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初次聚會

那是個絕對讓人生不出惡感的女人，舉止投足間，都有種仙氣。還未曾走近，林黛玉倒是先膽怯了，那樣如畫裡頭的人物，她雖忍不住想要親近，可卻不知道是不是會招來嫌棄，畢竟，說到底，她不過是叔叔的侄女，而非親女。

就在林黛玉止步不前的時候，那邊娉婷走來一個女孩兒，梳著好幾根辮子，服飾看著就像是異族人。來到林黛玉面前，行了禮，「四夫人請姑娘過去坐會兒，她泡了上好的雀舌，用的是去年收下來的荷葉露水，值得一品。」

丫鬟的態度恭謹，言辭懇切，林黛玉只得跟著一塊兒去了，剛剛到了亭子里，手心兒都冒汗了。「見過四嬸嬸，問您的好。」

這樣的排行真的不是她願意，而是紅袖交代的，府里的人本就按了名頭排著叫，她自然也是跟著。畢竟，作為一個大家族，林沐也沒有兄弟，不怕人家誤會。

「這麼有禮貌，起來吧，按你們的規矩算，我還當不得你這句嬸嬸，留著去叫紅袖姐姐吧。」不軟不硬地說了這一句，不等大家反應，龍闕便開始對林黛玉評頭論足起來，「這容貌看著倒是跟爺有幾分相似，尤其是這雙眼睛，只是你這性子倒是比他好了不少。」說起這種話來，林黛玉尷尬的不知道該怎麼接。

不過龍闕大概也習慣了，她隨心所欲慣了，性子又怪癖，難得逮到一個還算順眼的，怎麼能放過呢。

林黛玉不知道怎麼回話，龍闕繼續發獃看著風景，氣氛一度尷尬，當然，只是林黛玉覺得，龍闕可是怡然自得，樂呵得很。

就在林黛玉快要忍不住提出告辭的時候，龍闕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亭子裡頭還有一個人似的，「你坐啊，喝茶嘛，這茶可是苗族的貢茶，輕易喝不得，要不是爺的臉面大，我還沒嘗過呢。」轉頭就跟自己的侍女說，「去給姑娘包上一些，讓她嘗嘗，再給抱上兩壇露水，這雀舌就得配這個。」

林黛玉也是講究人，可是見龍闕這樣講究，還是有些開了眼界，若是讓賈寶玉看到眼前的這一幕，可不得將心就掛在這位嬸嬸身上了。呸呸呸，林黛玉在心裡暗暗唾了自己一口，再不能想他了。

「那就謝謝嬸嬸了！」行禮后，看著一直給自己使眼色的心荷，遲疑了一下，還是起身準備告辭，「不打擾您看風景的雅興了，改日再到您那兒去拜訪。」林黛玉帶著下人們往靜安閣走去，心裡頭琢磨著叔叔的這位四夫人。

其實府上關於這位夫人的傳言還是很多很多的，林黛玉隱約地也聽了不少。據聞原先紅袖嬸嬸是不同意她進門的，可人家要報恩，要以身相許，硬是貼了上來，於是，叔叔也就半推半就地答應了。林黛玉其實也清楚，叔叔應該是喜歡這位龍闕嬸嬸的，要不然，不會讓她在家裡這樣隨心所欲，不講規矩。

對於叔叔的這四位夫人，她也是挺佩服的，畢竟，共享一位夫婿，還能做到和平相處不起紛爭，除了紅袖嬸嬸有本事兒，也是這四個人都不計較。林黛玉暗暗反省自己，先前賈寶玉親近其他人的時候，她都會拈酸吃醋，每每都得跟賈寶玉鬧一下脾氣，想來或許是她不對，可是這愛一個人，不是都會想要獨佔？難道看著他跟旁人在一塊兒，能不介意？林黛玉心裡疑惑不已，可卻不知道該向誰詢問，又該如何詢問。

很多時候她會覺得自己的形式標準跟世俗的不一樣，可世俗的到底是對是錯，又有誰知道呢。林黛玉心裡感慨不已，嘆了口氣，也沒心情在外頭逗留了，徑直往屋裡去。

春日將至，活動也很多，頂著各種名頭的宴會都在悄悄地進行著，這日，秦慕雪早早地就來到靜安閣給林黛玉收拾，準備帶她出去參加東平王府的春宴。

東平王府姑娘多，今年大多數也到了年紀了，東平郡王妃就想給她們一同相看，這樣的賞花宴辦了兩三場了，前頭林黛玉病著沒趕上，這會兒倒是剛好。

「不用緊張，跟著我們就好了，除了我，大夫人也會一塊兒去的。至於東平郡王府的情況，等會兒我給你拿兩張紙，臨走前看看，記一記，大概有些印象就成了。」畢竟，南東西北四王，先前也都是頂頂厲害的人物，林沐這個後來者，去拜訪的時候自然得用些心。

秦慕雪去了好幾次，跟東平郡王妃打過交道，那人好不錯，是個值得結交的。將東平郡王府的春宴作為林黛玉進入金陵城頂級社交圈的第一步，還是考慮得挺周到的。

先前林黛玉在賈府的時候，從未跟著出過門，這還是她第一次參加親戚之外的人所辦的宴會，心裡頭有些忐忑也屬正常。秦慕雪是過來人，一眼就看穿了，沒有笑話，而是指點著林黛玉好好收拾。新做好的衣裳一上身，配上首飾，淡淡地妝容，在香芸的巧手下，林黛玉是立馬不一樣了。

「真是個美人坯子，等會兒，可得讓那些夫人搶破頭呢！」秦慕雪真心地誇讚道，她還是第一次見到盛裝的林黛玉，有些驚艷到了。這樣直白的誇獎也讓林黛玉羞紅了臉，襯著華服美飾，格外動人。

這樣的宴會，其實也是默認的相親會，大多數是由夫人們組成的隊伍，主要考察的是大族的姑娘們，看中了，再畫張相給兒子挑一挑，大約也就能下聘了。對於林黛玉而言，卻是極其陌生的，她在金陵城住了這麼些年，如今都十八足歲了，卻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與外界的交流僅限於家里的丫鬟們，何其可悲。

以前在賈府的時候，看著二嫂子，覺得她尤其能幹，裡外一把抓。可是如今見了叔叔的這幾位夫人，才知道人外有人，若是能選，她倒是更願意過這樣的生活。

「暮雪嬸嬸，這春宴該做什麼準備嗎？」林黛玉有些無措地問道，「如今備著可來得及？」

「無妨，跟著你紅袖嬸嬸就好了，到時候少說話，多看看，等見了人，過了禮數，你就去跟那些小姐妹們一塊兒，琴棋書畫，總會找到話題聊的。」秦慕雪笑著安慰到，這些日子的相處，她也算是了解了一些，其實林黛玉什麼都好，就是性子有些獨，說得好聽那叫清高，不好聽那就是矯情。秦慕雪想著，好在她還算不錯，性子不刁蠻任性，扳一扳，或許還有救呢。

重重的點了頭，隨後便跟著秦慕雪往前廳找紅袖匯合出發。

馬車上，紅袖遞給林黛玉兩張紙，上頭詳細地羅列了東平郡王府的情況，家庭成員等，表格的形式，一目了然。

林黛玉看了看這東西，將它牢牢記在心裡之後，才跟嬸嬸們搭話。「這家人好多，光是小一輩的都十幾個呢。」這樣繁榮昌盛的家族，讓人有些羨慕。

紅袖笑了笑，「你是不當家不知道啊，就這樣的人數，一家人光是嚼用就不少了，東平郡王可是出了名的扣，能辦這宴席，還是因為有著一個花場，順帶賣賣花，有利可圖，她才做的。」這東平郡王妃可算是金陵城裡少數對她胃口的人了，只可惜年紀差的有點兒多，都是當祖母的人了，可紅袖連個孩子都還沒有。

說來也奇怪，林沐有四位夫人，可人快到中年了，膝下卻荒涼。

「人多熱鬧啊，錢少些也是無所謂的，總不至於不夠嚼用吧。」林黛玉雖然不是是金錢為糞土，可也不是個精通俗務的人，說起話來，都不帶打草稿的。

在邊上聽著的秦慕雪，彷彿看到了先前的自己，養在深閨，不知人間疾苦，小小一樁事兒，都能覺得天塌下來了。如今回想，滿是感慨。看向林黛玉的眼神里，充滿了憐愛，秦慕雪雖然比林黛玉大不了幾歲，可差了輩分，經歷也不盡相同，相比之下，成熟很多很多。

「好啦，別瞎琢磨這事兒了，左右你叔叔能幹，家裡不缺錢，管其他人呢。再說了，家裡還有個聚寶盆，總會有錢花的。」紅袖不願意再糾纏這件事，沒什麼意義，「女孩子家，雖然不需要出去拋頭露面掙銀子，可也得懂，你看你素英嬸嬸，哪怕是商女出身，可架不住她能幹，家裡頭誰不高看她一眼！」

「是啊，接下來你養好身子，就該跟在我們身邊，好好學學了。」管家這件事情，還真得教，林黛玉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學起來了的，到時候挑了人家，也不著急忙慌的，更從容些。

最近的話題，扯來扯去都能到她的婚事上，林黛玉低下了頭，不願意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