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 第233章

233. 第2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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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的天氣倒也奇怪,早上時倒是陽光明媚,過了晌午空中便堆上了團團烏雲,不一會兒便淅淅瀝瀝下起細雪。氣溫一下子便降了下來,光線暗暗的,一些雪落在翹起的屋檐下方,融化了,淅淅瀝瀝淌下來重新又凍住,不一會兒便沿着那深青色的檐角結成細細的幾根拇指長短的透明冰棱。

早有機靈的僕人給喬木雲的房間里點了地龍,房間里倒是騰起一股暖意,然而玉無心隔着半透明的紗簾看着喬暮雲,後者的臉卻像是凍傷的人一般白得發青,那對溫和的,屬於意氣風發武林少俠的眼瞳黯淡了下去,眼珠里像是也像是落了一層雪,那雪結成了冰,將他的目光也浸得如同冷月一般既冰冷,又陰沉。

玉無心在無聲中鬆了一口氣。

所謂的旁觀者清,喬暮雲自以為自己對林茂生出的那點兒失控的心思被掩飾得很好,落在玉無心等人的眼中,大少爺那份不合時宜的情愫卻宛若雪地里開出的一捧紅花,明晃晃,亮堂堂,所謂情竇初開,讓人感到心慌。

照玉無心來看,本以為像是喬暮雲這樣的出身,早就已經過了犯傻的年紀,那裏又曉得偏偏就遇上了木公子那樣的少年。其實若喬暮雲真只是打算嘗嘗鮮,同男子玩耍一番,倒還真不是什麼大事,偏偏惹人心驚膽戰的是,喬暮雲對待這位木公子,倒已經有了幾分真情的模樣。

喬家那位姑奶奶能拉着喬洛河在外面生了孩子又重回喬家,之後更是讓喬暮雲坐穩了喬家大少爺的位置,靠得可不是她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和當年喬太爺對自家女兒的憐惜。真要說起來,玉無心卻覺得喬暮雲能及時抽身,也是救了那位木公子一命。

想到這裏,她便假裝自己並未看到喬暮雲那副傷心欲絕的模樣,飛快地點頭迎下了這份差事。

「那下午便派人送木公子回去吧——」玉無心說道,她停了停話頭又看了喬暮雲一眼,終於還是有些許惻隱,「不過我瞅著今天天氣不好,不如還是明天罷?」

這句話落下之後,喬暮雲的眼睛便像是星子一般亮了亮,然而很快那一抹亮光又被掩下了。

「明日……怕風雪太大,山路不好走,還是今天吧。」

喬暮雲低聲說,聲調倒一如既往十分平靜,放在半舊床褥外面的那隻手攥成拳頭,手背上的青筋凸起來,關節發白。

「只是……我想送他入忘憂谷。」

他說。

「你的身體——」

玉無心皺了眉頭。

喬暮雲卻搶先打斷了她的話語:「我說了,我只是想送他一送。」

「你如今最忌情緒起伏,若真是要去送,恐怕……」

玉無心還待勸,喬暮雲又開口:「大不了,我不見他,只是跟着他好了。」

喬家錦衣玉食,流水般金銀養出來的這位少爺,眼中漸漸透出了一些哀憐的意味。

「只是……朋友一場,怕是之後也不大能多見,如今能夠多跟他同路一程,也是好的。」

玉無心便不再吭聲了。

***

一架馬車由兩匹價格連城的玉山馬拉着,徐徐沿着冬日進山的山道朝着忘憂谷的方向前進著。車廂里燃著上好的銀紋細炭,暖融融如同春日一般。四角都掛着大食運過來的水晶琉璃燈,即便是放下夾了棉的窗帘,車廂里也絲毫不見昏沉。林茂安安靜靜地坐在馬車中,身上披着一件金羅紋冬衣,外面又罩着一層細密豐盈的白狐狸皮披風。

「你今天的脈象倒是比昨日好上許多,只要這一路上不要見風,這一路倒是問題不大。」

玉無心從他腳踏前直起身,慢慢說道。

林茂沉默地看着玉無心姣好的面容,他之前還以為回忘憂谷會是一件棘手的事情,卻沒有想到毫無準備之際,自己便被人精心伺候着送上了馬車,滿心疑惑之間,還是玉無心上得車來告訴他回忘憂谷的事情。

林茂的臉稍稍有些發白,只是靜靜地垂着眼帘,茂密的睫毛安靜地在眼底落下一圈小小的陰影,那張白瓷一般的面頰被狐狸毛圍着,眉眼漆黑,而嘴唇鮮紅,竟然有種魄人心魂的艷麗之感。

馬車行駛在下了雪的山道上,發出細微的嘎吱嘎吱的聲音。

林茂正在想喬暮雲。

這回上車前,他便看到自己身後還有另外一架馬車,形制與他如今乘坐的這輛車並不一二,車旁邊的護衛倒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莫名的,他便知道喬暮雲就在那車裏,但出乎意料的是,那位多少有些太過於粘人的喬公子在上車前卻並未與林茂見面。

「木公子,這回送你回去一路上多有顛簸,還請……還請你保重身體。」

隔着厚實的車簾,馬車裏傳來喬暮雲的聲音,聽着倒是有些沙啞。

林茂嗓子尚未好,便也沒法回他,那人又開口道:「我也知道,前些日子將木公子帶回來……是我太過於輕率了,這裏頭的誤解,還請木公子你……多多擔待……」

到了這句話,喬暮雲的聲音便微弱了下去,惹得林茂緊皺起了眉頭。

若是他沒有聽錯,這不久前還活蹦亂跳的喬暮雲,為何忽然間竟然是這幅虛弱模樣?再聯想到喬暮雲忽然鬆口將他送回忘憂谷,林茂心中不免就有些七上八下。

他倒是十分懷疑這其中是否有他那三個徒弟佈下的手腳——不管怎麼說,這喬暮雲也是喬洛河的兒子,林茂心中對喬洛河有愧,加上喬暮雲雖然也是做了蠢事,心地卻一如他那好友一般十分善良,林茂便十分不樂意見到自己那三個徒弟同喬暮雲有什麼衝突。只是沒有等他多詢問,玉無心不知道從哪兒出來了,半推半拉的就將林茂從喬暮雲的車前拉開了。林茂如今口不能言,一個恍神,也已經錯失了詢問的機會。

等到上路,喬暮雲便也坐着那輛車緊緊地跟在林茂的馬車之後,說是送行,送得卻實在有些疏遠過頭,愈發讓林茂心中忐忑,不知道對方是要進忘憂谷興師問罪——若真是那樣,到時候他自然是要好好為其調停一番的。

林茂心中想道,漸漸安定了下來。

他的神色安定,玉無心也沒有多說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今天下午她的眼皮總有些亂跳,明明極棘手的事情都已經解決,她卻總覺得胸口悶悶的,心煩意亂,倒像是要發生什麼事情一般。

而就在這個時候,馬車「嘎吱」一聲,停了下來。

「怎麼回事?」

玉無心手一抖,連忙問道。

「玉姑娘,我瞅著前頭不大對。」

回話的是駕車的老把式,也是喬家人用慣的老人,比起尋常人來說要警醒機靈得多,聽到那人這樣說,玉無心不敢大意,連忙轉出了馬車。

喬暮雲的人比玉無心這邊還要更早知道情況有變,等到玉無心出來,已經能看到幾對喬家侍衛警惕地在前路的雪地上來回查探。

雪有些大了,簌簌吹過來,拍打着馬車的外壁。

玉無心的心提了起來,風還是那風,雪還是那雪,可是這風這雪如今都有些不對勁。

環繞着車隊的空氣驟然繃緊,緊張的情緒在風雪中蔓延開來。

「有屍體。」

有侍衛在遠處用劍在雪地中戳了戳,隨後驟然發出一聲警告的哨聲,飛鳥般掠回了車隊。

「這裏也有——」

「有車轍的痕迹,很凌亂。」

陸陸續續的,薄薄的雪層被撥開,露出了山道上趴伏着的人影。

林茂隔着門簾都能聽到玉無心罵出來的那句髒話,他的心跳猛地有些加快,胸口不知道為何竟然有些發熱。儘管知道自己如今的身體狀況實在是受不得寒風,林茂還是沒忍住往前探身,掀開了門簾往外看去,正好看到玉無心吐了一口唾沫然後跳下了車的身影。

死在山道的人並不多,山道上也沒有見到任何打鬥的痕迹,然而每一具屍體身上,都有着極為凌厲殘忍的傷口,更可怕的是,他們死前的姿勢,都是雙目圓睜,身體朝外,腳朝着忘憂谷的方向……看着這些屍體,也能清楚地感覺到,就算是瀕死之時,他們想着的也是逃跑,逃離忘憂谷越遠越好。

「這些人死亡不超過一個時辰。」

玉無心將那些屍體檢查過之後,臉色鐵青地走到了喬暮雲的車前低聲說道。

喬暮雲已經從車上一躍而下,急急朝着林茂的馬車走去。

「忘憂谷有變故。為了以防萬一,我們趕緊打道回府。」

他毫不遲疑地說道。

玉無心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與之前奄奄一息的模樣截然不同,驟然聽聞前路有事故,喬暮雲倒像是被人施展了回春之術一般,面色紅潤,眼中有光,一股歡喜之情直透印堂。

沒等玉無心回他,他便已經躍身跳上了林茂的馬車。

「木公子,前面怕是有些事故。」喬暮雲對上一臉慘白的林茂,只覺得這狐狸皮披風襯得後者愈發柔弱可愛,「……你別害怕,無論有什麼事故,我定然能保你周全。」

這句話便已經透出了喬暮雲不合時宜的滿心歡喜來。

林茂根本無心理會喬暮雲——就在剛才,他已經看清楚了離他最近的那具屍體的模樣。

養了那三個徒弟那麼多年,林茂對三人手下的裝束自然也十分熟悉:那具屍體的裝扮,分明就是金靈子手下魔教教徒!

林茂只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快停了,實在是無法想像究竟發生了什麼,通往忘憂谷的山道上竟然多了徒兒的手下的屍體。

喬暮雲這廂還打算伸手牽住搖搖欲墜的林茂,林茂卻一把拍開了他的手,被滿心惶恐激發了身體里僅剩的那點內力,林茂竟然躲過了喬暮雲,不顧一切地越過了對方,滾下了車。

「木公子!」

喬暮雲隨即也跟着林茂跳了下來,沒等林茂跑上兩步,他便已經一把拽住了林茂,將其扯往自己的懷抱。

「你的身體……」他喊道。

林茂的身體在他的懷裏就像是嚇壞的小動物一般劇烈地發着抖。

另外那幾具屍體……那屍體裏頭,不僅僅是金靈子的魔教教眾,也有季無鳴手下武林盟的人……

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

林茂的喉嚨里擠出一聲急促的,幾乎不可辨認的粗糲嗓音,極度的驚懼中,他的眼眶不受控制的泛起一圈潮紅。

【我要回去——】

他用力地摳著自己的喉嚨,只想對着喬暮雲大吼出聲。

而就在此時,風和雪忽然間停滯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

就在一剎那之前,絮亂而冰冷的風雪還在拍擊著車隊,一剎那之後,那風和雪,都像是被什麼東西直接從這世界上抹去了一般,完全的消失。

一陣詭異的,扭曲的寂靜落下來,沒有人吭聲,沒有人動彈。

每個人都感覺自己的心臟似乎被一隻無心的手死死地掐住了。

喬暮雲背後的「大巧」在這驟然降臨的死寂中發出了一聲尖銳的鳴叫。

「唔……」

林茂的肩頭微微一顫,嘴唇間溢出一絲細細的血線。喬暮雲將他摟得格外用力,林茂幾乎能聽到自己骨頭在重壓之下嘎吱作響的聲音。一隻手用力按在了他的背後,往他身體里送出一股內力。

與之同時,車隊里有幾個功力稍差的侍者身形一軟,齊齊跌落在了雪地之中無法動彈。

「唰……」

風重新吹了起來,只是那風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影響了一樣,變得極為凌亂和尖銳,林茂甚至有一種錯覺,若是這風和雪也有生命的話,恐怕這個時候它們也在驚恐的尖叫着,在某種極為恐怖的力量的驅趕下驚恐地四處逃竄,像是無數散亂的小刀一般切割著人們□□在空氣中的皮膚。

「有人來了。」

喬暮雲低聲說道,他的一隻手緊摟着林茂,另一隻手慢慢地,慢慢地握住背後重劍。

「大巧」發出的蜂鳴愈發尖銳和急促,林茂將頭埋在喬暮雲的懷裏,身體已經完全失去了力氣,腦漿似乎也快要被那聲音攪成一鍋爛粥,若不是有喬暮雲的支撐,這時候他恐怕也早就如同那幾個侍者一樣爛泥般軟倒在雪地之中。

明明尚且算是黃昏,然而隨着風雪聲愈發凄厲,光線竟然也一點一點地暗了下來。

「嘎吱——」

「嘎吱——」

「嘎吱——」

……

現場一片混亂,然而,林茂還是聽到了那陣腳步聲。

用厚厚的舊布納好的黑色布鞋,一步一步踩在雪花之上。

林茂「噗」地吐出一口血,他猛地扭過頭望向那聲音傳來的方向,震驚地睜大了眼睛。

狂亂的雪花中,一個異常高大的人影慢慢地顯現出來。

青年拿着那把小刀時候,態度也是十分慎重,小心翼翼的模樣,簡直就像是害怕那浮雕上的東西活過來一般。不過真要說起來,這把刀也確實有點兒蹊蹺,常小青眼睜睜看着青年拿着刀朝着他走過來,還未近身,便已經聞到了一股奇妙的香氣——若說是香氣,那味道重又帶着不容忽視的腥,可若單說是臭,那味道又算得上是甜膩逼人,濃釅釅的,宛若極為粘稠的甘蜜一般,光是聞着便讓人有些噁心反胃。

常小青一臉冷凝看着那青年顫顫巍巍持刀靠近了他,目光掠過青年的後背,只見那人一聲薄薄的夾棉衣,背心處大半都已被汗浸得透濕。

「吾待會便要用刀將你的血管割破,這把刀割出來的傷口,血才不會半途凝結——」青年似乎是很怕常小青,咬着下唇同他輕聲說,「儂可不要再那樣蠻狠地用武,是那偏方需要這樣做,吾可不敢害你。」

常小青神色不動,抬眼看了那青年一眼,那視線涼浸浸的,像是浸在冰水中的一片鋒利的刀鋒,冰冷,刺骨,鋒利。

「你害不了我。」常小青道,話音落下,只見他指尖微微一動,青年驟然發出一聲痛呼,片刻后,青年肩頭處飄下了一縷黑髮,晃晃悠悠落下來,散落在青年的腳尖。

「儂個瓜——」

青年用手捋了一把發梢抵到眼前,看着那一截禿毛狗尾巴一般少了一撮的頭髮,像是快要暈厥過去一般。尖尖一張狐狸似的臉上,臉色頓時從白轉青,懼怕之中,那對上挑的細眼眼底卻隱隱透露出些許極為惱怒的神色來。

「等,等你血流殆盡時,吾若是想傷你,也,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他改口說着狠話,露出一副傻兮兮的模樣。

常小青瞳色微暗,卻再未開口。

他沉默時,身上涌動的那種癲狂和偏執卻比之前要更加明顯,骷髏一般的臉上呈現出的神色無法用語言來形容——而對上常小青的臉,那多少有些傻氣的瘦高青年卻忽然發起抖來,幾滴豆大的冷汗沿着額頭漣漣而下,將亂糟糟的頭髮凝成一束。

「……」

之後青年也沒再開口說出一句狂妄之言,在常小青的注視下,他的動作倒是比之前還更加利索了一些。只見他在一隻黑陶葯盞中抖落出些許粉末,用冷酒沖開后示意常小青服下。

常小青伸手接過葯盞,宛若沒有看見那淡青色的酒液中蠕蠕而動的無數芝麻大的紅點,一口便飲盡了葯盞中的液體。

「唔——」

他隨即發了一聲悶哼,慘白的臉色上驟然染上了一層病態的潮紅。

那青年就像是一抹幽魂般悄無聲息地在這一瞬間靠近了常小青,指間黑刀微轉,新月般的刀尖沿在後者手腕上隆起的青色血管上飛快刀劃了一刀,暗紅色的血似乎凝了一凝,片刻后才從那蠶絲一般極細的傷口中沁出來——先時只有一線,隨後血便越涌越多,汩汩地直接淌落在林茂躺的棺材內。

一股濃烈的腥甜之氣在冰冷徹骨的茅屋內騰起。

與尋常血腥味截然不同的是,從常小青體內流出來的所謂陽血,每一滴都如同青年手中的黑刀一般,散發出妖異甜膩的香氣。

而原本幾乎與死人無異,氣息近乎於無的林茂,在這香氣縈繞之間,忽然間微微顫動了一下。

常小青自然也未曾錯過這林茂的這點動作,他猛地抬起頭看向身側的青年,鬼火般熒熒發亮的瞳孔在這一刻總算因為那期待與驚喜而透出了些許人氣。

青年拍了拍手,眉眼彎彎,忽然露出了個笑容。常小青慣來對林茂以外的人都毫不在意,自然也沒有發現這青年其實是個生得十分俊俏的後生:那樣一張臉,白得有些生硬,仔細看去,竟然如同婦人一般仔細地敷過了粉,兩道細細的眉毛顏色淺淡,眼睛同樣是細長的,瞳色比尋常人要淡很多,眼珠子是上等蜜珀一般金光流轉。上挑的嘴角,即便是不笑的時候,也有點兒似笑非笑的意味在。

而當他真的笑起來時,這張臉上總會不自覺地透出一股怪異的邪氣。

「這便是快好啦。」

那青年笑道。

就像是在應和青年的這個句話,林茂在笑語中滕然從棺材中坐了起來,可是,他那張皎潔如玉般的臉上,眼睛依然是閉着的,烏沉沉的睫毛壓着眼眶下病弱的青黑,蒼白的唇瓣間露出一點鮮紅而柔軟的舌尖。隨後,便像是那剛出生還未曾睜開眼的小獸一般,林茂偏著里臉,循着血腥氣,懵懵懂懂摸索著朝着常小青探過身來。

常小青眼睜睜看着林茂朝着他抬起兩隻手,柔軟纖薄的袖口中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胳膊,笨拙而緩慢地纏繞上他精幹緊繃的身體。已經變成少年模樣的師父,沒有一絲瑕疵的肌膚是那樣的微涼沁潤,貼上他銅色粗糙的皮肉,就像是塗了薄油一般又軟又滑。

「呼……」

林茂緊閉着雙眼,呼吸滾燙,輕輕拍打在他肌肉隆起的胳膊上。

常小青雙目低垂,一動不動地看着師父那張熟悉又陌生到極致的面容,目光不穩。

說毫不動容自然是假的。

在林茂微涼而柔軟的嘴唇貼上胳膊的瞬間,即便是利刃加身也未曾有過絲毫動搖的常小青,周身宛若鐵水澆築而成的緊實皮肉卻微微顫抖了起來。

帶着細微刺痛的傷口被那軟軟的唇瓣吮住了,常小青可以感覺到鮮血正在源源不斷地流入林茂的口中,他聽到林茂發出一聲細細的,滿足的輕哼。

常小青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的每一塊肌肉,每一寸皮膚,都因為那從未有過的接觸而繃緊到感到疼痛的地步。

而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時間在這一刻似乎忽然之間變得緩慢了起來,慢得就像是被封在冰中的游魚。

冰雪,寒風,血滴,在常小青的腦海中,這一切都靜止了,唯一流動的,是從林茂身上隱約縈繞而升的縹緲香味。與濃郁的甜腥氣息不同,林茂身上的香氣是溫暖而舒適的,讓常小青慢慢地想起自己尚且年幼時候,伏趴在林茂懷中,從那人衣領處聞到的那一抹稀薄的蜜香。

常小青清晰地感受到林茂的舌頭正在有規律地舔舐著那被黑刀毫不留情割開的傷口,依舊在昏迷中的少年在吸血的時候有着近乎殘忍的貪婪,他毫不猶豫地推擠著常小青體內更多的血液湧出。而對於常小青來說,漸漸的,就連從傷口溢開的疼痛都變得麻木起來。濕漉漉的,粘稠的香氣包裹住了他,他的視線漸漸地變得陰暗而昏沉。

他掙扎著舉起自己的另外一隻手,小心翼翼地撫上了林茂已經披散開來的黑髮。

黑色的髮絲宛若流水一般拂過他的手背和指尖。

「師父……」

常小青輕聲呼喚著,即便是抬起手這樣簡單的動作,現在似乎也變成了極為艱難的挑戰,他身體重得就像是石頭一樣。

林茂的動作一頓,他的睫毛微顫,竟然真的在這一聲「師父」中慢慢睜開了眼睛。只是他的目光依舊是朦朧而混沌的,瞳孔中沒有任何人的倒影,只有一片虛無。

緩慢地眨了眨眼后,林茂又像是睏乏至極一般重新閉上了眼睛。

只是吮血的動作卻變得更加兇狠,他的容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豐盈起來——與之相對的,是常小青愈發變得死灰的臉色和漸漸軟倒的身體。

「砰——」

終於,白髮的男人徹底地失去了意識,直接伏在了棺材旁邊,不過即便是這樣,他的胳膊依然被林茂死死地含在口中。只不過姿勢的變化,讓林茂不得不坐起來,整個人的上半身幾乎快要攀出來棺材,白蛇一般兩隻胳膊牢牢箍在常小青一聲銅色的皮肉上,不停地吞咽著腥甜而溫熱的鮮血。

他的臉頰因為無意識的急切而翻起了淺淺的桃色,眼角隱約有一絲潮濕的微紅。

而那青年靜靜地注視着這一幕,不自覺地露出了惡毒和刻薄的冷笑,薄薄的嘴唇下面露出了兩顆尖尖的犬齒。

在這一刻,他總算是徹底掀開了之前掛在臉上那副懦弱純良的面具。

「好啦,好啦,總得留一口之後吃。」

眼看着常小青全身都透出一抹怪異的青白色,只差一息就要被吸成人干斷絕生息,那青年才慢吞吞地走上前,按著林茂的額頭,強行將他從常小青的身體上撕下來。

林茂唇齒間發出幾聲絲絲身,纖細的身體倒在那青年的懷裏,依舊不依不饒輕輕地扭動着身體,在鮮血的滋潤下,少年的容貌艷麗宛山妖鬼魅,眉眼唇齒嬌艷欲滴,那青年低頭匆匆瞥了他一眼,呼吸也是亂了一拍。隨即他的目光便再也移不開,只能死死看着林茂的那張臉。好一會兒,那青年喉嚨間擠出一陣夾雜着歡愉與苦悶意味的嘆息聲,他伸出拇指,輕輕抹掉了林茂嘴角殘留的一抹鮮紅的血痕。

許是感受到了嘴邊的那一抹人類肢端的溫熱,林茂眼皮下眼球亂動,隨後沉睡中的少年卻像是野獸一般,猛地張開嘴,一口咬住了青年的手指。

青年也不掙扎,細眉細眼間透露出一絲寵溺,動也不動地任由林茂用牙齒在他的手指上留下齒痕。

說來也奇怪,林茂被鮮血激得十分饑渴,啃咬那青年手指時,自然也毫不留情,沒多久便將青年的手指咬出一枚深可見骨的傷口,可是,那青年指頭上的皮肉向外豁開了口,白的皮膚下是同樣發灰發白的肉,仍由林茂伸著舌尖吮吸舔舐了半天,卻是一滴血都未曾流出來。

「怎麼就這麼貪吃了呢。」

青年壓根沒有在意自己身體上的異狀,依舊甜膩地沖着林茂說道。

林茂微微皺眉,臉上慢慢浮現出一抹苦悶的神色。未曾找到混沌中渴望的鮮血,林茂只想將青年的手指吐出來,可是那人卻不為所動,冰涼的手掌轉而牢牢地卡住了林茂的下巴,拇指在林茂的口中來回攪動,玩弄著那濕潤而柔軟的舌尖。

「唔……」

一縷唾液沿着林茂閉合不攏的嘴角流出,林茂的掙扎變得強烈了一些,青年這才抽出手,將林茂強行按回了棺材,片刻之後,林茂的身體總算是慢慢地鬆弛下來,靜靜地躺在棺材之類悄然無聲——那青年含笑朝着棺材內看去,林茂在那裏呼吸平穩,面色紅潤,露打海棠一般睡得十分香甜。

青年這才將身體靠近林茂,一雙手撫上那少年的身體,將他身上那件被血污得狼藉的綢衣慢慢褪下來。

林茂的身體一寸一寸展露在那青年的視線中,實在是生得骨肉勻亭,纖瘦柔韌的好身形,肩頸胸腰,無一處不美,只是胸口偏右處,隱約能看到一道桃色的細長痕迹,乍一看,倒像是有人用指甲挑了一點兒胭脂,在那美玉一般的胸口輕輕劃了一道似的——正是之前差點兒要了林茂命的那道駭人劍傷。

因為林茂皮膚白皙的緣故,那傷痕看着倒是多少有些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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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而復生之後我從老頭變成了絕世大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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