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為道理而復仇

第152章 為道理而復仇

闡院,書劍山莊地牢前,越晗雪靜靜地站在那兒,看著空無一人的地牢,沉默不語。

輕微的腳步聲響起,莊子走過來,看著這名已經在這裡站了一天的女子,嘆氣道:「夜深了,回去吧。」

早上的時候,越晗雪一如既往來給李跡送早飯,卻發現他已經不在了,便在此站了一天,沒有看書,也沒有吃飯,就這麼傻站著。

越晗雪喃喃說道:「師叔,他會回來嗎?」

莊子搖了搖頭:「不知道,不過根據宮裡傳來的黃風奴越獄的消息,他應該是去找黃風奴了。」

「師叔,你回去吧,我……在他回來之前,不走。」

「你這又是何苦。」

「他答應過我的,要給我一個回答。」

莊子定定地看了她好久,才終於嘆息著說道:「我不該讓小蓮走的,不然有她勸你,或許會有效。」

越晗雪抿著嘴沒有說話,等到莊子離開,她才轉頭望著夜空,喃喃地道:「你這個騙子。」

……

……

李跡之前在與李定方一戰中,曾感受到這柄劍的威力,讓他不得不使用影子來逼迫李定方停劍,然而此刻操控著青萍劍的不是李定方,李跡如何能讓它停下來?

停不下來,因為這是誅候首領給他的必殺一劍。

李跡咬著牙,全力催動著蛛鎖,金蛟剪也已準備出手,要硬接下這一劍。

天下第六高手,加上神兵榜第二的法寶,哪怕人不親至只御劍,也足以殺死一名元嬰境界的修行者。

便如當年御劍術舉世無雙的齊國劍仙方海仙。

即便是親手操縱過這柄劍的李定方,此刻見識到這一劍從天外而來的光彩,心高氣傲的他也只能承認,自己離得那人還有很大的差距。

一聲怒嘯,長發翩舞而起,充滿了鮮活生命力的血紅之氣從他身體里溢散了出來,衣衫震震而裂,雙目一下子變得通紅。

伸手一招,斷掉的斷水劍飛至手中,身上如血汗般蒸出的紅色氣體,開始從他的身軀上蔓延至劍上,逐漸在斷刃處凝成了新的劍鋒。

他不能眼睜睜看著李跡在自己面前被殺死。

抬臂,血劍對青劍。

兩人對一劍。

這是當今大周王朝年輕一輩最強的兩人,對上王朝中最強修行者的一劍。

劍已至,青光籠罩鐵網,所有的鐵鏈都瘋狂顫抖嗡鳴起來。

叮,一道鐵鏈斷。

叮叮,兩道鐵鏈斷。

接連不斷的叮叮聲,所有的鐵鏈都開始道道崩斷。

李跡面上的血色也在隨著鐵鏈崩斷而快速流失,雖然蛛鎖鐵鏈斷了,仍然可以從穿心鐵盤中長出來,但他也必定會受到反噬之傷。

眼看著鐵鏈網被刺出一個空洞,即將落下來時,李定方出手了,血色的劍直接飛進網洞之中,頂住了青萍劍。

劍鋒頂劍鋒,刺耳的滋鳴聲響徹不覺,青色的氣流和血紅色的氣流在交織著相殺,同樣的充滿生命力,同樣的有著通天聖人的怨氣,一時間相持不下,竟無法分出勝負。

李跡和李定方的目光都死死盯著兩劍的交鋒處,一時間並無法分神注意赤鯊奴,所以在赤鯊奴的刀逼近李跡時,兩人才察覺。

情況危及,李跡已來不及閃躲,而手中金蛟剪是為了應對青萍劍的,只能準備用自己的獸魔肉身強行接下這一擊。

只是一個突然出現的影子,擋住了那對雙刀。

看著這個自己沒有召喚卻自己出來的身影,李跡怔住了。

「少爺……」

「我要擋不住了!」李定方突然大喝,只見斷水劍上那凝聚九鼎之力血氣的劍鋒已經開始碎裂,青色逐漸侵蝕了血色,已深入鏈網洞中的青萍劍,將斷水劍往下頂去,逐漸逼近李跡。

李跡嘖了一聲,手掌之中金光閃耀,金蛟剪即將脫手而出。

然而,楚南的聲音在他耳中響起,如驚雷般,震驚全場。

「青萍劍,給本座停住。」

只見那肥胖仍舊的影子楚南抬起手,手心對著那下逼的青色斷劍,冷冷地說了這麼一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本座?

李定方瞬間瞪大了眼睛,他感覺到斷水劍上傳下來的壓力在逐漸減小。

隱部閣樓之中,裘飛的貓臉面具之下神情陡變。

「這是怎麼回事?我居然無法控制青萍劍了?」

「是因為離得距離遠了,御劍術效果差了?」

覺得是這個可能性,黑袍下擺飄起,他身影一閃離開了閣樓。

李跡和李定方的神情越來越震撼,他們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柄青色的斷劍下頂勢頭越來越弱,那些原本侵蝕了九鼎血氣的青色氣流,也開始逐漸散去,最終,青萍劍徹底靜止在鏈網的空洞之中。

「不動了?」

「這是怎麼回事?」

突然發生的變故,讓李跡和李定方徹底愣住,手中原本要出手的金蛟剪也收了回去,包括雙刀被楚南抓著的赤鯊奴也愣在那裡。

然後,三對目光,緩緩集中在了那個影子身上。

李定方看著這個之前被自己當成是哥哥的影子,面色變幻不定,複雜之中帶著疑惑。

赤鯊奴看著那張自己從未見過的臉,此時竟有些畏懼。

李跡看著自從那番對話后,自己就再也不敢面對的少爺,沒有說話。

楚南也看著他們,沒有說話。

一時間,氣氛詭異無比,竟無人去注意頭頂那柄青萍劍。

就在李跡看到楚南張開口,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一道藍色的身影出現在場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那寬大藍袍的少年,抬頭看著頭頂的青萍劍,冷哼一聲,伸出手掌,掌間藍光閃耀。

三人震撼地見到頭頂的那片夜空開始扭曲,彷彿是一副攤在桌子上的畫,被人給拿起來用手給揉皺了一般,鐵鏈們開始抖動發出嗡嗡之聲,本來靜止不動的青萍劍,也開始顫抖起來。

在離這條巷子不遠處,一間民居屋頂上的裘飛怒哼一聲,手掌成爪對準青萍劍,冷聲道:「回來!」

青萍劍經過一陣顫抖,猛然間突破了那片扭曲的立場,升入了夜空之中消失不見。

鄒衍手臂放下,望著某個方向,眼神冰冷。

「鄒子教授……」赤鯊奴望著這個身高比她還要矮小的少年,身子卻是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

鄒衍看了她一眼,冷哼道:「滾!」

赤鯊奴毫不猶豫,收起雙刀,轉身奔出巷子,沒入了黑暗之中。

李跡轉頭,看到楚南已經消失了,沉默片刻,然後轉回來,對著鄒衍說道:「老師,你是來抓我回去的嗎?」

鄒衍靜靜地看著他,說道:「為什麼越獄?」

「我不能讓黃風奴跑了。」

「闡院和朝廷自然會抓他,你又湊什麼熱鬧?」

「我想親手殺了他。」

鄒衍閃爍著幽藍之光的雙目微微眯起,那微微飄動的袖袍和目光逐漸讓李跡覺得身體冰冷。

「你是白痴嗎?這種違反周禮和院規的做法,即便你殺了他,自己也很有可能給他陪葬。」

李跡咬著牙,倔強地不說話。

這時李定方說話了:「鄒子教授,這次他越獄,有我的一份原因,我和梁王殿下都會為他向天子求情的。」

鄒衍看都不看他一眼,對著李跡,語氣冰冷而不容置疑:「現在跟我回去還來得及。」

李跡搖頭:「不行,我不能回去。」

「你要逼我動手帶你回去?」

李跡問道:「老師,你有過我這樣的仇恨嗎?你能理解我嗎?如果你理解不了,你強行帶我回去,又如何能讓我服?我能越獄第一次,就能越獄第二次,只要我想,闡院的囚魔鎖就困不住我。」

鄒衍愣了愣神,然後緩緩搖頭道:「我沒有過,但是我明白一個道理,復仇,絕對沒有意義。」

「你覺得,為了復仇而失去你最重要的東西,有意義嗎?」

李跡低頭,原先照不到這片巷子里的月光,因為鄒衍的出現而透了進來,照在李跡臉上,照耀地一片慘白,他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

「沒有,古之聖賢說過冤冤相報何時了,你殺我我殺你殺來殺去,殺到最後全死光了,死去的人也活不過來,所謂的復仇的確沒有任何意義。」

他忽然抬頭看著鄒衍,語氣堅定:「但是很多人的復仇,不是為了有什麼意義,更不是為了有意思,只是為了一個道理。」

「道理?」鄒衍微微挑眉。

李跡一字字緩緩地道:「為自己要一個道理。」

他接著說道:「古往今來,復仇從來都是因為人們的執念而產生,被奪了王位出走異鄉,在外流浪如同喪家之犬的王子;戰敗敵國而忍辱成為質子,每日為仇人養馬做奴的國君。百年前的春秋,這樣的人物數不勝數,有成功的也有失敗的,而不管是那位最終賺輾轉數千里回到故國,並成為一方霸主的晉國公子重耳,還是那個忍辱負重幾年後東山再起,最終策馬將敵國踏平的越王勾踐,他們的復仇,都是一段可歌可泣的血淚史,膾炙人口的佳話。」

「我心中沒有這樣的大義,我復的不是國讎,甚至不算家恨,只是為了心中出一口氣,把這根梗在我心中好幾年的刺給拔掉。」

這段話,讓鄒衍眼中藍光幽閃,再說不上任何反駁之話。

「所以,你寧願跟我動手,也不願回去?」

李跡帶著歉意說道:「對不起,老師,我真的不能回去。」

鄒衍負手於身後,夜風輕卷過腳邊,帶動藍袍擺舞。

「那麼,動手吧,如果你能打贏我,我就任由你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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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天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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