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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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猴急了,「有事，夢覺,你能不能借我點錢？」越說，他的聲音越弱,看來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多過分。

夏夢覺狐疑的看向他。

瘦猴自己就坦白了,「我跟陳興摔元寶,結果把元寶全都輸掉了。他說，可以借我元寶，不過,如果我再輸了，要拿錢還他。

兩個元寶一分錢，我,我輸了一塊多。」說到這裏，瘦猴開始抹眼淚，「我也不想的,不知道怎麼就輸了那麼多。

我不敢告訴我媽他們，怕他們打我,也就只有你一個朋友，你能不能幫幫我。我保證，以後我絕對不會再摔元寶了！」瘦猴越想越後悔,真恨不得把自己兩隻手全剁掉。

夏夢覺皺起了眉,摔元寶是孩子們的遊戲,有輸有贏很正常,可是那個陳興竟然用這個來賺瘦猴的錢，就有點說不過去了，這跟那些賭場有什麼區別！

瞪了瘦猴一眼，夏夢覺道，「我不是告訴你，別太當真嗎？」

「你不知道，那些人有多可氣，他們說我不像男人，是二刈子，我氣不過，想贏他們才會輸那麼多的。」二刈子就是說這個人不男不女，是一種帶着濃重侮辱意思的說法。瘦猴長的瘦弱，這是他的心病，陳興他們拿這個取笑他，他不失去理智才怪。

「他們就是故意激你的，不然你會答應用錢借元寶這種條件？」夏夢覺怒其不爭的道。

瘦猴絕望的說不出話。

夏夢覺倒是看明白了，那個陳興，就是故意要騙瘦猴的錢。騰的一下，她站了起來，「走，我跟你去看看。」

瘦猴感動的眼圈又紅了。

夏夢覺卻突然又站住了，「這次我可以幫你，但你下次還……」

「我絕對不會再去了，哪怕在家裏繡花，我也認了。」瘦猴發自肺腑的道。

「繡花倒是不至於，你下次遇見這種事，能冷靜一點，我也沒白幫你。」夏夢覺道。

瘦猴忙不迭的點頭。

村東頭的打麥場，陳興跟二牛等人正坐在那裏嘻嘻哈哈的笑着。

「那個二刈子，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憑什麼每次他撿的蟬蛻都比咱們多。」一個孩子道。

「可不是，想想就氣人，你們看他那個樣子。」這個孩子邊說，還邊誇張的學了一下瘦猴走路的樣子，逗的其它孩子笑的前仰後合。顯然，在他們眼裏，瘦猴是不合群的，可恥的。

笑夠了，二牛豎着大拇指對陳興道，「還是你有辦法，騙那個二刈子輸了這麼多錢。一塊二啊，咱們能買多少好吃的。」

陳興得意的揚起了下巴，他就遺憾此時他手裏沒有煙，不然他絕對會趁機抽上一口，滿足的吐出一口眼圈。

其他孩子也紛紛開始稱讚陳興，看的出來，他就是這群孩子的頭兒。

夏夢覺一來到打麥場，就將目光定在了陳興的身上。這個人，她有印象，大概十二三歲，父親是越戰老兵，腿受傷了被截去了一隻就退役回來了。

母親似乎精神有點問題，根本沒辦法好好照顧他，所以他一直都缺乏管教，靠着自己的小聰明還有從父親那裏學來的兇狠勁，在村子裏混的貓不理，狗不愛的，整天就會帶着一群孩子瞎鬧。

村裏的人看在他父親的面子上，才沒有跟他計較，沒想到，今天，他竟然做出了這種事，還在那裏為此沾沾自喜。

夏夢覺在看陳興，陳興他們也在打量夏夢覺。這還是夏家那個假小子嗎，怎麼今天穿的這麼好看，比村裏最漂亮的張雲霞都好看，他們一時間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完全忘了取笑夏夢覺。

「你就是陳興？」夏夢覺當先道。

「是，怎麼了？」陳興感覺到夏夢覺聲音中的不友好，也立刻板起了臉。

「瘦猴欠你錢是吧，我就是為這件事來的。」

「你想替他出頭？」

「出頭倒是不至於，我只想說和一下，讓你跟他一筆勾銷。玩遊戲就是玩遊戲，用這種手段騙別人的錢，有點不地道吧。」夏夢覺沉吟道。

陳興立刻就怒了，多長時間了，他沒見過敢這麼跟他說話的，尤其，對方還是一個女孩。

唰的一下，他從那塊大石頭上跳了下來。緊隨着他，旁邊那些孩子也站了起來，一下子圍了一大群。

「夢覺！」瘦猴害怕的拉了拉夏夢覺的胳膊。

夏夢覺沒理他，仰頭看着陳興。這是石碑村，是六十年代新社會，周圍不時有村民路過，她就不信陳興敢對她怎麼樣。

陳興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夏夢覺不服輸的回視着他，微風吹起兩人的衣角，撥動着周圍人的神經。

「哼！」不知道過了多久，陳興向後退了一步，「我不打女的，你要走，還來得及。」

夏夢覺輕出一口氣，「看來你是不打算和解，那就這樣，我來跟你摔元寶。就按你跟瘦猴說的那樣，一分錢兩個元寶，咱們摔完結賬。」

「你要跟我摔元寶？」陳興以為自己聽錯了。

「怎麼，你不敢？」

「我不敢，我怕你哭鼻子，說我欺負你。」陳興的話說的太快了，他身後的二牛想阻止都沒來得及，急的他直捏拳頭。

陳興不知道，他可知道夏夢覺，大家叫她假小子，並不是因為她長的特別像男孩，而是因為她的性格，還有她乾的事。她不像其他女孩那樣喜歡編草帽、織毛衣，專門干男孩乾的事情。

什麼爬樹、撿蠍子，她乾的賊溜，好幾個男孩加一起也比不上她。尤其是摔元寶，她嫌麻煩還賺不到吃的，玩過幾次就不玩了，但就是那幾次，就在二牛心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夏夢覺也正是知道這點，再加上自己在現代也是一個摔元寶的高手，才敢來幫瘦猴的。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她可是自知的很。

見陳興上套了，她突然笑了，「你可別後悔。」

陳興突然覺的腦後發涼，但還是挺著脖子道，「誰後悔是小狗。」

「來吧。我沒帶元寶，你先借我一個，記賬。」夏夢覺悠然道。

陳興伸手，示意二牛給夏夢覺拿一個元寶。

二牛得得瑟瑟的，根本不想拿。

「快點。」陳興不耐煩的催促道。

二牛想哭，老大，沒見過你這麼急着受死的。

「二牛，你幹什麼呢，快點把元寶給她，看陳興怎麼把她虐哭。」一個不明就裏的孩子催促道。

「對，好好教訓一下這個小丫頭，敢這麼跟咱們說話。」

「再贏她兩塊錢，咱們就夠錢去買罐頭吃了。」

……

二牛聽着周圍那些人的叫囂，真想抽他們丫的，受窮不等天亮的貨，一會兒有你們哭的。

這時，陳興等不及二牛了，直接從一旁的元寶堆里抽了一個元寶扔給夏夢覺。

這個元寶是用紅色的老刀牌香煙紙疊的，紅紅火火，果然是一個好兆頭。夏夢覺接過元寶，跟陳興石頭剪刀，誰輸了，誰就先把元寶放在地上，等著另外一個人拿元寶去摔。

如果那個人把地上的元寶給摔翻面，那這個元寶就會作為戰利品，歸摔元寶的人。如果摔的人沒能成功，就輪到放元寶的人摔了。

遊戲規則很簡單，但技巧，運氣，一個都不少。

夏夢覺今天的運氣不錯，她石頭，陳興剪刀，她先摔。

陳興也沒在意，拿了一個不知道什麼紙疊的元寶就放在了地上。

夏夢覺注意到，他這個元寶用的紙很軟，元寶分量很輕。對付這種元寶，自然是用扇的，就是藉助手臂和元寶甚至袖子的風力，掀翻對方的元寶，兩個元寶之間，連接觸都不用。

想好策略，順應自己的心意，夏夢覺的身體一矮，她的元寶落地，陳興的元寶瞬間翻了一個面，扣在地上。

陳興的嘴巴張開，眼睛瞪的大大的，他不信，他看錯了吧！

他的那群小夥伴也驚呆了，都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唯有二牛，他捂著自己的眼睛直抖手，完了，這下別指望吃好吃的了，不欠夏夢覺的錢他就知足了。

夏夢覺看柳瑜幹了這麼一會兒活，就出了一臉細汗，就知道她身體太虛了，趕緊把剩下那罐蜂蜜打開，給她沖了一碗蜂蜜水，「媽，快喝，這東西最養女人了。」

柳瑜是真想喝，但她還有點擔心夏寄志，「我去看看寄志怎麼樣了。」說着，她就要往外走。

夏夢覺趕緊拉住了她，「寄志那邊有爸他們呢，你先喝了這蜂蜜水再去也不遲。」

柳瑜想走，夏夢覺就是不同意，她只能接過蜂蜜水，「這是哪來的蜂蜜。」

「我跟瘦猴在山裏捅了一個蜜蜂窩弄到的，你放心喝吧！」夏夢覺道。

柳瑜有些感動，這孩子，知道家裏沒吃的，就天天漫山遍野的找吃的，有了吃的，自己不吃，還惦記這家裏……

「快喝啊！」夏夢覺催促着。

柳瑜端起碗剛要喝，外面夏老太太就進來了，陰陽怪氣的道，「呦，怪不得孩子傷成那樣了，你也不跟着去看看，原來在家裏偷偷吃獨食呢！」

柳瑜趕緊將碗放下，急道，「寄志沒事吧？」

「現在知道關心寄志了？也太晚了點吧，演給誰看呢！」夏老太太偏腿坐在炕上，後面，夏國之抱着夏寄志走了進來。夏寄志胳膊上塗了紅藥水，連包紮都沒包紮，可見傷口並不深。

柳瑜也不辯解，走到夏寄志面前，關切的問他，「怎麼樣，還疼不疼？」

夏寄志本來就跟夏國之比較親，這一路上估計又沒少聽夏老太太說柳瑜的壞話，現在對柳瑜也產生了偏見，她問他話，他竟然把臉扭到一邊，裝作沒看見的樣子。

柳瑜有些受傷的捂住了嘴，她對夏寄志跟夏夢覺的愛都是一樣的，現在夏寄志這麼對她，她心裏澀的難受。

夏老太太卻很滿意這種結果，敲打夠了柳瑜，她又把視線落到了夏夢覺的身上，「小小年紀就這麼歹毒，你還站在這裏幹嘛，還不去外面站着。沒我的同意，今天晚上不許吃飯。」

夏老太太敢這麼欺負柳瑜，夏夢覺剛壓下去的怒火蹭蹭的就冒了上來，嘴裏突突的道，「你說誰歹毒？我再毒也毒不過你。你還不允許我吃飯，我吃的是你家的糧食嗎？

我告訴你，這是我家，這裏的糧食，全是我媽賺的，跟你沒有半毛錢關係。」她挺著胸膛，心安理得的道。

夏老太太被她氣的臉色鐵青，差點沒厥過去。

這次，夏國之也說話了，「夢覺，怎麼跟奶奶說話呢！」他不悅的道。

「那她怎麼跟孫女說話呢？沒問清事情原委，就說自己的孫女歹毒，這樣的奶奶也是天上地下難找了！」夏夢覺毫不示弱的道。

夏國之也被她給噎住了。

「反了，反了……」夏老太太拍著大腿吼道。

「哦，奶奶，你竟然敢說這麼反動的話，看來你是對國家，對社會，對我們偉大的領袖不滿意啊！」夏夢覺悠長的道。

夏老太太嚇的趕緊捂住了嘴，夏夢覺這頂大帽子，她可不敢戴。

「你奶奶不是那個意思，小孩子，不要亂說。」夏國之也被唬的出了一層熱汗，趕緊扶住夏夢覺的胳膊，溫聲道。

夏夢覺一把甩開他的手，她跟他之間，沒什麼好說的。

夏國之有些尷尬，趕緊給柳瑜使眼色。

柳瑜摸了摸夏夢覺的頭，「媽，你放心，夢覺不會亂說的。」

夏夢覺給柳瑜面子，沒表示反對，也沒表示贊同。

夏老太太這才鬆了一口氣，夏夢覺她是不敢再惹了，她不是她孫女，她是她祖宗。不過心裏這口氣，怎麼也咽不下去，她對柳瑜道，「瞧瞧你養出來的女兒，竟然這麼沒大沒小的。」

「媽，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夢覺還小，你別怪她。」柳瑜低聲下氣的道。

她這樣，夏老太太更加得寸進尺了，「知道是自己的錯還站在這裏，還不去外面站着？」

柳瑜求救的看向夏國之。

夏國之示意她先出去，等夏老太太緩緩再說。

柳瑜邁步往外面走。

現在大概四點，外面的太陽雖然不那麼毒了，但柳瑜這個身體，曬一曬也夠她受的。再說，又不是她的錯，憑什麼讓她立規矩。

夏夢覺立刻就不幹了，她一把拉住了柳瑜，「憑什麼讓我媽去外面站着？」她怒道。

「憑你媽是我的兒媳。」夏老太太道。

「兒媳也是人，人民早就解放了，大家都是平等的，你醒醒吧。」夏夢覺不甘示弱的道。

「你……」夏老太太又氣，又沒拿夏夢覺沒轍，點着她「你」了半天，也說不出後面的話。

這時，柳瑜卻說話了，「夢覺，你再這樣，我要生氣了。」說完，她又對夏老太太道，「媽，你別生氣，我這就去外面站着。」然後，她推掉了夏夢覺的手，出去站到了房檐前。

「媽……」夏夢覺氣的直跺腳，她在這裏替柳瑜辯駁，她怎麼這樣！

夏老太太卻露出了勝利的笑容，嫌棄的看了夏夢覺一眼，低頭問夏寄志，「還疼不疼了？想吃什麼，告訴奶奶，奶奶給你買。」

夏寄志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真的看上了夏夢覺那罐蜂蜜，就道，「我想吃蜂蜜。」

夏老太太看向夏夢覺。

夏夢覺端起桌上那碗本來給柳瑜準備的蜂蜜水，咕咚咕咚幾口就給喝了一個乾淨。喝完，她還打了一個飽嗝，甜！

夏老太太被氣個半死，對夏寄志道，「蜂蜜有什麼好吃的，這次奶奶給你帶了橘子水，我沖給你喝。」

夏寄志被橘子水吸引了。

夏老太太很高興，讓夏國之把她包里的橘子水拿出來給夏寄志沖水喝。

橘子水，其實跟罐頭差不多，就是橘子的汁液濃縮而成的，橘黃色，黏黏的，甜甜的，吃的時候拿水沖着喝，是這個時代少有的高級飲料。

夏寄志很喜歡這橘子水，喝的笑容滿面。而夏老太太跟夏國之則在一邊看着他喝，他們的周圍，滿是幸福的泡泡。

不過這泡泡剛冒出來，碰到夏夢覺，就「啪」的一聲破了。夏夢覺坐在那裏，就好似是專門來破壞他們的心情一樣。

夏老太太幾次瞪她，還對夏寄志噓寒問暖，就是想逼走夏夢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