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復活（1）

所有的故事等到敘述的時候其實都只是老生常談，這個故事也一樣。這其中的主人公是一個追求成功、財富、權勢而毀滅了人生其他所有的女人，由這個女人的動機、活力和勃發的野心而論，只能說她的一生都被強烈的權利慾望所牽動。與其說她的一生是一種破碎的現實，不如說是對夢逐漸消失的感覺。

——《天下人宇智波莉》開篇

開春之後，就是櫻花盛開的季節。櫻花盛開對於戰國時代的忍者來說似乎沒有任何含義，這紛亂的時代活下去就是最艱難的事了，和平是夢裏的事，大家都在為了生存奔忙。

忍者的生活更是只有鐵與血，任務、戰鬥、修鍊才該是生活的全部，而這些都是為了活下去。時代的殘酷就在這裏了，即使是平民眼中擁有鬼神一樣可怕力量，因此不用像他們一樣過着朝不保夕的生活的忍者大人，其實也是一群因為連年的戰爭平均活不過三十歲的短命人。

不過世界上的事情是說不準的，在大陸西邊的雷之國，由忍界名門宇智波建立的大城出雲城——大概如同這座壯麗城池的名字一樣，被普通民眾傳為了神的居所。位於這座城池中地位的頂點，宇智波一族剛剛上任的新族長宇智波莉，就正在悠閑自在地賞櫻。

「春雨切勿急，至今未賞櫻。伴雨花瓣落，心中生憐情。」

曼妙寥落的和歌聲，還有優雅的三味線流瀉而出，伴隨着春雨綿綿密密，櫻花綻放於墜落，竟然沒有一點錯。如果有人能夠得幸聽見大概會恍惚是天上人的奏樂——抱着三味線慵懶哼唱的少女也確實比仙女還要美麗。

穿着一件用板締縮緬面料製成，裙擺處畫着大片粉色櫻花瓣的緋色華麗打卦，這件打卦即使是小國的公主也不能擁有，有金線裝飾。哪怕是好時候也是昂貴的令人咂舌，何況是如今大陸上戰事最多的時候。

然而就算是再高貴再美麗的衣服，比起穿着這衣服少女也差得遠了。她仰著頭微微閉着眼睛，雪白的膚色比大國大名府里的公主滿面塗上白.粉還要潔白，大概只有一種雪白的櫻花才可以相比吧。

這樣她已經非常潔白可愛了，然而造物主依舊不滿足，於是就有了濃密如同小扇子一樣的睫毛，顫顫巍巍地抖動，像是蝴蝶扇動翅膀；有了嘴唇如同鮮花，是精巧的、嫣紅的、花瓣絲絨般的，若是男性見了總免不得遐思一番，那一定是十分適合親吻的嘴唇。

最精彩的還是那雙眼睛——這雙眼睛終於睜開了，這是一雙罕見的真正純黑色如同黑玉一樣的眼睛。與這雙眼睛相比，其他人的黑眼睛未免就顯得寡淡、無神、雜色，像是便宜貨了。

雷之國的流浪樂人曾經傳唱過的，這雙眼睛裏頭有冬日的雪夜，又涼又深邃，讓人忍不住去細聽冬日裏細碎的雪落聲。這雙眼睛裏也有春日裏的春水，波光蕩漾的時候驚心動魄，是忍者最強的武器也比不上的。

如果不是最近的人，大概誰也不敢相信，這樣美貌的少女就是雷之國宇智波的新族長和出雲城的城主——畢竟在這個時代，混亂像是泥沼，力量才能決定一切，自然也就包括了地位與命運。

在這上面男性忍者天生要優於女性忍者，沒有幾個忍者家族繼承人會選擇女性。甚至女性忍者上戰場的也很少，更多時候她們都在家族族地生育孩子，為戰場消耗提供更多的人口。

即使是能夠獨當一面的女忍者，結婚以後也大多回歸後方，最多做一些不那麼危險的任務。與其說這是一種憐憫，不如說這是另一種殘忍。畢竟這樣保證生育的目的也是為了戰場上能夠有更多的有生力量補給，出生就是為了死在戰場上，這樣的命運還是不要開始的好。

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上來看，這應該是另外一種普通了。也說過了力量決定一切，宇智波莉，一個這樣年輕貌美的少女，得到這樣的地位，當然是她比別的人都強啊！

她這時候睜開了眼睛，頭也不回，依舊注視着春雨中零落的櫻花：「啊，阿江，你來了啊。」

這是一位穿着淺藍色打卦，外面披着一件裝飾著仙鶴圖案『搔取』的女性。她年紀也不大，最多二十齣頭，生的稱不上美麗，但是因為溫柔到了骨子裏的一種氣質，讓人覺得格外可親。

宇智波江，就是這位女性，來的時候並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這不是因為她也是一名宇智波的忍者，實際上她是罕見的不能使用查克拉的宇智波，做到這樣只不過是訓練的結果罷了。

出雲城，宇智波莉居住的命名為長樂宮的奧御殿，最多的就是木製地板。在室內穿着木屐踏地，而不發出聲音這就近乎於難為了。但是因為宇智波莉曾經的一句笑言『聽說在遙遠的東方，那裏宮殿裏的女性以穿木屐走路不發出聲音為優雅，只有從小受過訓練的貴女才可以做到』，一切都成了理所當然。

在這座華美宮殿裏居住的除了宇智波莉之外，還有十來個宇智波一族的女性，剩下的就是數百名平民女性了。對於這樣的女性而言穿木屐走路沒有聲音實在太難做到了，但是就是因為難做到才顯出難得和珍貴來，莉的話流傳出去后長樂宮所有女性都用這個要求要求自己，務必做到踏木屐而沒有一點聲音。

宇智波江更是其中的翹楚，無論怎麼說，她都是一個宇智波，即使沒有查克拉她也有過一些體術訓練，做這個容易的多。踏着木屐不能有一點響動，她也如常優雅，晚間脫下木屐后不會像其他長樂宮宮女一樣腳趾酸痛。

這個時候聽到莉的話，宇智波江只是神色更加溫柔了一些。微微低頭躬身，是最恭敬的樣子，輕聲說道：「長樂姬，政宗大人讓我來稟報您，外面有日高城的城主前來求見您。」

「這樣啊。」三味線的聲音陡然停下，於是外頭雨水順着屋檐滑落以及櫻花墜落的聲音就越發明顯了。純粹大自然的聲響也有一種美感，莉卻沒有再回頭看，只是放下三味線，穿上了隨意撩在廊下的搔取。

等到臨走前忽然意味深長說了一句：「阿江知道我為什麼這樣喜歡櫻花嗎？」

宇智波江輕輕低着頭，恭順道：「大概是因為美麗，只有美麗的才配得上長樂姬，不是嗎？」

「不不不，雖然也稱得上是美麗了，但是世上比櫻花還要美麗的花多著呢——也和美麗有關的，她是不是死的十分美麗？像紫陽花一樣，也是滿滿的一簇，可是還在最好的時候就已經毫不留戀地漱漱墜落了，連死也那樣乾淨盛大。如果是紫陽花的話大概會一直抱住枝頭，等到花也蔫了，弄髒了綠葉，死的可是真不華麗啊。」

宇智波江立刻像是會意一樣，把頭低的更低了：「正是這樣，世上多得是宇智波一樣的忍者，就是死也是乾脆利落，十分美麗。但也有很多小蟲子一般的鼠輩，總是想着多活一天是一天。」

「這大概就是俗話說的螻蟻尚且偷生吧。」莉無所謂地走在前頭，往見客的表御殿偏殿去——尊貴的客人自然有禮儀在天守閣里相見，至於這樣的喪家之犬就只在偏殿就是了。

於是兩人就一前一後穿過重重的迴廊——這座專門為出雲城城主宇智波莉所造的居所佔地廣大，遠比處理正事的表御殿和禮儀活動所用的天守閣要大的多。內部建築也極盡精巧，有各式各樣可以觀景的庭院和作用不同的上千個房間，各處都是用曲折的迴廊連接，宮女們往往不用弄髒拖地的搔取就可以穿行整座宮殿了。至於長樂宮與表御殿之間也有專門的長廊連接，因為這條長廊屋檐下掛着許多風鈴，被命名為鈴廊。

這時候有序優雅地在長樂宮上下走動的宮女們見到城主大人和長樂宮御年寄宇智波江都自動站到一邊低頭行禮，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等到莉和宇智波江兩人走遠了，這才繼續各司其職。

這些宮女都是從出雲城城下町普通人家選□□的，就是最底層的御末每月的薪水足夠養活一家人了。所以她們十分珍惜這樣的工作，無不把帶給她們和平安樂生活的城主大人當作神一般侍奉，至於長樂宮裏的規矩更是當作第一準則，行禮時候絕對沒有一點折扣。

從奧御殿長樂宮出來，經過鈴廊進入表御殿，這時候早就有一個還不到二十歲的高大青年在等待了。見到莉的時候立刻躬身行禮，他是宇智波族長與出雲城城主宇智波莉的近衛隊隊長宇智波政宗，同時也是宇智波江的親弟弟。這個從兩人生疏的稱呼『政宗大人』和『江大人』上可看不出來啊。

宇智波江到此便止步了，她從來認為自己的人生就是為了莉，只是她並不能使用忍術，所以為了莉大人的事業貢獻力量就成了不可能。於是莉起居的長樂宮就被她默認成為了自己的活動範圍，至於其他地方是和她的人生無關的。

這時候由宇智波政宗和另外兩個近衛隊的年輕人跟着莉進入日高城城主所等待的偏殿——

「城主大人，請您務必讓在下藉助宇智波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