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千萬獎金

那天，九州的暴雪將至，灰色的天空也陰沉沉的，秦天宇的心情有點低落，剛走到君樂商場的一樓，在商場里搞活動的美女就向他走了過來，給他發了一張大紅的傳單，並問道：「帥哥，要報名參加我們《人生大贏家》欄目的直播答題活動嗎？最終的冠軍獎金是一千萬元，一人獨享哦。」

「人生贏家？一千萬元?」秦天宇差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在學校時聽說過直播答題的活動，最近才興起，靠答題贏獎金，實際上也就是用高高壘起的人民幣來生動詮釋「知識就是財富」。

秦天宇知道，這種活動現在互聯網上很流行，一般由一位主持人出題，一般共有12道選擇題，每次出題會彈出畫面，每題有10秒的回答時間。但因為直播答題的題目都不難，全部答對的人可能成千上萬，一場獎金為幾十萬元、幾百萬元的直播，每個人分到的錢也不到一百塊。他在現實世界頭一次聽說還有獎金一千萬元的答題活動，還是冠軍一個人獨享這麼多錢。

秦天宇感到很驚訝，仔細看了看發傳單的女孩，她的樣子很真誠，不像是騙人的。

那女孩叫周心怡，圓臉，長發，眼睛很大，是九州學院出來兼職的女大學生，大冷天的，她穿了一套職業黑西裝，短套裙，裏面一件白襯衣。襯衣最上面的一顆扣子鬆開了，裏面晃動的部位，隨她說話的節奏起伏。秦天宇和她的距離很近，剩下不到一米，能聞到她頭髮上散發出的櫻花香水味。

「你沒聽錯，我們《人生大贏家》呢，是BAT公司聯合推出的智力節目，在網上和電視上都會直播，採用新賽制，全國海選，只要答對現場的十二道題，就算通過我們的海選了。然後，再經過激烈的初賽、複賽，最終在鳥巢舉行總決賽，決出冠軍，獎金是一千萬元，冠軍一個人獨享。當然，獎金還要扣稅的。」

「有了這一千萬，那妹妹的手術費和買房子的錢，應該都有了。」聽了周心怡的話，秦天宇若有所思，或許大學期間自己在圖書館兼職時看的幾千本書，終於能派上用場了，便向周心怡要了報名表。

那天，去君樂商場之前，秦天宇在醫院陪着妹妹秦月。醫生告訴他，他的妹妹得了白血病，需要籌集五十萬元的手術費。望着妹妹蒼白的臉，還有病床旁一籌莫展的父親，秦牧之握著妹妹的手，堅定地說：「我去想辦法找錢，一定要治好妹妹的病。」

就在這時，秦天宇收到了女友楊紅芳的短訊，說有重要的事要當面說，晚上六點在西城的君樂商場見。這家商場，是他們倆人第一次約會的地方。

秦天宇回短訊問什麼事，能不能電話說或等到周末，卻沒有得到回復，他內心頓感不妙。下午他還有兩節課，時間變得異常難傲，他趴在桌上，無精打采，好在都是快畢業的人了，課堂上也沒有幾個學生，老師只是照本宣科，並不管課堂紀律。

秦天宇讀的是九州一所普通高校，本來他高考的分數上了重點線，但為了拿到獎學金，減輕家裏的負擔，填報志願時他選擇了一所普通高校。雖然他是讓家人驕傲的大學生，但還沒畢業就感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壓力。楊紅芳大他兩歲，說等他畢業了倆人就要結婚。

在城市裏，要結婚，一般就要先買房子。九州這個擁有兩千萬人的大都市，房價高得嚇人，房租也不便宜，剛畢業的年輕人，家裏要是不支持，根本連首付和房租都付不起。

秦天宇學的是新聞專業，剛跟一家商業門戶網站簽約，負責娛樂頻道。讓他失望的是，在簽入職協議前，單位竟然和他先簽了一份新人協議，鄭重聲明房地產行業已商業化，單位不再提供住房，也不提供購房補貼。這些年，傳媒行業嚴重擴招，連三流大學都開設大量與傳媒相關的專業，畢業生嚴重過剩，不好找工作，秦天宇一咬牙就把兩份協議都簽了。

秦天宇的女友楊紅芳，在一家口腔醫院工作，是前台的導醫。那年秋天，秦天宇吃多了桔子上火，牙特別疼，在校醫院被中年禿頂的男醫生拿鉗子、手電筒、放大鏡折騰了半天，塞了一嘴的醫用棉花，說要拔牙。秦天宇怕他到時候手一抖，把牙床都拔掉，於是落荒而逃，捂著臉跑到了學校附近一家專業的口腔醫院。

一進到醫院大廳，秦天宇就見到了楊紅芳，她的身材渾圓飽滿，被一身護士制服勾勒得恰到好處。她的臉很小，瓜子型的，大眼睛，柳葉眉，嘴巴偏大，右眼頭上有一顆美人痣，看起來嬌小可愛。

當時接近中午，醫院裏沒什麼病人，醫生們也去吃飯休息了。掛完號后，身材中等的秦天宇上前搭訕，一低頭，看見她制服最上面的一粒扣子開了，裏面的肉色文胸露了出來，中間深深的溝，誰見了都會口水直流。秦天宇咽了一口唾沫，倆人聊完，他的牙齒竟然不疼了。

楊紅芳說：「這就是緣分。」

秦天宇說：「為了這緣分，中午一起吃個飯吧。」

然後，他們就在醫院附近的君樂商場吃了頓麻辣香鍋，開始了他們的愛情，一晃三年過去了。

那天晚上，六點左右，秦天宇趕到君樂商場。出了地鐵口，在一條衚衕的拐角處，遇到了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乞丐，正應了那句反心靈雞湯的大實話:「轉角一般不會遇到愛，只會遇到乞丐」。

外面風大，呼呼打在人的臉上。秦天宇看那乞丐年紀有點大，滿頭白髮，於心不忍，也沒去想他是不是假乞丐，掏出身上的五十塊錢，放在了他前面的破碗裏。這年頭，但凡有孝順子女的老人，誰會在這天寒地凍時風餐露宿呢?

拐過衚衕，就是霓虹閃爍的君樂商場，秦天宇坐扶梯上了六樓的一家麻辣香鍋店。當時人並不多，店子裏瀰漫着一股濃濃的辣椒油和香菜的味道。楊紅芳提前到了，坐在靠裏面的位置上低頭看手機，秦天宇問：「今天你沒加班嗎？什麼事非得當面說呢？我妹妹還在醫院呢。」

「吃完飯再說吧。」楊紅芳回答說，她的語氣有點冰冷。

秦天宇見她那天穿着自己在商場幫她挑的紅色風衣，細長的脖子上戴着一條花色絲巾，顯得很正式，感到她有心事，吃了幾口菜，放下筷子，說：「我不餓。有什麼事，現在就說吧。」

楊紅芳從身後的紙袋裏拿出一條黑白條紋的格子圍巾，遞給秦天宇說：「今年冬天冷，這是我送給你的，你戴着試試，好看么？」

秦天宇接過圍巾，心中繃緊的弦一下子鬆了，試戴了一下新圍巾，感覺很溫暖。

楊紅芳也笑着說：「挺好看的。」

秦天宇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喝了一大口酸梅湯，說：「送一條圍巾，你還搞得這麼神神叨叨的。」

楊紅芳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平靜地說：「我們分手吧。」她說這話時，聲音很小，卻像針一樣，字字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