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你這隻火雞！
北海冰原上寒風凜凜，白衣人用一個擔架拖著冰棺，朝著南方前進，在冰湖上留下一道長長的痕迹。
可能是知道自己這趟路途有些長，她邊走邊說道：「這麼多年都沒回來看過我，一回來就是這副樣子，還留書讓我去保護那個孩子，你真把我當成是他的女僕了？明明就是有老婆的人，你這個負心漢。」
話里濃濃的怨婦味道。
血衣劍客沉默的跟在後面，一言不發。
「說起來，小高，五哥之前來信說過，說你好像還有個女兒，這麼多年了，也長大了吧，你不想去看看她嗎？」
血衣劍客仍是沒有回答。
白衣女子知道他不可能回答自己，仍舊自說自話。
「五哥他，真的把你的自我意識抹殺的一點不剩嗎？總覺得，有點殘忍啊。雖然當初是你要殺我們，才會反被我們殺死的。」
「不過，如果不是你，我和他也不會經歷那些事，說起來，還是要感謝你促成我們的緣分。」
「可惜，那個負心漢一直惦記著他已經死掉的老婆，小高，你說我哪裡不夠好？為什麼他就是不喜歡我？明明連孩子都……」
「他嘴上總掛著，那些人一直想要找到他，他得躲起來，但回去的這些年，他都做了些什麼？把你的女兒養成夢魔，把那個孩子養成影魔，他究竟想要做什麼？叫我一個人待在這冰天雪地的鬼地方？」
北海，白衣，血衣劍客，如果李跡在這裡，定然能夠猜出這女子的身份。
只是他肯定會驚訝，天下第二的白衣雪魔人，竟是位有些話嘮的女子？
女子自顧自地嘮叨著，唯一的兩個聽者，一個在沉睡，一個是死人。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以前話不多，只不過幾十年都待在苦寒冷清的極北之地，為了應對孤單寂寞而養出來的毛病罷了。
……
……
李跡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並不是躺在黃沙之中，周圍一片漆黑，他正躺在冰冷的地上。
「我是下地獄了？」
基於內心深處堅信的某種因果律，他相信自己如果死去，那麼一定會下地獄，眼下，應該就是來到地獄了吧。
突然一道火光亮起，眼前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一口巨大的鍋，下方烈焰熊熊，蒸汽不斷，可見鍋內正沸騰著。
李跡撐起身子，苦笑了一聲說道：「這是油鍋嗎？我生前除了殺的人多了一點，也沒有什麼大罪過吧，而且我殺的基本都是刺客同行，沒有幾個無辜人，地獄竟然要叛我下油鍋？這我有點不服啊。」
「你殺過很多人？」
一道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一張紅色的臉，出現在李跡面前。
李跡一怔。
這是地獄里的鬼差？
不是牛頭，不是馬面。
而是一隻雞？
火光映照著那張紅色的臉，李跡眼中長著雞臉的人淡淡說道：「我的名字，叫做東君。」
「你體內的劍意，是我幫你去除的。」
李跡在腦海之中搜索了一下東君這個名字，眼睛猛然瞪大。
「那位天下第七的九歌首領——東君？」
他仔細瞧著那張被他看成是雞的臉，這回才看出，原來這是鳳凰，只是一張面具，心中有些尷尬，他哈哈兩聲說道：「看來，我是沒下地獄了。」
如果東君知道他剛才心裡想的是什麼，估計會真的讓他下地獄。
「那這口鍋是幹什麼的？」李跡的目光不由自主飄向那口冒著油煙的大鍋。
「煮肉。」東君淡淡道。
「我是獸魔，需要吃人肉，鍋里現在煮的，就是人肉。」
李跡的臉色一僵。
東君走到鍋邊，居然也不用勺子，直接把手伸進沸騰的油鍋內，攪拌了一下，說道：「差不多可以吃了，你現在身體很虛弱，需要進補。」
「不，不用了。」李跡的臉色有些不好看，雖然有過真實無比的吃人夢境，要讓真他吃人肉，他還是無法接受的。
東君的目光瞥過來，雙眼之中似乎有著火焰升騰而起：「先前為你查看過身體，你的體內幾乎已經徹底崩潰，但卻仍然能活下來，這隻有獸魔之身才有可能出現的奇迹，但你又不以人肉為主食，加上山鬼曾說你是影魔。也就是說，你是雙魔、甚至是三魔之身？」
李跡的目光沉凝，沒有回答。
他不回答，東君便當作是默認，目光已大不一樣：「難怪以你的修行境界，居然能殺得了誅候的黃風奴。」
「你救我是為了什麼？」李跡抬頭，直視著那張赤紅色如火焰的面具問道。
「為了利益。」東君答道。
「我不會說誅候是九歌的敵人，你是誅候的敵人，那麼你就是九歌的朋友這樣的話，我會真實的告訴你，你對我們有利用價值。」
「真是夠直白的，和湘夫人和山鬼完全不一樣，不愧是首領。」李跡笑了笑，「當然，九歌對我，也是如此。」
東君從滾燙沸騰的鍋里，撈出了一塊肉，放到嘴邊。
李跡眼睛一動不動，要摘下面具了？
但是接下來，出乎了李跡的預料。
東君並沒有要摘下面具，面對到了嘴邊的肉，臉上的面具火光一閃。
在李跡震驚的目光中，那張鳳凰面具，開始栩栩如生的動了起來，張開嘴，將那塊肉咬了進去。
聽著那真實無比的咀嚼聲，李跡震撼無語，會自己吃東西的面具，這真的是面具嗎？
東君吃完一塊肉，臉上的面具再次變得死寂，他看著李跡說道：「剛才，你說你殺過很多人，正巧，我也殺過很多人，而且殺的，也都是該死之人，我創立九歌的目的，就是以殺止殺，以惡懲惡，以魔殺魔。」
「只有身在黑暗，才能看見黑暗，拔去黑暗。」
「誅候身在陽光下，行的卻儘是黑暗之事，如此惡沖，理應除之。」
「如今你已回不去闡院。」
「所以本座以太陽神東君的名義，正式邀請你，加入九歌，你，可願？」
這番話，李跡心中早有所準備了，他知道堂堂九歌首領出手救自己，必然不會是出於好意，也必定是廢了功夫的，除去黃風奴的劍意絕對不輕鬆，他肯定，要拉攏自己。
而這，不會是善意的拉攏，而是強迫性的威脅。
李跡低下頭，思索著自己該給怎樣的回答。
半晌后，他開口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當你在注視著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注視你。」
東君的面具上，赤紅色的鳳瞳微微一凝。
「我跟你們九歌的確有過合作關係，湘夫人、河伯、山鬼，還有那位大詩人，但這並不代表，我把你們當作是同伴。」
「你們覺得自己雖然身為截教魔頭，卻比那些真正的人還要正義，你們以為自己是在替天行道，在清理人間的蛀蟲，但實際上，所謂的正義判官，有時候也未必正義，看得黑暗多了，眼中也都是黑暗。」
「就如同誅候一樣。」
「你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東君的眼底，猛地炸開兩道火焰，沸騰的油鍋也劇烈顫動了一下，裡面沸騰地更快了。
「你……說什麼？」
語氣中帶著極其危險的氣息，他死死盯著面前的李跡，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將其丟入油鍋之中烹煮的意思。
李跡卻是並不畏懼，冷聲道：「我曾經和某個丫頭互相轉移過魔念，所以，我能夠和她在一定距離之內心靈感應。」
他看向黑暗中的某處，目光明亮而憤怒。
「你這隻火雞，把柳綺關在那裡做什麼！！！」
……
……
那裡黑暗的深處，一個少女被繩子綁在那裡。
雙眼緊閉，昏迷不醒。
正是失蹤了好多天的柳綺。
尹蓮沒找到她，洛溪也沒找到她。
誰能想到，她居然在這位九歌首領的手中？
如果按照李跡以往謹慎的性格，在弄清楚她為什麼會在這裡之前，不會輕易跟這種級別的人物撕破臉皮，但眼下剛剛殺死仇人的他，滿心正處於仇恨之中，一時間被戾氣所充斥，沒能冷靜地去分析局面。
果然，他的這個「火雞」稱呼，徹底引爆了那口油鍋。
轟轟轟，無數的火光同時在周圍亮起，將這一片原本黑暗的空間照耀地如同白晝。
九歌首領，天下第七。
那張面具金光閃閃，熊熊烈焰已經跳出眼眶，在全身上下燃燒著，背後隱隱出現了八隻羽翼的虛影，此時他身上的溫度，彷彿讓李跡感覺到自己面前的是一個太陽。
他是鳳凰，不是火雞。
充斥著無盡金芒的雙眼，盯著面前的少年，灼熱的目光簡直能將他穿透。
「既然你知道了，那本座也不拐彎抹角了。」
「本座拉你進九歌，本來就是為了避免麻煩，你和湘夫人山鬼等人相處不錯，本座並不想殺你。」
「這個小姑娘的命，現在由我管，所以，你現在如果想保住自己和她的命，就得回答我一個問題。」
李跡冷笑了起來，沒有開口問是什麼問題，因為那代表著示弱。
他現在很生氣，面對仇人的戾氣還未消退，就讓他遇到了這樣的事情。
那個捕頭少女，早在秦國兩人互通魔念和記憶時，便已經被他重重放在了心裡。
沒有人能夠傷害她。
哪怕是威脅性的傷害。
所以他說道：「你得先給我回答，你把柳綺抓過來有什麼目的？」
東君笑了起來，全身充滿無盡溫度的他，聲音卻是沒有一點溫度，冰冷地彷彿北海的湖水。
「你知道，這裡是哪裡嗎？」
「這裡，是荊州之南，雲慎南疆的一處火山之底。」
「離京城足足有一萬五千里。」
「離北海，更是有十萬里之遙。」
「也就是說，你的老師救不了你。」
「那位天下第二的白衣雪魔人，更不可能救你。」
他眼中的火焰，已經濃縮成米粒一般，雖星光點點，卻足以燎原，讓這片雲慎大地爆發幾十年來最恐怖的一次火山噴發。
「告訴我，蘇伍，他在哪裡？」
「如若你不說，那麼你和她，都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