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春宵（3）
邵庄正想著身邊的人怎麼沒動靜了，就感覺小腿被踩了一下，有人從床上跳了下去。
除了施喬還能有誰。
他心中一驚，立刻掀被下床，在寢房門口把人拉住。
「怎麼了？」
「放手！」
黑暗中，施喬的聲音有點啞，用力甩了一下手，試圖掙開他。
「怎麼了？」
他又問了一聲，收緊五指牢牢拽住她的手臂，語氣有點著急，但更多的是茫然。
施喬聽著，只覺得自己的委屈十分可笑，難堪也隨之加重，猝不及防就落下淚來。
「我讓你放手！」她帶著哭腔說，更加用力地掙扎。
邵庄沒辦法，只能兩手抓著她的肩膀把人轉過來，用力箍在懷裡。施喬拚命推他，可怎麼都推不開，最後只能氣憤又無奈地捶了他一下，被迫靠在他胸口，無聲地流起淚來。
「怎麼了？哭什麼？」
滴在胸膛上的眼淚熱度灼熱，邵庄不由得就放低了聲音，想鬆開手看看她，又怕一鬆手她又跑了，只好把人抱在懷裡，輕柔地撫著她的長發。
「怎麼了？」過了片刻，他又問。
施喬不做聲，只是流淚。
感覺到胸前的濕意越來越明顯，邵庄不由有些慌了，同時又覺得奇怪，怎麼屋裡這麼大動靜，她的丫鬟還不進來？
他下意識覺得如果小卉在這裡，肯定能知道她怎麼了，也能想辦法把人勸住。
正當他猶豫著要不要叫人的時候，施喬突然輕輕推了他一下，啞聲道：「鬆開，今晚我睡炕上。」
邵庄全身一僵，半晌才柔聲道：「還是我睡炕吧，你睡床。」
「隨便你。」施喬又推了他一下，「鬆手。」
邵庄慢慢鬆開手臂，施喬推開他就往裡面走。
結果沒走兩步，突然「啊」一聲跪了下去。
「怎麼了？」他立刻蹲下去扶她。
施喬攀住他的手臂，嗓音都在哆嗦：「腳……踩到什麼東西……」
黑暗中，邵庄臉色一變，一把將人橫抱起來放到床沿上，然後摸到床頭小几上的火摺子，點亮了燈架上的羊角燈。
明亮的光線驅散了房間里的黑暗，施喬不由垂下頭，抬袖擦了擦臉上的淚痕。邵庄看了她一眼，想說點什麼，但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只好沉默著單膝跪到腳踏上，把她懸空的那隻腳抬起來查看。
只見她白嫩的腳心上一團紅彤彤的小坑，中央扎得最深的地方沁著兩顆鮮紅的血珠兒。
他不由扭頭朝寢房門口看去，發現地上躺著一根銀光閃閃的簪子，應該就是罪魁禍首。
「怎麼樣？是不是扎破了？」施喬問道，縮腳想自己看看。
「別動。」邵庄托著她的腳後跟，又仔細看了看，皺眉道，「得請個大夫來看看。」
她雖然疼，但嚴不嚴重還是有感覺的，哪裡就到了需要請大夫的程度？而且新婚之夜請大夫，那不就鬧得人盡皆知了？
「請什麼大夫……」施喬嘀咕著，用力把自己的腳縮回去，反方向抬起來看了看，忍著疼，盡量輕描淡寫地說，「還行吧，這麼點兒血，不礙事。」說著從床頭擋板的小抽屜里拿了塊手帕，二話不說就要去擦拭腳心的血。
「欸？」邵庄趕緊捉住她的手，「你這腳剛在地上踩過，不嫌臟啊？」
「我自己的腳，我不嫌棄。」施喬沒好氣地說，偏要去擦。
「我不是那個意思。」邵庄面露無奈，一手握著她的腳踝，一手抓著她的手腕，「傷口不能這麼擦……我去叫小卉來。」
施喬當然知道傷口得保持乾淨，但這麼小的傷，何必那麼麻煩。
「不用了，深更半夜的……」她撐著床沿試圖單腳站起來，「我自己去洗洗。」
「坐好吧。」邵庄按著她的肩膀，不讓她起來，然後趿了鞋，「算了，你等著，我去拿葯。」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就已經大步走了出去，外面很快就傳來開門的聲音，腳步聲一下一下往東邊去了。
雖然已經是春天了，但夜裡還是很冷。他一走，房間里安靜下來，更顯得冷清，施喬不由抱住肩膀，側躺到床上。
然後就看到了地上那根銀簪，是她先前用來綰頭髮的，鏤刻著細巧精緻的丁香花，估計是跳下床的時候掉的。
這可真是自作自受。
念頭閃過，剛才那種難受的感覺又回來了，她不由盯著空蕩蕩的地磚，怔怔地發起呆來。
邵庄提著藥箱回來，就見她僅著單衣蜷在床沿，鋪滿大紅色錦被的楠木床顯得過於寬廣，將她孤零零的身影襯托得單薄而落寞。
他不由頓在寢房門口，然後放緩腳步走到床前。
施喬抬眼瞥了他一下，撐著床坐起來，重新踩在腳踏上。他把藥箱放在小几上，拎起床尾的貂皮毯子披到她身上，然後去耳房打了盆水來。
他把她受傷的那隻腳擱在自己的膝頭，先拂水將腳心清洗乾淨，接著擦乾、上藥、包紮。藥箱里的東西很齊全，而他的動作更是熟練流暢，像是做慣了這種事的。
施喬不由納悶，但又沒那個心情琢磨，等他弄完，她就翻身躺到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悶聲道：「麻煩你了。我要睡了，你出去吧。」
邵庄蹲在床邊，盯著她貌似拒絕的背影看了片刻，然後起身收拾水盆、藥箱。
聽到身後的動靜，施喬只覺得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呼吸都變得不順暢。
正當她難受的時候，床邊突然響起腳步聲，下一刻就有人躺了上來，結實有力的胳膊從後面攬住她，胸膛貼上她的後背，低聲問道：「怎麼了？剛才為什麼哭？」
他的聲音低沉又溫柔，溫熱的呼吸撲在她耳邊，她不由僵著身子瑟縮了一下，下意識想往床裡面挪。
「為什麼？」他的態度卻突然變得強勢，用力將她箍緊，微微撐起上半身去看她的表情。
施喬不想讓他看，連忙將臉埋進枕頭裡。
邵庄溫柔又不容拒絕地將她的身子扳過來，翻身覆在她身上，手肘撐著床，仔細看她的面容。
這樣面對面的姿勢，施喬不可避免地對上了他的目光。
那目光深沉又直白，緩緩在她臉上逡巡，令她每一絲細小的表情都無所遁形。
她在心裡翻天覆地，而他卻一如既往的冷靜，施喬覺得自己在這樣的目光中不著寸縷，赤裸而難堪。
「別看了。」她偏過頭閉上眼，一滴淚順著眼角滑落，沁入鴛鴦戲水的枕頭裡。
大紅羅帳將羊角燈里的光線投射成迷離的緋紅，她烏黑香軟的長發散在枕頭上，眼尾上挑，嘴唇嫣紅，肌膚白膩似雪，臉頰如同沾著露水的花瓣，乍看是嫵媚，細看又清純……
邵庄定定地凝視了她好一會兒，面前好似有朵盛開的花，楚楚動人，惹人憐愛，他可以選擇遠遠地欣賞，也可以選擇據為己有。
他身邊有很多漂亮的花，但從來沒有哪一朵讓他興起過佔有的念頭，不是不需要，就是不值得。
然而此時此刻，他整顆心突然就被強烈的渴望主宰了，讓他心潮澎湃，衝動難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