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鍘刀記

第5章 鍘刀記

事不可為,再復幾日,東市已經空無一人,這時此事已經傳入京中,建國之初就有鬼魅邪物亂國,太宗皇帝大怒,當即遣人趕赴江西請來龍虎山正一嗣教清素大真人張顯庸,龍虎山為天下道教正宗,張顯庸亦是被加封太子少保及光祿大夫等挂名職稱,當即聽從調令遠赴蘇州。

這一來二去間耽擱的時日更是長久,等到張顯庸抵達蘇州之時,整個城內已經草木皆兵了,一戶戶人家幾乎都大門緊閉,偶爾見著路人也只是埋頭趕路,並且盡皆臉色凝重、人人自危。

張顯庸知勢態嚴重,一路尋到議政之地,表面來意后,眾人知其身份才稍稍安心,畢竟在那個年代張天師這個名頭還是極有威望的。

等知府將事情始末又原本詳細的說了一遍后,張顯庸立刻斷定問題出在了狗頭鍘上,扯其衣袖質問:「此鍘刀現置於何處?」

「在衙裡面封著呢,都知道這玩意兒邪門,沒人敢去動他,天師要用的話我馬上吩咐人把它搬出來,是否將其放回就可無事了?」

張顯庸縮回手掌,皺著眉頭道:「若剛搬走時將其放回或許還行,但現在時間耽擱太久,單憑一把鍘刀恐怕已經壓不住了,你先將其搬出來再說吧!」

知府當即應允,令人打開庫門取出鍘刀,但這時候邊上又走出來一個文案先生,皺著眉頭對張顯庸請教道:「天師大人,在下有一事不明,既然問題出在了這鍘刀上,那為何現在將它放回去又沒用了?」

「你想知道?」張顯庸將眉頭一挑,目光灼灼的盯著文案先生,僅僅是盯著看了他這麼一小會兒,這已經而立之年的先生就已經是滿頭大汗,瞠目結舌半晌說不出話來。

最終還是知府開了口,拱著手勉強笑道:「請天師為我等解惑!」

「也罷,這也不算大事!」天師旋即收回了目光,實際上剛剛他之所以如此咄咄逼人,並不是有意針對文案先生,而是國情道義罷了。

文安先生這句話雖只是討教之意,但已經有了探尋自家法門之嫌,教派最注重的便是這類事,所以張顯庸以目光相逼,若真心懷不軌必然當場失態。

「龍頭鍘:可鍘皇親國戚、鳳子龍孫,虎頭鍘:可鍘貪官污吏、禍國奸臣,狗頭鍘:可鍘土豪劣紳、惡霸無賴,此三者中,當屬狗頭鍘下殺生最多,此鍘畢竟不是常伴青天之物,難免會沾染冤情。」

張天師在堂內渡步,等待鍘刀送到,同時復道:「冤情便生怨氣,或繚繞於弒其之刃,便為殺生之器,雖不祥亦可以其氣趨避邪魅,又或留於其橫死之地,則地為亡居,為魑魅所存,唯有時月撫平,或驚雷震之!」

「且自古以來刑場便為邪崇之地,若是其它還好些,偏又設了一口狗頭鍘在此,此物最鎮邪崇,豈可為怨氣所依附,長此以往刑場必成怨地,不過有鍘刀所鎮,它們生前被其所斬,死後自然亦不敢作祟!」

講到這裡,天師走到已經被抬上堂內的鍘刀邊上,伸出手指輕輕的敲了一下它雪亮森寒的刃口,鍘刀立馬響起一聲清脆的鐺聲!

天師搖了搖頭道:「可是千不該萬不該,你們偏偏要將其拿走了,若在將它在原地放置個幾百年,恐怕必成一尊鎮邪的奇寶,當真是定數啊!」

「那天師你看現在該如何是好?」知府搖著頭說道,他現在也是心中一陣陣的發苦,畢竟是在自己的地界出現了這等事,連龍虎山天師都來了,只怕這自己腦袋上這頂明玻璃頂戴、加上這身八蟒五爪蟒袍多半都保不住了!

「叫人抬上鍘刀,隨我去刑場!」說著張顯庸從隨身行廊中取出物事,穿上一身長袖洞衣,其上綉有郁羅蕭台、日月星辰,裙帶則刺紋起伏八卦、寶塔玲瓏!

一行人揀著白日馬不停蹄的趕到了刑場,因為隨行的全部是官府中人,有好事者聽到了消息,膽大的便跟著趕來湊個熱鬧,膽小的也四處奔走相告。

由於早有張顯庸示意,衙役並未阻攔,很快便湊集了不少人,密密麻麻的將整個刑場圍了個水泄不通。

起初眾人還有些發憷,等到後面人多了就立馬熱鬧起來,一時間眾說紛紜,有說是茅山道士,有說是雲遊方士,就跟之前那些邪乎事全沒發生過一般!

張顯庸表情凝重,來到刑場之後更是皺起了眉頭,繞著此地環繞了三四圈,又在四方位站定,這才吩咐衙役將鍘刀擺回原位。

當鍘刀落下那一瞬間,本來沒有任何異常的刑場立馬巨變,沒有任何物體再與之觸碰的鍘刀無緣無故的發出陣陣嗡鳴,而且經久不衰,讓人聽了牙齒都發酸。

而鋪在刑場的一層厚厚地青石板也開始輕微的顫動,甚至縫隙間都冒出絲絲縷縷的黑氣,一瞬間人群幾乎散了大半,餘下的皆是些膽大的糙漢子,不過也只是離得遠遠地,或是從牆后冒出個腦袋來小心的望著。

「修和居帷間,行事趨福禍,游神長存舍,出則崇穢消!」張顯庸沒有遲疑,從胸中悶出一口氣來,與舌尖猛然綻開,聲音之大震得周圍人群頭暈腦脹。

同時他從腰間取出一個巴掌大的盒子來,拇指一番便將蓋子推落,一團白灰從中猛然落下,頃刻間就要往四周逸散。

張顯庸大袖一揮,白灰瞬間順著他的動作又重新稍稍凝聚,順著他的指尖如同一道白匹般驟然衝出,筆直的灑在了鍘刀上。

但奇怪的事發生了,鍘刀並沒有沾染上白灰,反而是那些白灰如同水遇上泥一般融入了刀身,而且仔細觀察的話,就能發現這把幾百年的狗頭鍘刀似乎顏色又亮上了幾分。

『錚、錚、錚!』

這一下子鍘刀抖動的更加劇烈了,它所在的那塊青石板如同不堪重負般瞬間裂成了百十個碎片,不斷有淡淡的黑氣從中冒出,還伴隨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然後合成一股,如蟒蛇般纏繞在鍘刀身上,無形之物化作有形,這一下子甚至能看到鍘刀表面不時都磨出了刺眼的火花。

但這種情況並沒有持續很久,張顯庸已經收了盒子,站在旁邊靜靜的看著,不在做任何動作,這時候鍘刀突然猛地高高抬起,刀鋒閃過一道雪亮的光芒,然後重重的斬下!

砰!

頃刻間黑霧散盡,一切彷彿都不曾存在過,鍘刀還是那把鍘刀,人也依舊是這些人,但是有感觸靈敏的人就能察覺出,這刑場的確是有些不同了,以往那股陰沉的氛圍彷彿徹底消失了,就跟普通的街道再沒差別了。

「行了,應該沒事了!」張顯庸拂去了臉上的汗粒,雖然聲音依舊中氣十足,但誰都能聽出其中淡淡的沙啞感,而且他臉色也不是十分好看,顯然剛才的事對他消耗不少。

「多謝天師!」知府率先對張顯庸行了一禮,其餘衙役官員也都跟著參了一禮。

這時候民眾也知道這邪事以後應該是沒了,至於是誰的功勞他們也全看在眼裡,也盡都湊上前來三言兩語的感謝,瞬間刑場又變的亂嗡嗡了!

知府立了一會兒后又注意到了放在一邊的狗頭鍘,急忙伸手將場內的聲音壓了下去,指著鍘刀看向張顯庸道:「天師,不知此物該如何處置?」

張顯庸看了鍘刀一眼,又看向遠山道:「生於斯長於斯,就留它在此地吧,也可定你一方平安,不過為了安全起見,以後行刑時還是不再勞它為好!

眾人稱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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