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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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過後就是陰天,天上時不時的下一些小雨星，這種天氣,大家自然沒辦法出工，就都留在家裏休息,過上了難得的閑暇日子。

即便是陰天，夏家的屋子裏也滿是淡淡的檀香味，空遠而寧靜，這都要歸功於那個黃花梨的算盤。經過這麼多天的擦拭,如今這算盤已經換了一副模樣。

色澤鮮亮,紋理細密,在手裏握著,有種溫潤如玉的感覺。除此以外,黃花梨獨有的特點「鬼臉」也慢慢顯露出來。

所謂「鬼臉」就是樹木生長過程中的結節、疙瘩，黃花梨生長緩慢,生長條件惡劣，形成的鬼臉圖案豐富而有規律,具有一種獨特的美感。

現在，夏夢覺能百分之百的確認，這算盤確實是黃花梨的，而且用的材料十分上乘，年代估計也在清代之前,可以說是黃花梨器物中難得一見的珍品了。

單就這麼一件,以後就不知道能值多少錢。還有那黃慎的畫、宋版的古籍,夏夢覺也沒想到,她來到這裏，還沒大展拳腳呢，就已經得了三件珍品，照這樣下去，以後麵包、牛奶要什麼沒有。

正在暢想着未來，她突然注意到，柳瑜一邊編著草帽，一邊時不時的用手敲打着膝蓋，兩個好看的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似乎十分難受的樣子。

「怎麼了，你膝蓋疼？」夏夢覺問。

「一到下雨陰天膝蓋就疼，沒事，老毛病了，忍忍就過去了。」柳瑜毫不在意的道。

夏夢覺聽她的敘述，覺的她可能是風濕性關節炎。這可是一個終身病，年輕的時候還不那麼明顯，老了以後可能會喪失走路能力的。柳瑜還這麼年輕，怎麼得上了這種病？

夏夢覺趕緊去擼她的褲腿，想看看情況。

「夢覺，你這是幹什麼，我真的沒事。」柳瑜壓着褲腿，不想讓她看。

夏夢覺卻執意要看，一把將褲腿擼到膝蓋以上，她捂著嘴有些難以接受。柳瑜的膝蓋紅通通的，似乎還有些腫，分明是關節炎很嚴重的樣子。她現代的姥姥就是這種病，所以她對這種病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怎麼會這樣？」夏夢覺的眼圈有些紅。

「真沒事！」柳瑜還想掩蓋。

夏夢覺噌的一下站起來，「什麼沒事，照你這樣，不到五十歲，也許你就走不了路了。你想癱在床上，你就別說。」眼淚毫無徵兆的留下來，夏夢覺卻連擦的心思都沒有。

柳瑜被嚇了一跳，趕緊掏出一方手絹遞給夏夢覺，「我這個毛病也有五六年了，哪裏就像你說的那麼嚴重，快擦擦眼淚，讓人看見笑話。」

夏夢覺揮開她的手，不接。

柳瑜嘆了一口氣，「可能是那年冬天我去河裏抓魚的原因。當時寄志剛出生，我又沒奶，你奶奶聽說喝鯽魚湯能下奶，就讓我……」

「鯽魚湯能下奶，她怎麼不去抓？你那時候剛生了夏寄志，是個產婦，需要好好保養，你不知道嗎？大冬天下河抓魚，虧她想的出來。

沒有奶，吃點小米粥或者羊奶、狗奶不行嗎，非要折騰你。難道夏寄志是人，你就不是人嗎？她就是看你不順眼，想着法的折磨你。

夏國之呢？當初他就眼睜睜的看着你大冬天下河抓魚嗎？」夏夢覺要被氣爆了，她發現，一遇上柳瑜的事，她就特別容易失去理智，一是痛她可憐，一是惱她怎麼這麼軟弱善良。

更恨夏老太太跟夏國之，幸虧他們走了，不然現在她絕對衝過去讓他們好看。

柳瑜有些怔怔的，她發現最近夢覺這孩子特別暴躁，就像一個□□，一點火就著，以前她分明不上心這種事情的。

估計是被爸爸跟奶奶傷了心，柳瑜有些愧疚，這件事都怪她，不能好好的保護夏夢覺，給她一個完整的家。

「你爸爸也沒辦法，你奶奶不讓，再說，你爸爸還要照顧你。」柳瑜溫聲道。

「真是一個好理由，夏國之也算是一個男人？」夏夢覺咬牙切齒的道。

柳瑜有些尷尬，這些日子，她也曾無數次回想以前的事情，她發現夏夢覺說的對，夏國之根本不值得她託付終生。正因為如此，她才更覺得愧對夏夢覺。

夏夢覺發現柳瑜變了臉色，又趕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只會讓柳瑜更加痛苦，還不如想想怎麼治她這個關節炎的好。

在現代這種病都沒有什麼特效藥，只能慢慢的養護，讓它不要慢慢惡化而已。幸好柳瑜還年輕，現在開始好好治療，以後應該不至於會癱在床上。

治療辦法，按照她姥姥的經驗，要內服加外敷，還要進行食療。

內服就是吃一些祛風除濕的草藥，是葯三分毒，所以也不必吃那種大夫開的大包葯，就采農村很常見的紅蓼，用它泡水喝就可以。

外敷就是把大蒜搗成泥，烤熱，然後敷在關節處，等蒜泥冷了，就重新烤熱再敷，每天半個小時，堅持下來就有奇效。

至於食療，則是多吃黃鱔、紅豆、筒骨這種含蓋高，又能活血祛濕的東西。

家裏有大蒜跟紅豆，這兩個不難，一會兒就可以做起來，至於紅蓼，倒是有點難辦。這種好像野草一樣的東西，在現代遍地都是的，可是這個年代，大家吃都吃不飽，野草也不敢長了，去哪裏找紅蓼。

夏夢覺正在為難，瘦猴從外面竄了進來，「夢覺，這兩天陰天不能出去玩，我在家待着實在沒意思的很，不如我們出去看看那些蜂蜜又建窩了沒有，弄點蜂蜜吃也好。」

說到蜂蜜，瘦猴的口水都要留下來了。上次那三罐蜂蜜，他沒用幾天就吃完了，甚至他都有點後悔把蜂蜜拿到他舅媽那裏換東西了。這次，要是再能找到蜂蜜，他絕對誰也不告訴。

這才半個多月，蜜蜂哪有這麼快建巢產蜜，不過瘦猴這麼一說，倒是提醒她一件事，外面沒有紅蓼，那座山裏沒多少人去，連黑姑娘都有，應該有紅蓼的。

這些日子，她也一直關注著那座山的消息，似乎根本沒人提起，她這次只是去采點草藥，快去快回，應該沒問題的。

「走，我們去看看。」夏夢覺戴上草帽，穿上草鞋，往外走去。

瘦猴都提過好幾次這件事了，今天夏夢覺終於吐口，他自然歡喜至極，趕緊跟了上去。

柳瑜想問問是怎麼回事，剛一站起來，膝蓋就疼的厲害，她趕緊又坐了下去。等膝蓋好一點，她再找夏夢覺，哪裏還有她的蹤影。

夏國之還沒說話呢，夏寄志先搭腔了，「我不想跟你一起去，你看看你的衣服，別人肯定會笑我們的。」

夏夢覺低頭看自己的衣服，洗的很乾凈啊，就是有點舊，打了幾個補丁而已，這有什麼？再看夏寄志跟夏國之的衣服，她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夏國之穿了一身半舊的中山裝，而夏寄志，雖然跟她一樣，穿的也是舊衣服改的衣服，可是他的衣服很新，沒補丁。

至於兩個人的衣服為什麼差這麼多，並不是因為夏夢覺穿衣服費，而是她穿的根本就是夏寄志穿剩下的。

很神奇吧，但確實是真的。他們兩個只差一歲，身高根本沒差多少，夏寄誌喜靜，要跟着夏國之去圖書館，夏夢覺愛漫山遍野的跑，新衣服到她身上也立刻變成舊的，所以人家都是弟弟穿姐姐穿剩下的衣服，夏家卻是姐姐穿弟弟剩下的衣服。

以前的夏夢覺不在乎這個，是因為她讓著弟弟，性格開朗，但夏寄志卻因為這個嫌棄姐姐，夏夢覺既為以前的夏夢覺感到不值，又對夏寄志感到失望。

「我的衣服上為什麼有補丁，難道你不知道嗎？你有什麼資格嫌棄我！不然這樣，下次再做了新衣服，我先穿，穿剩下再給你，你就不用嫌棄我了。」夏夢覺怒道。

「憑什麼先給你穿？」夏寄志生氣道。

「就憑你不知道感恩，憑我比你大，我是你姐姐。」

「比我大有什麼了不起的，我才不要你當我姐姐。」

「你，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嗎？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夏夢覺想說你知不知道什麼叫謙卑有序，突然，她發現柳瑜跟夏國之都有些詫異的看着她，她意識到，以前的夏夢覺是絕不會說出這種成語來的。

甚至，她都不會說出「感恩」這個詞！小孩子，哪裏懂這些。

她趕緊轉了話頭，「革-命同志，人人平等，以前你穿新衣服，現在就算輪流穿，也該我穿了。」這個年代，無論老幼，人人都喜歡說兩句牆上的大字，夏夢覺這麼說，也不算違和。

夏寄志卻感受到了威脅，他畢竟還小，沒法跟夏夢覺這個成年人辯駁，只能氣惱的道，「就是不給你穿，就是不給你穿！」

「我就穿，下次一做出來，我就穿，你能怎麼樣？」夏夢覺還真跟他杠上了，小孩子，不好好教育，難道以後等着他長成自私鬼嗎。

「我不讓媽媽給你做。你敢搶我的衣服……」夏寄志急了，竟然想動手。

夏夢覺才不怕他呢，來啊，敢動手，今天就打到你服。

「夠了。」柳瑜拉住了夏寄志，「姐姐說的對，你不該嫌棄她。快跟姐姐道歉。」

夏寄志扁著嘴一臉的委屈。

「道歉。」柳瑜一點也不退讓的道。

夏寄志求救性的看向夏國之。

夏夢覺撇了撇嘴，她發現了，柳瑜每次讓夏寄志做什麼，他就看夏國之。要是他沒學好，夏國之起碼佔一半原因。

夏國之作為一家之主，有絕對的話語權，「寄志，跟姐姐道歉。夢覺，今天先不帶你去圖書館了，你先好好在家學幾天字，學好了，我再帶你去，不然，你去了也是白浪費功夫。」這是夏國之的最後審判。

夏夢覺不服，憑什麼她非要在家裏學，帶她去圖書館學不行嗎！

夏寄志心不甘情不願的跟夏夢覺道了歉，然後拉着夏國之的手走了。走到一半，他還不忘回頭得意洋洋的看了夏夢覺一眼。

夏夢覺真想給他比個中指，有什麼好得意的，不就是去個圖書館嗎，她自己長着腳，難道不會自己去！不過還是很生氣，夏夢覺真想發火。

「夢覺，你別介意，你弟弟還小，下次做了新衣服，先給你穿。」柳瑜憐愛的摸了摸夏夢覺的頭，有些抱歉的道。

她的手就像一縷清風，撫平了夏夢覺心中的暴躁。她發現，對着柳瑜，她半點火也發不出來。

「媽，我想學寫字。」長出一口氣，她仰著頭認真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