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飛鳶泛月碧空時·二十五

255.飛鳶泛月碧空時·二十五

身體彷彿被玄冰一寸一寸凝結住了,蕭昊連一根指頭都抬不起來,更不要說阻止伏羲揭開他臉上的面具。

這久居高位的天皇比起從前更加可怕了,不單單是千百年來凌駕於三界最頂峰的力量,還有永遠讓人摸不透徹的想法。

蕭昊早知自己的行蹤多半瞞不過天界之人,但伏羲親自跑到神魔之井,當真令他無比意外。

面具被摘下來的時候,蕭昊微微闔上了眼帘,乾淨而俊秀的另外半張臉出現在伏羲面前。

伏羲動作一滯,眼底頃刻又凝聚起深不見底的風暴。他捏著那副面具,冷冷道:「你做了什麼?」

蕭昊毫不避諱地仰面直視著他,淡然道:「許久不見,天皇陛下。」

伏羲深深看了他一眼,唇角竟勾起了一個弧度,不知是久別重逢的一點歡愉,還是對於叛逆之器的無情冷笑,「你果然同以前一樣,分毫未改。」

「主人」這兩個字,自昭明出生起,就一次都沒對他喊過。

無論是在別人面前,還是在自己面前。

昔日顧及身份,倒還一直畢恭畢敬,如今不再被昭明本體束縛,這小小的劍靈態度倒愈發放肆了。

蕭昊並不清楚伏羲口中的「分毫未改」是指什麼,但作為神劍昭明唯一的主人,蕭昊對伏羲的情緒解讀卻一直都是很到位的,本著面對中二不想死就要盡量順著他的想法,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我承認我有想過逃過故人耳目,不過緣分這種事,實在很難說。」

伏羲凝視著他,放鬆了對他的壓制,蕭昊身上終於少了些大山壓頂喘不過氣的感覺,默默站起身來。

「不靠渡魂之法,你是如何離開昭明殘劍?據我所知,除了強行剝離,並沒有什麼辦法能夠令劍靈主動與劍身分離。」他緊緊盯著蕭昊的雙眼,不放過每一個細微的面部動作,「我可是親眼看你在我面前形神俱滅。」

蕭昊額上都沁出了冷汗,死死繃住臉上的表情,認真道:「命不該絕,昭明崩碎之後,我就離開了劍身,去了三界之外的地方。」

「三界之外……」伏羲念著這個詞,突然低低笑了幾聲,「你竟有如此機緣。」

他笑容猛地收了起來,手在虛空中一抓,就將蕭昊藏在背後護著唐師的偃甲抓在了手裡,冰冷道:「擅自通行神魔之井,是死罪。」

蕭昊心頭突地一緊,立刻阻止他:「他不是兩界生靈,你不能用這個世界的規則來約束他!」

伏羲「哦?」了一聲,注視著手裡這個弱小的凡人魂魄,不屑道:「我幫你撒下了一個彌天大謊,你卻還想在我面前繼續胡言?」這不過就是個普通至極的人族。

蕭昊緊張盯著他手中的唐師,強作冷靜:「昭明崩碎之前,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去哪兒;再者,我是怎樣的人,你應當再清楚不過,我說他不是兩界生靈,他就一定不是。」

伏羲見他如此在意這個凡人的魂魄,面上不動聲色,依舊是那副分不出喜怒的上位者的模樣,拂袖道:「阿昊比從前更不聽話了。」

不錯,昭明雖然躲了他這麼長時間,但有一點,卻始終未曾變過。

或許會刻意誤導,或許會存心隱瞞,但昭明,從來不說謊。

他說出來的話,一定是真實的,毋庸置疑的。

伏羲輕易捏碎了護著唐師的偃甲,眼神平靜無波,空氣卻在一瞬間殺機四溢。

「放過他,你想知道什麼,我都會告訴你!」蕭昊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但他必須承認,如果伏羲真要弄死唐師,他根本無力阻止。

伏羲饒有興趣的逗弄著唐師的魂魄,漫不經心道:「三界之中,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如果有,只是我不想知道罷了。」他餘光瞥著蕭昊的反應,聲音更加危險:「無論來自什麼地方,踏入我的統轄範圍,就要遵守我的規則。」

「……」蕭昊自認胳膊擰不過大腿,妥協道:「有什麼條件不妨直說。」

伏羲心情似乎變好了一些,眼神卻像一汪吞噬一切的黑潭。他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轉而笑道:「這普天之下,始終只有阿昊最知我心意。」

「……」

「同我回神界,我讓這凡人回去他該去的地方。」

蕭昊默了默,乾脆拒絕了他:「不行。」

被忤逆是伏羲絕不能容忍的事情,那道重逾群山的壓力又一次落在了蕭昊身上,差點將他壓得關節一軟。蕭昊頂住壓力,艱難道:「……您不是說,『已經破碎的東西,本不該存在於世。』嗎。」

伏羲說這話的時候,絕對是對他動了殺心的。

伏羲笑出了聲,反問道:「阿昊這是在生我的氣?」這千百年來,好像只有為別人求情的時候,他才能從昭明口中聽到「您」這種老實又恭敬的稱呼。

蕭昊斂眉垂首道:「不敢。」

「昭明雖碎裂,卻並非沒有重鑄之法,禺期當年拒絕為我重鑄,還自己跑去了下界,這幾千年來,你們沒有見過?」

蕭昊微微一愣,搖頭道:「沒有。」他忽而思及自己同沈夜的計劃,硬著頭皮道:「重鑄昭明……也並非非禺期不可。」

伏羲看了他一眼,平淡道:「倒是忘了,昭明也是三界內數一數二的鑄劍師。」

蕭昊恭敬行了個禮,談判道:「唐師對我有恩,我必須護他周全。您放過他,待我重塑昭明,自會向您請罪。」

伏羲卻道:「昭明已經四分五裂,即便拼合,威力也遠不如從前,我何必帶著一個殘次品?」

蕭昊指著自己身上的偃甲道:「以前我只知鑄造,卻不識偃甲機關一途,如今偃術大成,所能做的自然不止拼合這麼簡單。」

伏羲早就看出他這副驅殼有些古怪,此刻聽他這樣說,便挑了挑眉,索性遂了他:「也罷,近來魔域蚩尤蠢蠢欲動,襄垣在雲頂天宮的封印中也生了蘇醒之兆,當年你說要比過始祖劍,做天下第一鋒銳,若襄垣真有蘇醒之日,始祖劍與昭明勢必會有一戰。」

他隨手一丟,將神魔之井破開一個幽黑的洞口,把唐師扔給蕭昊,冷淡道:「我不會給你太多時間,若令我失望,你清楚下場。」

蕭昊接過唐師的魂魄,聽伏羲話中之意,似乎已將昭明歸位之事敲板釘釘,不由困惑道:「天界神匠眾多,難道這麼多年都沒有鑄出新的神劍?」

伏羲緩緩轉過頭,危險地看了他一眼,並未答話。

蕭昊忽覺失言,立刻止住了這個問題。「……要昭明歸位,還需您幫個小忙。」

伏羲靜靜盯著他,淡淡道:「你有資格講條件?」

蕭昊清咳一聲,還是堅定說了出來:「百年之內,請……對我的一些行為,無論如何當做不知道,不加干涉。」

伏羲聞言,良久才轉過身去,斥道:「狐假虎威。」

蕭昊知他這算答應了,鬆了一口氣:「……謝君雅量!」

伏羲中二是中二了點,但在對待昭明的事情上,往往還是有些情分。

蕭昊自知在他面前提及流月城勢必惹他逆鱗,伏羲也絕不可能會出手去幫城中之人,能夠令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已是天大的好事。

伏羲並不喜歡心中有所牽挂的昭明,昔日的君子劍依然鋒銳無匹,但想要掌控他,似乎變得更加困難了。

不過對於至高無上的天皇來說,除了天道,沒有什麼是不可掌控的。

他緩步離開神魔之井,身姿傲然,威嚴尊貴,依然是九重天上睥睨三界的王者。蕭昊看到他身形從虛空中消失前,極不明顯地停頓了片刻,然後扔下一句間隔了有些長的答覆:

「禺期下界后,我已許久未曾佩劍。」

蕭昊一時怔楞。

原來如此,天界這千百年來,恐怕都沒有再產出昭明這個等級的神劍。

伏羲是在暗示他,天道也許暗中做了什麼手腳,限制著這個世界中造物的威力?

當年造出鳳鳴秋梧的自己,似乎……正無意中打破過這種限制。

蕭昊細思恐極,心中泛起陣陣寒意。

伏羲的心思深不可測,每一個舉動,都在若有似無地謀划著大勢。同他做交易,就如與虎謀皮,今日他保住了唐師,卻不知日後等著自己的是怎樣的旋渦。

走一步算一步吧,只要伏羲仍不知道長琴在下界安好,曾經的動作就算沒有白費。

蕭昊不再想下去,將唐師送入伏羲留下的黑洞,撿起地上的面具離開神魔之井。

唐師最後的葯已能大幅度延緩發病的時間了,蕭昊根據龍兵嶼的烈山部人送回來的數據,粗略推算他們依靠七夜一盞燈在下界的壽命能有百年左右,這個時間已足夠進行第二步計劃。

蕭昊早從偃謝那裡搞到了冥思盒的製作方法,多年來也一直在做著修繕和升級,他同先前一樣,悄然無息神行到流月城中,同沈夜秘密會面。

夜色如漆,蕭昊凝神坐在高處,俯瞰著流月城中星星點點的燈火。這些燈火中有半數都是假的,那些房子里的人早已遷往下界,而房中的不過是瞳製造出來的一些狀似感染魔氣失敗的傀儡罷了。

這是一個用來蒙蔽礪罌的局。

沈夜無聲降落在他身後,若不是早習慣了蕭昊的作風,這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的黑藍勁裝的身影,任誰都沒辦法輕易發現。

蕭昊將個和沈曦的兔子一模一樣的偃甲交給他,叮囑道:「這些年已喪失的記憶是無法,但今日後,只要她帶著冥思盒,便不會只能擁有三日記憶了。」

沈夜接過那隻兔子,皺眉問道:「你這麼肯定他會對小曦下手?」

蕭昊迎著夜風,露出神秘的微笑:「他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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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王的自我修養[綜+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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