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姐弟（5）
隨著邵庄溫和的聲音，僵冷的氣氛慢慢緩和下來，施喬覺得有些匪夷所思：「你是說當時賀玉和翊王在一起，還幫他擋了一箭？」
「嗯。」
「你不是說賀玉跟翊王沒有來往嗎？」
「既然是偷溜出宮，翊王肯定隱藏了身份，不過刺殺事件后，賀玉應該是知曉了他的身份，否則沒必要向家裡隱瞞自己受傷的真正原因。如果他一直用假身份跟賀玉來往，那我的人查不出異樣就說得通了。」
施喬還是覺得不太可能：「只是時間吻合而已，你憑什麼……」
對啊，只是時間吻合，邵庄憑什麼這麼肯定？
她盯著他，狐疑地眯起眼：「刺殺翊王的人該不會是你派去的吧？」
邵庄微微一笑：「聰明。」
施喬當下心情十分複雜：「翊王視你為死敵，你真的不冤。」
邵庄毫不在乎地笑了笑。
「你接著說，然後呢？」
邵庄道：「然後我讓人去打聽了一下當年賀玉受傷的具體情況，包括時間、地點、傷勢，接著又讓當年行刺的人一一確認，最後的結論是，賀玉一定是那個幫翊王擋箭的人。」
施喬想了想，問：「你是不是已經查到了翊王的假身份？」
「還沒有，不過這很容易。」邵庄含笑道，「賀玉在病中幾乎不出門，但卻會定期去一家茶樓喝茶，只要找出在相同時間去那家茶樓的客人就行了。我已經吩咐人去查了，只是需要一點時間。」
「那就是說，還沒有證據可以證明假賀玉就是翊王本人？」施喬面露失望。
「證據？你以為是查案嗎？」邵庄換了個姿勢，右肘靠在曲起的膝頭，用手撐著頭，饒有興緻地看著她，「又不是給翊王定罪，要證據幹什麼？」
啊？
施喬愣住。
「這件事其實非常簡單，假賀玉肯定是翊王的人，而且可能是翊王本人，反正與翊王脫不了干係，直接沖翊王去就行了。不上檯面的事，不需要證據。」邵庄道，「我已經讓人去搜查你弟弟的下落了，應該很快就會有結果。」
施喬訝異：「那你……」
「我知道，如果我不能說出個道理來，你肯定覺得我在敷衍你，所以但凡有疑點的地方我都讓人去查了。」
「……哦。」
見她低頭扒手指，邵庄淡淡一笑，吩咐人沏茶。
楚清聞聲進來，用小泥爐上的熱水沏茶，小卉幫著放茶葉。
施喬捧著溫熱的茶杯，默默地抿了一口。
她知道繼續糾纏這個問題只會顯得她這個人太過較真，但不管怎麼說，真相總是很重要的吧。
「我有一個疑問。」她沒有看邵庄，只是盯著手裡的杯子，「你說不上檯面的事，不需要證據，從做事的效率來說，這話很有道理，但這世上的事，擺在檯面上的才是少數吧……只憑推測，不講證據，小事會造成誤會，大事就可能會傷及性命。你這樣行事，極端點講，不就是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嗎？你可是大理寺卿。」
邵庄看著她，沉默了很久。
「施喬。」
「嗯？」施喬抬眼看他。
邵庄保持著那個撐著頭的姿勢，目光平和，堪稱溫柔：「你知道嗎，你是個很令人羨慕的人。」
「……啊？」
施喬非常懵，但邵庄沒有解釋，他只是笑了笑，淡淡道：「當我是大理寺卿的時候，自然會做大理寺卿該做的事。」不等施喬追問，他又道，「時候不早了，你回去吧，有消息我會派人通知你的。」
施喬只好點頭，放下了茶杯，但剛要起身突然又想起一事：「對了，你是不是打算跟定國公府結親？」
邵庄輕挑眉梢：「你怎麼知道？」
這是承認了，施喬眉心微蹙。
「外面都在傳……」她忖度道，「定國公府的姑娘里只有星月是嫡出，除了她，我想你也看不上別人。我與星月自小相識，她是個善良單純的人，我希望她這一生都能平安幸福。」
邵庄聽懂了：「你不希望她嫁給我？」
施喬一咬牙，說了實話：「我想你自己也知道，對一個只求此生平安幸福的姑娘來說，你……實非良配。我相信定國公也很清楚這一點，以他對星月的疼愛，他不會把星月嫁給你的。」
邵庄斜倚著靠枕，表情不以為然：「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行吧，施喬知道他是不可能被說服的，不再多言，乾脆利落地走了。
*
翻過院牆，小卉把梯子放回原位，回身卻見施喬倚著園中的花樹，望著天上的月亮出神。
她走過去，小聲問道：「您還在想星月小姐的事？」
施喬點頭：「邵庄決定的事，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去實現的，我怕星月真的會……」
「可是定國公也不是吃素的啊，只要他老人家不答應，邵世子就算有萬般手段，也無法輕易得逞吧。」
「希望吧。」
小卉學著她那樣倚在花樹上：「我倒是更好奇邵世子剛才說的一句話，他說您是個令人羨慕的人，好奇怪，他竟然會說這種話。」
倆人一起望著月亮出了會兒神，施喬吶吶道：「大概是因為我只需要做施喬吧。」
小卉眨了眨眼，感覺自己似乎明白了什麼，但仔細一想，又好像並不明白。
馬上就到中秋了，再等幾日，明月就會圓滿。
施喬交握著雙手閉上眼，在心裡許下三個願望——
一願小四平安歸來，闔家團圓。
二願星月嫁得如意郎君，平安幸福。
三願施喬永遠只需要做施喬。
*
「小姐，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小卉歪著頭輕聲道。
施喬睜開眼放下手：「什麼聲音？」
小卉用手指了指：「感覺像是前面傳來的。」
花園前面是施喬住的地方，再往前就是正房。
「不會是被我娘發現了吧？」小卉道。
「那我們快回去，免得甘媽媽擔心。」
倆人急急忙忙穿過花園，施喬住的第二進院落透著微光，她們跑進屋卻發現屋裡點了燈但沒人。
「甘媽媽去找我們了？」施喬納悶道。
話音剛落，卻聽見前面正房傳來一聲怒吼：「好好的人怎麼會憑空不見了？！」
那聲音沉悶嘶啞，安靜的夜裡即便隔著厚厚的院牆，也聽得清清楚楚。
施喬和小卉被驚得同時一激靈，不由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難以置信。
「小姐。」小卉小心翼翼道，「剛才那個聲音……四少爺？」
施喬猛地揪住了胸口的衣襟，聲音都在發抖：「去看看……我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