜,漫長的時間已經讓少年在這件事上學會了平靜面對。

「誰?」薩庫爾卻沒有這麼平和的心態,一天的相處,李雲溪的單純善良已經贏得了他的好感,此刻聽說居然有人對她下了如此歹毒的咒,薩庫爾便不禁勃然大怒。

「現在不知道,但總有一天,我會知道。」

陳鳳章的語氣愈加冷淡,但話語中的絲絲殺意卻像針尖般鋒銳。

薩庫爾怔怔的看著身邊的少年,突然覺得此時的陳鳳章就好像變了個人,變得是那麼可怕,那麼冷血。

薩庫爾強迫自己把目光從陳鳳章的身上移開,轉而看向熟睡的少女道:「你這樣做,多久了?」

「從認識她開始。」陳鳳章悠悠道。

「什麼?」薩庫爾不可置信的道:「你這樣天天喂血,居然瞞了她整整十年?」

陳鳳章揉了揉自己的臉頰,把剛剛身上的冷冽氣息揉的一乾二淨,然後呵呵一笑道:「如果可以,我希望她永遠不要知道。」

薩庫爾看著陳鳳章一派輕鬆的表情,自己的心裡卻是再也無法像之前那麼輕鬆。直到此刻他才多少有些了解,在這個十五歲少年輕佻的外表下,隱藏了多少沉重的心事。

他,竟然真的跟自己有些相似。

薩庫爾暗暗的想著,聲音低沉的道:「你有沒有興趣聽聽我的故事?」

「你和阿茹娜的故事?」陳鳳章笑問道。

「你還敢說你沒有偷看幻境里的情景!」薩庫爾大怒道。

「意外意外,」陳鳳章訕訕的笑道:「只看到了一點,只有一點而已,你講,你講。」

「哼!」

薩庫爾猶自生氣的哼了一聲,但最終還是開了口,似乎此刻的環境氛圍,再加上之前看到的那一幕,讓這位北蠻的王子也徹底卸下了防備。

「你既然都看到了,那也該知道,我喜歡的女人,叫阿茹娜。」

「她是我的奴隸。」

薩庫爾是這樣開頭的,即便陳鳳章心裡早就有所準備,卻還是不免有些驚訝,但他沒有打斷薩庫爾的話,只是靜靜的聽他說下去。

「你一定很驚訝,為什麼這些年過去了,以我今時今日的聲望地位,卻還沒有恢復她的身份,對嗎?」薩庫爾早就看出了陳鳳章內心的想法,苦笑著道:「那是因為你還沒有真正的了解大巫的勢力。」

「包括你們唐國在內,幾乎所有人都以為北蠻最高的統治權是在王族手裡。但其實在草原的深處,所有真正擁有力量的大人物們都只服從於長老會的命令,而長老會的領頭人就是大巫。」

「表面上,王族掌握著軍隊。但實際上,草原中所有的功法、道術、靈器、修行所需的資源,都掌握在大巫的手中。絕大多數的修行者和軍中的將領,都是出自他的門下。」

薩庫爾用匕首在黃獐上用力的切割著,艱澀的語氣里彷彿承載了一座大山:「長老會和大巫不知是從何時出現的,他們一代代的世襲傳承,把每一代北蠻王牢牢控制在自己手裡。但不知為何,他們卻始終不肯走到台前,總是習慣於藏在後面扶植一個聽話的傀儡。」

「我,就是他們選中的這一代的傀儡。」薩庫爾自嘲的輕笑一聲,把一大塊獐肉遞給旁邊的陳鳳章。

「有了我父親的前車之鑒,我當然不甘心順從大巫的意願。一開始我像個賭氣的小孩一樣消極的反抗,不專心修鍊,不學習政務,不操演軍事,甚至隔三差五的逃跑。我以為只要我表現的讓他們失望,他們遲早都會找到別人去代替我的位置。」

「直到我遇到了阿茹娜。」

薩庫爾緩緩的說著,聽不出有任何感情,但陳鳳章卻知道,真正深沉的感情是根本無法用言語和表情表現出來的。

情到濃時情轉薄,其實情並沒有轉薄,只是尋常人看不到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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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槍誅仙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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