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兩不相負
靜水庵內，疏影雙手被束，看着庵內那尊她日日下跪的祈福的觀音，佛像是一個寺廟最重要的東西，所以哪怕靜水庵貧困，這座觀音依然惟妙惟肖，只是她心中感覺自己是那樣的荒唐，那樣的傻。
佛若有靈，怎麼會讓信徒受難，佛若有眼，怎容惡人在她面前橫刀。
這一切，不過是自己的痴妄罷了，明明只要好好獃在府邸，什麼都不做，就不會有今日的事情了。自己終究什麼都做不到，反而成為了別人的累贅。
她看着周圍殺氣騰騰的黑衣人，心中的不安和恐懼慢慢擴散開。
千葉，你會來嗎？
我好怕你來，又好怕你不來。
緊閉的大門之外，突然傳來沉悶的馬蹄聲，聲音從小到大，最後急促暴躁宛如烈雨。
「砰」一聲重響，大門被人一刀劈開，風雪灌入其中，一人持刀，刀已出鞘。他踏入其中，風雪寒意協同殺意撲面而來。
「蘇公子來的好快。」為首的黑衣人在變故的響起的時候，長刀就已經架在了疏影的咽喉之上。
看到疏影無事，蘇千葉放下心中大石，沉聲道：「我人已經來了，還不放人。」
「現在時辰還早，等百院學試的時辰一過，蘇公子自然可以帶着美人回去。」
蘇千葉既然趕來這裏，心中早已經在百院雪試和疏影之間做出了選擇。芙蕖的仇雖然重要，但他也不可能放下疏影，畢竟她本來就是無辜的，不是百院雪試的事情，她也不會遭遇這種事情。
疏影看見蘇千葉，心中既是歡喜他的救自己，又是惱恨自己連累了他，心中柔腸百結，只叫了一聲「千葉」便不知道說什麼了。
蘇千葉還以為她被驚嚇到了，在他心裏她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子，突然遭遇劫持，還被人用刀架住脖子恐懼是自然的。朝她笑道：「別怕，我會帶你離開。」
說完就在殿內找了一塊蒲團，坐在疏影的面前，長刀也不入鞘，盯着四周的人，「不過是要我放棄百院雪試，我等著就是。」
他這般聽話倒是讓這群蒙面人吃驚，他們調查的資料上，這人可是為了進入百院學試浴血奮戰，一夜之間連勝四十多場，才艱難進入。不過也很快釋然，「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既然蘇公子如此合作，我們也不為難你，等到時辰一過我們便放人。」
蘇千葉剛剛心急如焚，現在心中靜下來也慢慢想通關鍵，長安畢竟的是天之腳下，就算夏侯冉手段通天，也不過弄出太大動靜。自己和疏影的雖然只是兩個沒有背景的小人物，但現在他進入了百院雪試，又剛剛擊敗晉國三皇子，名聲正噪，若身亡聖上畢竟追查到底。
而疏影一直居住在燕大將軍府邸之內，若是出事無論出於什麼樣的考慮，燕大將軍都會追查到底，不然他的客人在長安被人殺害，他顏面何存。
想通這些，蘇千葉漸漸放下心裏，既然對方沒有殺他的意思，那麼也不怕有埋伏。
躲在暗處的青衣白看到這一幕，臉上陰笑更濃，若不是怕被蘇千葉認出，他早就出去耀武揚威一番，他家裏有權有勢不假，可是要是仗着那些公然挑戰律法就是白痴了。
他拿出一把匕首交給他的狗頭軍師，又在他耳朵上嘀咕了幾句，狗頭軍師點頭哈腰的說了幾聲是，聽完后又豎起了大拇指拍了一通馬屁，青衣白得意的催促他快去。
狗頭軍師立即拿了塊黑布遮臉，從暗門走了出去，在為首的黑衣人將主子的話重複了一邊，為首的黑衣人眉頭皺起，「這樣不妥，大人有命令。」
狗頭軍師立即怒道：「這件事情我家少爺也出力不少，何況他要是聽話刺了下去，和殘廢有什麼區別，你還怕他亂了大人的布計不成。」
那人仔細想了想，顧慮到背後那公子的身份，還是點了點頭。拿起那個匕首，丟到了蘇千葉面前。
蘇千葉不明所以，看着那把匕首，這把匕首和普通匕首不同，四面開鋒，像是用兩把匕首的刀身成十字形排列起來一般。蘇千葉一下就認出這把匕首，「十字蒺藜刀，你什麼意思。」
十字蒺藜刀這種匕首在楚國極為有名，就連疏影聽說過，這種匕首除了四面開鋒之外，血槽更是極長，只要被這種匕首刺中，一旦匕首拔出，這人的傷口就會流血不止，直至身亡。最棘手的是這種匕首造成的傷口難以癒合，就算是許多老醫師也辦法。
領頭的黑衣人說道：「沒什麼只是給你多一個選擇。」
「選擇？」
「只要你用這口刀刺穿你的右肩，我立即就放了這姑娘。」
一邊的疏影就立即說道：「千葉不要，這口刀不是普通的刀。」
蘇千葉眯着眼睛思考了一番，開口道：「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你應該知道我們只想讓你缺席這次百院雪試，鬧出太大的動靜，對大家都不好。這口刀插進你的右肩，若不拔出你這右臂動彈不得，等同殘廢，若是拔出你找地方止血，很快就會流血而死，無論怎麼樣你都參加不了百院雪試。」
蘇千葉聽完嗤之以鼻，「既然這樣我又為何要聽你的，乖乖等時辰到不是更好，何必自殘。」
「只能怪你的仇家太多了。」領頭的黑衣人長刀動了動，架在疏影的白嫩的俏臉上，「蘇公子若是不動手，那我只好在她臉上劃出幾刀了。」
蘇千葉怒火終於難以抑制，「堂堂七尺男人，欺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你還算楚人嗎？」
黑衣人彷彿被人踩到痛處，「哼，我是不是楚人不用你這個孤獨園的雜種關心，你刺不刺。」
疏影咬牙道：「千葉你不要聽他們的，不過是一張臉，我不怕。」
聽到這話，蘇千葉卻苦笑了起來，撿起那把十字蒺藜刀，「你不怕，我怕啊。」
說完他一咬牙，舉起十字蒺藜刀乾脆利落的插進自己的右肩，鋒利的刀身從背後透出，鮮血淋漓，整個肩頭已經被刺穿。
「千葉。」疏影大叫一聲，眼淚已經留了下來，卻被黑衣人死死按住，動彈不得。
領頭的黑衣示意自己手下上前確定他的傷勢無誤之後，才鬆開疏影，疏影一下就跑了出去，看着那個滲血的傷口和插上面的十字蒺藜刀，也不敢碰，哭道：「你怎麼那麼傻。」
蘇千葉替她擦了擦眼淚，卻怎麼也擦不完，大大咧咧的笑道：「這不是怕你以後臉花了，嫁不出去。」
說完用左手牽起她的手，示意她抓住自己的衣角，然後左手提起自己的刀緩緩的退出這間菩薩殿。那群黑衣人倒是言而有信，沒有阻止。
退出殿外，蘇千葉立即和疏影上馬，朝上下飛奔而去。
疏影和蘇千葉騎在一匹馬上，心痛無比，「我們快點會燕府，找醫師替你處理傷勢。」
蘇千葉搖了搖頭，「時間來不及了，管不了這個傷了。」
「你想要去鯉魚台繼續比武。」疏影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現在的傷勢怎麼能繼續戰鬥，我們快回去治療，芙蕖小姐不會怪你的。」
蘇千葉似乎一點也不在意身上的傷口，「放心，我心裏有數。」
疏影又哭了起來，「對不起千葉，都怪我...」
蘇千葉立即打斷她的話，「怪我才對，沒有想到對方居然用下三濫的手段，牽連了你，這件事本來就和你沒關係的。」
疏影沉默了下來，蘇千葉的不責怪比責怪更讓她難受，因為她發現，她連承擔的能力都沒。她什麼都不會，只有一張好看的臉，而且還不是他喜歡的臉。
「我不是很沒用，如果是燕大小姐或者芙蕖小姐，恐怕不會這麼輕易被抓住，更不會被用來威脅你。」她神色黯淡的說道，透著濃濃的自責。
「別想太多，你和院長她們不一樣。」
是啊，當然不一樣。疏影看着飛雪想道，她們都擁有能力掌握自己的命運，而我只會寄托在虛無縹緲的希望之上，她們可以保護你，成為你的助力，而我只會是累贅。
「千葉，你現在的傷勢很嚴重，你真的要去嗎？」
蘇千葉不帶一絲猶豫，堅決道：「院長現在正在等我，我必須去。」
疏影低下了頭，沒有再問，心比這冰雪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