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飛鳶泛月碧空時·三十七

267.飛鳶泛月碧空時·三十七

伏羲低低笑了笑,冰冷道:「流月城是禁區,昭明私自行事,論罪當誅。」

石之軒分毫不退讓,反而上前了一步,擋在蕭昊面前:「求一線生機,何罪之有。」

伏羲眼神暗了幾分,面上卻依然是不動聲色,但那一瞬,石之軒感到身上的威壓又重了千百倍,幾乎將他骨頭都碾碎在地上。「區區螻蟻,膽敢如此同我說話。」

石之軒這種時候還能笑得出來,周流星位朝地面一插,竟頂著伏羲的神力又鋪了一回氣場。身上的壓力驟然一輕,蕭昊吃驚看了一眼石之軒,連阻止的話都忘了。

「行·天·道!」

氣場內的石之軒暫時擺脫了威壓的控制,青鋒光華流轉,大道拍在了伏羲身上,伏羲微微挑了挑眉,並不將他這拙劣的招式放在眼中。

八荒歸元打過來的時候,伏羲輕蔑地「哼」了一聲,看穿了石之軒所有的動作的他只抬了抬手,食指點在虛空,正是石之軒劍鋒所在。

只是計算好像出了微妙的偏差,至高無上的天神面上劃過一線,幾滴神血飛了出來,伏羲眸色一暗,指尖登時爆發出足以毀天滅地的神力。

蕭昊立刻覺出不妙,子母爪瞬間沖了出去,將石之軒險險勾了回來,心有餘悸舉著千機匣,卻沒在這大好的時機給伏羲補上一炮。

無論如何,伏羲仍是他名義上的劍主。

伏羲非常憤怒,不僅是被區區凡人傷到,還有昭明的態度。

很奇怪,他能輕易看穿石之軒,可剛剛那一瞬間,他的行動被放慢了,導致反應能力出現了偏差。

腳下這個圈,不該存在於這個世上。

神被凡人所傷的事情,也決不能傳出去半個字。

他目光緩緩從在場每一個人臉上掃過,最後落在了以防禦姿態面對著他的蕭昊身上,「那把劍是你的作品?」

神的身體無比強大,至今為止,曾傷到過神體的劍,只有始祖劍斷生。

昭明號稱天下第一鋒銳,雖沒有用來砍過神,但論能力,應當也可與斷生媲美。

可這把……

這是開天以來第二次,伏羲的威嚴被人族挑釁。

蕭昊默認了,餘光看了一眼石之軒被神血濺到的手背,那些神血很快就融進了他的皮膚,沒留下一丁點痕迹。

「你可知叛主的下場?」伏羲一字一句問道。

蕭昊太了解伏羲了,盛怒中的他不會讓在場的任何一個人活著出去。這一切已經超乎預料,神明的威嚴不容挑釁,無論是樂無異等人、還是流月城眾,恐怕除了禺期,沒有人能倖免。

必須得想個辦法才行。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放下了武器,「做筆交易。」

伏羲笑了起來,連眨眼的空隙都沒有,就瞬間到了蕭昊面前,單手緊緊卡住了他的脖頸,平淡道:「你還有什麼資格談交易?」

蕭昊眼前一黑,呼吸困難至極,石之軒立刻反手一個無我無劍刺出,卻被伏羲輕鬆捏住了劍尖。

「住手!」禺期欲上前阻止,伏羲一個眼神瞪來,逼得他不得不閉口。

蕭昊艱澀擠出聲音道:「魔域……蠢蠢欲動……若襄垣……落入蚩尤手中……天界……」

伏羲力道鬆了幾分,眼底依舊深黑一片:「說下去。」

蕭昊將手中大橙武擲在地上,道:「這裡面……有我伴生玄晶。」

禺期猛然抬頭,有點不可思議地看向了蕭昊。

伏羲聽禺期提起過昭明伴生之晶石,是一種極為特殊的材料,他於是問道:「你掌握了破除鑄造術禁制的辦法?」

蕭昊得以喘息,大口呼吸了幾次,才接道:「放他們一條生路。」

他好不容易才洗白了流月城,保下了偃謝、初七、沈夜他們,後續烈山部的存活問題也得以解決,若因惹怒了伏羲讓他們葬送在此,豈非前功盡棄。

在伏羲的威壓下,除了禺期、開著氣場的石之軒和自己,其餘人擠出一句話都困難。伏羲若要滅口,不過是眨眼的事。

伏羲面無表情盯著他:「神明之事,人族本不該涉足。」

蕭昊當機立斷,從沈曦身上取來了蒼穹之冕,將大半的靈力都灌了進去,「此間種種,皆是一場夢——」

蒼穹之冕飛向矩木頂端,幽藍的輝光灑落,眾人眼皮子沉了起來,靈台也不大清明。

伏羲長久地凝視著蕭昊,漆黑的眼睛彷彿能夠吞噬世間一切,就連壓抑的怒火也在這片黑洞中融成了一汪波瀾不生的深潭,「先斬後奏……你真是愈發純熟了。」

他拂袖轉過了身,給蕭昊最後一次機會:「將功折罪,阿昊,讓這個人類從世上消失。」

「……」蕭昊默了默,沒有動。

「愚蠢。」伏羲知道背後的蕭昊並未回應,語氣中帶了些莫名的嘲意。他不容抗拒重複道:「這是命令。」

八卦的圖案在背後浮現,石之軒兩指抹過劍身,長劍在空中劃過一線青光。

伏羲沒有回頭,但蕭昊知道,石之軒這一劍看似是險境之中驚天一劍精妙無比,實則卻是……送死。

伏羲故意什麼都不做,就算石之軒劍尖離他只有一寸時再應對,他也能反手弄死石之軒,他只是在逼蕭昊出手。

蕭昊很明白伏羲在想什麼,他必須在此刻表明立場。

幫石之軒,石之軒會死;幫伏羲,石之軒也會死。

區別只在,在伏羲眼中,他選了誰。

又多了一筆要跟石之軒算的賬!

蕭昊沒有任何猶豫,十指間夾住了暴雨梨花針,起手勢已做了出來。

禺期睜大了眼睛,驚呼道:「不行!!」

圍觀的眾人驚疑萬分,誰也沒法預料石之軒這背後一劍的後果。他們早充分認識了伏羲的強大,但石之軒先前能傷到伏羲,已令心中的天平動搖。這一劍若成,便是弒神之舉……

蕭昊一動,伏羲就察覺到了,這一秒彷彿被無限放慢,伏羲袖中的拳握了起來,緩緩回過頭。

他並沒看到昭明的身影,而是擦肩而過一隻燃著幽藍火光的蝶。

蕭昊整個人都懵了,胸腔傳來的蠱蟲的訊號令他清楚意識到正在發生的事。他慌忙調動劍心的全部力量來凝聚將要破碎的身體,可還是有數不清的蝶從左胸的破洞中飛出,然後將他的身形化作虛無。

生死蠱!

操!誰在這種時候捅了東方心窩子!

蕭昊沒空糾結這觸發的時機,腦中只留下了一個念頭:

石之軒!!!

他奮力撲了過去,暴雨梨花針「叮」地掉在地上,他按住石之軒肩頭,將石之軒整個人強推進幫會領地。

眾人只看到大團大團燃著藍色靈光的蝴蝶,把欲圖弒神的石之軒包了進去,昭明失控的靈力當場暴走,膨脹的強大劍意被寂靜之間周圍的偃甲壁盡數吸收,化作城中潤物無聲的暖流,瘋狂燃燒著最後的能量。

剎那間芳華萬里,這座冷寂了數千年的城冰雪融化,樹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抽出新綠,那些在寒冷中沉睡了千年的桃樹競相開放,宛如春回大地,生機勃發。

沈夜一邊護著沈曦,一邊默然看著城中春暖花開的景象,心中似有千言萬語,卻一個字也不知該從何說。

與他心情相同的,還有偃謝,和寂靜之間外那些正被鳳凰蠱重塑血肉的祭司們。

瞳仰面看著空中落下的金色碎光,良久才嘆道:「逆天行事,其無果報?」

伏羲眼中有一絲震動,但也僅僅是一瞬罷了。

他面前靈蝶四散,很快就化入茫茫天地。伏羲伸出手接過一隻,蠱蝶卻在碰到神明指尖的剎那就碎裂了。

銀色的面具落在地上,伏羲將它撿了起來,轉頭看向禺期,問道:「你都看到了什麼?」

禺期緩緩閉上眼睛,許久才答道:「……所謂劍靈,必得於危難之中護得劍主周全……」[注]

伏羲冷笑了一聲,卻沒法判斷昭明心中的劍主……究竟是誰。

「這蝶——」

沈夜突然出聲,望著綠蔭層疊之上流霞晚照的天穹道:「神農一族自上古就流傳有強大的封印術,喚做冥蝶之印。宿主以自身靈力飼養冥蝶,靈力強大者,神魔亦可封印。但靈蝶飼餵耗時彌久,且一旦發動,宿主將由內而外被啃噬一空,徹底形神俱滅,連荒魂也無法留下。」

伏羲打量了他一番,眾人大多已在蒼穹之冕的夢境催動中逐漸陷入沉睡,沈夜是他們中看上去狀態最清醒的一個,「你身上竟有神農之血庇護。」

沈夜沒有多言,只無聲護緊了已抵擋不住睡意的沈曦。

「形神俱滅……呵。」伏羲捏著那塊面具,神色晦暗不明。這種等級的冥蝶之印,成形至少已百年。

蕭昊是為誰準備的?

是為這沾了神血入了魔的凡人?還是……神?

唐雪見和飛蓬的轉世曾與他見過,他也聽說過有關這面具的一些東西。

——獨當一面。

不管是從前還是如今,昭明都……太恃寵了。

伏羲沉思片刻道:「也罷,起碼你聽話了一次,遵從了最後的命令。」他收起面具和千機匣,擱下話來:

「昭明籌劃百年,以身飼魔,已同惡首同歸於盡。今流月城結界已破,念爾等曾於補天有功,不再追責,烈山部全體貶為凡胎,不可再以神裔自稱。夢醒時分,即刻下界,不得有誤。」

天皇的指令,沒有人敢多言。

恐怖的神力沖向了矩木,這棵支撐了流月城數千年的神樹終於開始崩塌,蒼穹之冕在其頂端破碎,化作無數幽藍的光點。

偃甲壁無法承受這樣的神力,頃刻化作粉末,失去了能源供應的偃甲爐也熄滅了,寒冷和冰雪又一次覆蓋上這座城。

剎那的春暖花開后,將是迅速到來的,真正的永夜寒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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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王的自我修養[綜+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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