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要看
「奪魄？那是什麼？」男人繼續問道。
馮強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不該問的別問，等你熬到了副統領的位置，自然會有人告訴你需要知道的東西。」
「對了，都怪你小子打岔，說這些有的沒的，太子呢？現在在哪？」馮強話鋒一轉，瞪眼問道。
「這一次太子殿下沒有隱藏痕迹，我們跟著他的腳印發現他帶著杜擎天進入了后樓，應該是去找曲小姐了。兄弟們不敢跟的太緊，現在都藏在後樓周圍，派我前來向大人稟告。」
「嗯，繼續盯著，公主那裡也不要放鬆，只要不去粟城，就不要干涉太子的一切行動，去吧。」馮強滿意的道。
「是，」男人抱拳行禮，剛要離開，又轉回身來不好意思的問道：「大人，屬下還有一事不明，太子殿下為何要放走一人前去報官啊？」
馮強不滿的哼了一聲道：「連這都猜不出來？那衛城縣令若是今晚不牽扯進來，將來用什麼理由治他的罪？太子殿下這是想把衛城的官府也一網打盡啊。」
……
「呸！衛城的官府？這種小魚小蝦也值得我費那麼多心思親自動手？」
萬花樓后樓一間閨閣之內，陳鳳章坐在床邊，不屑的冷哼道。此時的他，正一手翻看著曲婉晴交給他的有關杜家枉法的證據，另一手抓著曲婉晴的手腕向她體內緩緩渡著靈氣。
他帶著暈厥的杜擎天悄無聲息的找到了曲婉晴的屋子，剛一進門便看到曲婉晴如同木雕泥塑一般直直的躺在床上，那兩個五大三粗的婆子還在不停的從旁勸說。
看到陳鳳章進門，兩個婆子剛剛一愣便暈了過去，只剩下曲婉晴睜著一雙圓圓的眼睛，彷彿受驚的兔子一般直愣愣的看著少年。
待得陳鳳章講明了之前的經過，這個歷盡了磨難的女子終於長出了口氣，虛弱的身子再也支撐不住，眼看便要暈倒過去，全靠陳鳳章不停的給她輸送靈氣這才漸漸的好轉過來。
「公子既然不把官府放在眼裡，卻為何又放任歹人前去告官？」曲婉晴黑白分明的眼睛漸漸恢復了往日的生氣，此時正用狐疑的目光在這個神秘的少年身上來回掃視。
「這你別管，我要他們來，自然是用他們做點事情。」陳鳳章一語帶過，隨即揚了揚手中的東西，輕輕搖頭道：「這就是你父親生前收集的全部證據？這些東西大多只是記錄而沒有實證。增加稅賦、剋扣賑銀沒有往來賬冊，殺人放火、敲詐勒索沒有苦主證人，時間過了太久，到時候他們只需要概不承認，反告你一個誣陷之罪，你又能如何？」
曲婉晴緊咬雙唇，不甘的道：「我也知道這些東西不足以告倒杜家，但他們防範很嚴，真正緊關節要的東西從不留痕迹，這上面雖然只是記錄，但我願意挨家挨戶的去求，相信總有願意站出來作證的。」
「不用那麼麻煩，而且那些證人也不夠分量。」陳鳳章搖了搖頭，輕笑道：「我來做這個證人。」
「你？你一個外人，更不曾親身經歷過那些惡事，如何做的了證人？」曲婉晴懷疑的問道。
「不忙，先請你看場好戲再說。過一會兒你把你看到的全都記錄下來，自會有人帶你去王都告狀。到時候如果需要，我可以給你作證。」陳鳳章嘿嘿一笑，感到女子現在體力漸復，便放開了她的手腕，站起身來用腳尖在委頓於地的杜擎天身上點了幾點，不多時便聽他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緩緩蘇醒了過來。
杜擎天揉了揉眼睛，還來不及仔細看清四周，心裡便已在暗自慶幸：這果然是一個噩夢，天地間哪有如此詭異的事情？看來是平日里身體虧空的過了才引發夢魘，這次醒來一定要好好補補。
「咦？你居然也在，爺怎麼不記得上了你的床？小賤人，竟然看著爺滾下床去也不上來服侍，是不是皮子又癢了？」杜擎天第一眼看到床上的曲婉晴，便以為自己是睡夢之中滾下了床榻，剛剛想要起身，卻感覺稍一動彈全身上下便火燒火燎的疼痛。
「我說，紈絝惡少我今晚見了不少，但像你這麼沒心沒肺的還真沒見過。身上不疼了？看樣子恢復的很快嘛，不愧是武者的體質！」
一個輕佻憊懶的聲音從身後悠然傳來，杜擎天剛剛聽到了第一個字，渾身就是一僵，緊接著那已經烙印在他靈魂深處的巨大恐懼便山呼海嘯般的湧來。杜擎天的身體開始抖動，就連腳趾上最細小的肌肉都不受控制的痙攣，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回頭看去，只看到那個明明異常難忘卻又根本無法記住長相的少年，披著那身黑袍，像一個鄰家男孩一般沖著自己笑的很是歡暢。
「咯咯咯……」杜擎天想要說話，但舌頭根本不聽使喚，張了半天嘴卻只發出了牙齒打顫的聲音。
「很害怕是不是？」陳鳳章笑眯眯的問道。
杜擎天無法說話，只能用力的點頭，眼神里充滿了祈求的神色。
「想求饒對不對？」
點頭。
「想不想知道我會怎麼對付你？」
繼續點頭。
「是不是還盼著我饒你一命？」
杜擎天點頭的動作已經幾近瘋狂。
陳鳳章在杜擎天的身邊蹲下，拍了拍他不斷抖動的肩膀，用異常柔和的聲音安慰道：「別擔心，我不會殺了你的。今天的懲罰已經夠多了，我不會再難為你了。」
就在陳鳳章手掌落在杜擎天肩頭的時候，杜擎天的顫抖便神奇的停了下來，聽著少年那幾句直入心靈的安慰，他繃緊的神經頓時一松，感激的擠出一絲笑容道：「謝……」
嗡……！
就在杜擎天放鬆的一剎，陳鳳章的雙眼突然亮起了兩道淡金色的光彩，那光彩極淡，只在少年眼眸處才能勉強看的出來，剛一射出眼眶便成了無形無色的東西，但這東西卻又真實存在。
精神力！
如果姜城在這裡，他便會發現此刻陳鳳章釋放出的精神力如海洋一般深邃，像星辰一般恆久，似火焰一樣純粹！那，竟然是至純至濃的妖族血脈推動而出的精神力！
精神力擴散瀰漫，瞬間籠罩了少年和杜擎天的四周。
曲婉晴根本看不到這股力量的存在，她也沒有處在這股力量所在的範圍，但僅僅是離得稍近，曲婉晴也感到自己的內心彷彿被什麼東西攥緊了一樣，整個靈魂就像要被擠壓抽出，嚇得她急忙又再後退幾步，好奇的向兩人看去。
房間的正中，杜擎天雙膝跪坐在地板上，整個浮腫的臉頰此刻已經扭曲變形，他張大了嘴似乎正在發出刺耳的尖叫，但偏偏房間里安靜至極，他似乎只能做出尖叫的動作卻發不出絲毫聲音。他的鼻翼不停的闔動，兩隻眼睛幾乎瞪裂開來，眼球上爬滿了血線，遠遠看去就像塗滿了鮮血。
光是從旁邊遠遠的看上一眼，曲婉晴都禁不住打了個哆嗦，該是怎樣的痛苦才能把人折磨成這個樣子？
她把目光移向那個神秘的少年，卻發現那個自從進屋以來，就一直給她溫暖開朗感覺的懶散少年，此刻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面無表情，眼神冰冷，彷彿一個高踞於雲天之上，無情的冷眼觀看著人間的仙人神祇。
「你若害怕，可以轉過身去。」
淡漠的聲音傳來，依舊不帶絲毫感情，但聽在曲婉晴的耳朵里卻是這多半年來所聽過的最動聽的聲音。家中出事以後，她的世界便已沉淪，每一天都度日如年，包圍在她四周的只有絕望、恐懼、侮辱、殘酷，以及彷彿看一件玩物一般狂熱而嘲弄的眼神。
這個聲音，只有這個聲音是在為自己復仇，也只有這個聲音的主人，才能給自己一個公道！
曲婉晴本就是一個堅強的女子，否則在這半年之中早不知死過了幾次。她不死，是為了給父親洗刷冤屈，即使知道今晚會迎來人生中最大的恥辱，她也依舊沒有動過尋死的念頭。但就在她默默等待的時候，這個少年推開了她的房門，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光亮，給了這個堅強的女子一個清晰的希望。
「我要看。」曲婉晴顯得異常平靜，有一些越來越明確的東西在她的眼眸里漸漸凝聚，她的目光再次移動，看向了曾經令她恨入骨髓，卻又怕入骨髓的杜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