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常新園
剛剛放下書就發現林黛玉有些恍惚，杜若看著她柔美的側顏，哪怕是化妝也掩飾不住的美麗，心裡頭千百個念頭閃過。看到了最後，心理糾結萬千遍，還是扭扭捏捏地，裝作無意問到：「怎麼了？」
他一邊問，一邊在心裡想著，應該沒什麼煩心事兒才是，難不成是因為太忙了？他思索著最近自己布置下去的任務，結合她交上來的日常作息中的各種內容，似乎強度真的有點大，忍不住有些心虛。
正當他想著要不要給林黛玉減壓的時候，就聽見她不答反問到：「世人皆重子嗣，繁衍後代這件事是不是很重要？」
杜若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噎死，咳了咳，緩了緩喉嚨，半天才說到：「是挺重要的……」像他，就曾經跟林沐討論過這件事，還大言不慚地表示過以後一定要生十個八個的，最好能組一支蹴鞠隊。
或許正是被這種理所當然的態度刺痛了，林黛玉垂下腦袋，掩住自己眼裡的無奈。果然，世人皆如此，她有些感傷，不知道叔叔是不是也如此想法。
「不過，如果是自己喜歡的人，哪怕她不能生，也還是會娶的。」杜若說完，整個耳朵都紅了，還要一本正經的拿著書，像是一點兒都不在意一般，可眼神卻忍不住撇向林黛玉，偷偷看著她的反應。「而且，子嗣重要，也是因為大家身上流著同樣的血液，更重要的是，能夠體會到養兒育女的各種樂趣，重在過程。」
不是他開玩笑，他的確是這樣想的。就像好兄弟林沐，到現在也還沒有孩子，不一樣活得好好的。實在不行，他就在戰鷹裡頭挑幾個好苗子培養著，一樣能體會到，而且日後也能給自己養老送終。
杜若忍不住又偷偷看了林黛玉一眼，思索著她問這話背後的深意，難不成是真的看上自己，卻又怕自己嫌棄？
畢竟，林黛玉身子不大好是人盡皆知的，而且林沐的情況如此，她父母也是僅有她一個孩子，先前林沐給她選婿時，還一度傳出了不少的流言蜚語。林黛玉多思敏感，若是起了心思，會想探問一番也正常。
不過顯然，他是誤會了。
林黛玉點了點頭，表示贊同，「的確，血脈傳承重在過程，不過嬸嬸明細不是這樣想的。她可喜歡她弟弟了，剛得了消息就很激動，一直念叨著要如何找人，找到后要如何安置，都恨不得什麼都給安排好了。」好吧，她承認，自己是有點點吃醋的。
不僅僅是為自己，更是為叔叔，慕雪嬸嬸如此的表現，林黛玉忍不住聯想到她跟叔叔至今還沒有孩子，日後不知道會不會……一想到這兒，林黛玉就忍不住為叔叔擔憂，更害怕其他嬸嬸也有這樣的想法。
杜若瞪大了眼睛，搞半天自己還表錯情了，他有些懊惱，運了運氣，強忍著心裡頭的不舒服，說道：「她是為她爹高興，聽說二夫人的爹爹本就重視子嗣。」勉強算是給解釋了一句，這件事他早就知道，也已經去信給林沐。
這件事說到底也不是大事，夫人的弟弟找回來了，那就好好養著便是了，反正戰鷹家大業大，養多一個孩子也不會怎麼樣。杜若不是十分上心，反倒是林黛玉，因著秦暮雪這樣的態度，有些感慨。
在林黛玉的認知里，嬸嬸秦暮雪可謂是女中豪傑，巾幗不讓鬚眉，卻也一樣像個普通婦女一樣。說到底，她是想到了自己，叔叔對她，何嘗不是因為她是林家血脈的傳承，若換一個人，是否也一樣會待他這樣好？
牛角尖一旦鑽進去，自然是很難出來的。
她還未曾練就銅牆鐵壁，臉上的表情自然而然的帶了出來她心裡頭的想法，杜若身經百戰，一看便知，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出言安慰道：「你是想到你自己了吧，其實若你是個男孩兒，或者，你不想你現在這個樣子，你叔叔未必會如此上心。」他說的是實話，「剛開始知道你的存在時，你叔叔雖在意，可不是像現在這般。」
當初知道林黛玉寄住在賈府時，林沐也不過是說了句要接回家來養著罷了。等調查的資料呈現到他面前時，不知道那個點觸動到他，才會毅然決然地說要回來。再後來，林黛玉接回家之後，相處過程中，林沐的態度有了很大的改變。
這些都是杜若在姑蘇時才察覺到的，也是因此，他才會注意到這個小女孩兒。
或許對於林沐而言，林黛玉不過是哥哥的一點點血脈，能保住便是對他最大的交代。可相處之後，感情的累積都在不言之中，至少杜若是真的未曾見過林沐對誰這樣上心過，可見，他對林黛玉的喜愛程度。
各種安慰人的話他真的不大會講，只是陳述事實。林黛玉細細想想，好像也是，從她到林家后，叔叔的確是慢慢地開始變得可親。她也的確是在慢慢熟悉之後，才會如此依賴，這樣算起來，其實也不必再追究源頭，只要他們是越變越好了，不就完了嘛。
回過神來的林黛玉有些不好意思，她微紅著臉頰，低聲說道：「謝謝您的寬慰。」作為一言驚醒夢中人的良師益友，她還是忍不住給杜若行了禮表示一下感謝之情。
杜若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別這樣，我也就比你大一點點，要不這樣，別論輩分，就當是摯友處著唄。」反正他覺得跟林黛玉相處時若不計較這輩分問題，也確實更舒坦些。而且，經過這些日子的點點滴滴，他也真的沒辦法將林黛玉當晚輩看了。
這樣自然也是最好，林黛玉覺得，畢竟，她也不是特別願意將他當長輩。
兩人就書本上的一些問題進行討論，時不時拿出如今的情況作對比分析。林黛玉在這樣的學習中，了解了不少處理問題的手段，雖然還未曾有實戰經驗，可理論知識不斷豐富，還是老練了許多。
或許真的是良心發現，杜若開始給林黛玉減壓，課程也不再排滿，而是留出時間來跟她閑聊。杜若見識廣，而且也願意跟她聊天，給林黛玉講了很多很多外邊的趣事兒。
兩人在漸漸地熟悉，不知不覺中，越發親近起來。
看到這種變化的當然是身邊人，秦閆第一個發現，沒聲張，而後是龍闕，接著是秦暮雪。就在大家都有心想要做些什麼撮合一下時，林沐的消息傳回來了，他們已經啟程返回，船已經在路途中。
暗暗鬆了口氣的林黛玉，總算是不再緊繃著。而借著林峘休沐的這日，杜若帶著姐弟兩人出去玩兒。
夏末的天氣還是有些熱，可早晚已經能感受到秋的涼意，金陵城四周環境不錯，群山中有不少的美景，其中就包括林家的這處園子。這可是林沐斥巨資修建的，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裡頭還有不少的好東西，若是有突髮狀況，躲進去后，三兩年都想能攻進去。
而這處園子林沐早早就已經提好了名字，便叫常新園。山腳下有個小巧的竹制門樓，上頭掛著的牌匾上便是林沐親筆提的字。
穿過門口便是青石台階，一級接著一級，抬頭往上看，一眼望不到頭。
林黛玉拉著弟弟，杜若在前頭帶路，後頭的小廝和丫鬟們尾綴，一步一步往山上走。幾乎是一步一景，除了常見的樹木竹林，還有許多林黛玉從未見過的珍稀草本植物，每棵樹上頭都掛著一個小牌匾，除了名字，還有一兩句簡單的介紹。林家姐弟一邊走還要一邊看，興緻勃勃，倒是沒覺著累。
「這處地勢險要，你叔叔找了很久才找到的地方呢。」杜若身強體健，一邊走一邊還給他們介紹，「看到沒，群山之中，只有這一處入口，地勢險要，裡頭更是別有洞天，等會兒讓你們開開眼界！」他忍不住誇口，這裡的建設，杜若也參與了不少，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般，覺得格外自豪。
林峘只覺得目不暇接，聽到他這樣講，兩眼放光，「杜叔叔，你跟我講講唄。」他已經忍不住想要提前知道了，這山景看多了，倒也就沒那麼稀奇了，林峘眼巴巴地看著杜若，希望聽到一些不一樣的。
不說他，就連林黛玉也是一臉期待。杜若的虛榮心得到了巨大的滿足，於是，侃侃而談，說起來那叫一個滔滔不絕。
後頭跟著的丫鬟小廝們也都靜靜地聽著，忍不住就對主人家有了更深的認識。其他人倒是沒什麼，都習慣了，而紫鵑，掐了掐自己的虎口，強忍著顫抖，看著這片山林，心裡千百個萬幸。
如今她跟在林黛玉身邊，算是能夠獨當一面，見此狀，豪言壯志都抑在心頭，化成對林黛玉的忠心耿耿。她無比慶幸，自己遇到了自家姑娘，未來，只盼著能一直跟在姑娘身邊，一直服侍她。
當一眾人等來到半山腰，看到那雄偉壯觀的亭台樓閣時，都不約而同地張大了嘴，無聲表示自己的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