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江文溪大喘著氣,睜開眼看清周圍的佈置,才發覺又做了那個惡夢。十年過去了,她依然忘不了當年在法庭聽到那個年輕犯人的嘶喊。那天從法院回去,她的雙耳就聽不見任何東西,為了治療聽力,不得不休學一年。

後來又沒過多久,大舅便離了婚,舅母帶着表姐去了美國,一場車禍,大舅再也沒見過表姐。表姐去世之後,大舅明明很悲傷卻一直硬撐著拚命工作。

也許是老天可憐她,一次輪胎爆炸,她又能聽到聲音了,可是整個人完全變了。

沒過兩年,她的父母也因在山裏考查,遇到山體崩塌去世。等她剛考上大學沒多久,大舅意外出車禍,搶救無效,當場死亡。

正如那個犯人詛咒一樣,他們江家的人都不得好死。

或許某一天,下一個死亡的就會是她。

擦了擦額上滲出的密密細汗,她覺得口乾舌燥,便下床倒了杯水,一仰而盡。驀地,她想起昨晚好象和李妍,還有三個男人在酒吧喝酒,什麼時候回到家的,她怎麼都不記得了。

這時,手機鈴聲響了,是李妍打來的。

「死丫頭,才睡醒?!」

「唉,做惡夢了嘛。」

「活該!對了,把你畢業證書、身份證、個人簡歷準備好,趕緊去你原來工作的超市四樓人事部報道。十點之前一定要到啊,記得穿漂亮點。」

「你說什麼?!」

之後李妍吧啦吧啦說了一大串,大意是昨晚她砸碎酒瓶想打爆白髮魔男的頭,還像野獸一樣撕了他的衣服,抱着他吐了他一身,結果是白髮魔男不但沒怪罪她,還以德報怨,重新給她一次工作的機會,讓她十點鐘去原超市四樓報道……

接完了電話,她如同一尊雕塑一樣僵立在窗前一動不動。許久,她的身體直直地向床上倒下去,以手蒙臉,羞愧地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

是她錯怪了那位白髮帥哥。

李妍把她說的如同一個色中急鬼,當着眾人的面非禮那位白髮帥哥。可是這一切,她完全沒有印象。

這一次真的是因禍得福,她居然好命的可以進入江航集團工作,一定是爸媽和大舅在天之靈保佑。

她緊張地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是八點四十了,再不打理就來不及了。她興奮地邁著華爾滋的舞步進了衛生間,一個不小心就撞上了衛生間的門。摸著額頭被撞疼的地方,她都覺得那是上帝在提醒她,她又有工作了,這事是真的。

常言道,上帝為你關上一道門,一定會為你打開另一扇門。這句話對別人來說是真理,對江文溪來說,上帝連一扇窗戶都沒留給她,更何況是一扇門。

望着手中的破抹布,江文溪無言地苦笑,她就知道上帝不會如此眷顧她。

她天真的以為那個白髮魔男是耶穌再世,其實根本就是一個心胸狹窄報復心極重的卑鄙小人。

試用期三個月,每月一千塊,對於試用期的薪資待遇她根本就不期待有什麼突破,最讓她悲憤的是每月須扣除五百塊用於支付那晚上她毀掉的襯衫和西褲。

上帝啊,那一白一黑的兩塊布料是黃金織的嗎?與平治相差一個字,那件襯衫就要三千多塊,沾了馬克思哲學其中兩字,那條西褲就要四千多塊?為什麼一定要將那套衣服扔了,洗洗不是一樣穿嗎?只賠乾洗費,她現在就可以掏出來啊。

有錢人真是只會造孽喲!

更可悲的是,她找李妍哭訴,李妍不但不安慰她,還說江航肯收她,是她走了狗屎運。

她實在是想不通,素來好脾氣的她,怎麼可能喝醉了酒就會變成暴力狂。

她現任的工作崗位說好聽點叫前台接待,說難聽點就是辦公室打雜小妹。比起之前收銀台的收銀員,似乎她更加淪喪了。

常言道: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

為了生存,她認了。

她不停地安慰自己:江文溪,知道現在有多少人失業嗎?你還能有份打雜的工作可以做做,你知足了吧。

操持着手中的抹布,她將考勤鍾擦得亮亮的,還有一分鐘就到上班時間了,她也可以鬆口氣了。

雖然以前在超市待過近三個月,可在這四樓辦公區上班不過是半個月而已。僅這半個月,她就見識到了,每天早上八點二十五分至八點三十分之間,總機總會非常有規律的幾秒鐘一響。這時,同為前台接待的楊敏會搶著去接總機電話。電話一掛,她就會看到楊敏抽出某位同事的考勤卡往那考勤機里一插,「叭嗒」,完成了任務。有時候約莫在二十九分時左右,楊敏會同時抽出好多張考勤卡,「叭嗒叭嗒」,一一打個遍。坐在一旁的她,只能眨巴着眼,驚奇地看着這一切。

今天楊敏遲到了,她慶幸沒人打電話過來要求代打卡。說句實在的,不是她沒有同情心,而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她不過才來半個月,若是因為被人事部或是什麼經理逮着她代打卡,害她又丟了工作,她真不如去死了算了。

剛準備去洗手間搓洗抹布,這時,總機電話鈴聲響起。江文溪頭皮一陣發麻,猶豫了一下,不得不回頭,用甜到發膩的聲音接起電話:「您好!」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小楊,我趙寶勝,幫我打個卡。」

江文溪有些錯愕:「我不是楊敏,她還沒來……」

「不是楊敏?你是新來的那個吧?」

「……嗯。」江文溪輕應。

電話那頭又說:「我在樓下,你先幫我打個卡,一會兒我就上去。」

「哦……」江文溪為難地應了一聲,對着兩排考勤卡上的名字,小心翼翼地問,「不好意思,能不能請你再說一次你的姓名?還有部門?」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聽筒里傳來因氣憤而發出不均勻的呼吸聲:「你怎麼當前台的,連公司員工名字都記不住?」這邊話音剛落,考勤鍾便奏起了「致愛麗絲」的美妙音樂,那人急了起來:「工程一部趙寶勝。」

「哦,工程一部趙寶勝,」江文溪抓着電話聽筒,目光急掃著考勤卡,「你等一下別掛,這裏沒有一個叫趙寶勝的。」

「怎麼沒有?一排三個!」

「那個……一排三個叫馬小雲,不叫趙寶勝……」

「你眼睛是不是有問題?!怎麼沒有?!」

「等一下……找到了,在二排倒數三個,」江文溪抽出好不容易找到的考勤卡,「但是……現在是八點三十一分,你確定還要我代你打卡嗎?」

「當然要打,不然這一分鐘的電話費就白費了。」完全不一樣的陌生聲音在江文溪的身後響起,聽似漫不經心卻是帶着命令的口吻。

迴轉頭,江文溪瞪大著雙眼望着身後那頭久違的銀白色頭髮,驚愕地張著嘴說不出話來。她剛想將手中的考勤卡收起,只見被人無情地抽走,只聽「叭嗒」一聲,那卡片上被強迫地蓋上了遲到的時間罪證。

樂天慢慢地迴轉身,望着滿臉驚慌的江文溪,淡淡地勾起唇角審視着她,下一秒便欺近她,迫使她向後退了一步,剛好抵在前台邊緣不能動彈,從她手中拿過電話聽筒,那裏面早已一片盲音,輕輕地掛上,然後抬眸淡淡地道:「做得很好。」

聲音不大不小,恰到好處,無論站在大廳的哪個角落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什麼意思?為什麼要這樣說?她以為他會嚴厲地批評她。

透過他那若有若無的笑意,霎時,江文溪渾身徒然起了一陣寒意,猛地偏過頭看向大廳入口處,那裏立着一排同事,其中包括楊敏。此時此刻,一個個正憤恨地惡瞪着她,尤其是楊敏,看她的眼神恨不能剝了她的皮。

江文溪整個人猶如被人潑了一盆冷水,從上到下涼透了。

她終於明白了白髮魔男那句話的真正意思,他故意當着眾人的面歪曲她有意拖延時間,害那個趙寶勝遲到,是存心想在他面前表現……

她直覺脫口而出:「我沒有……」

「嗯?」樂天挑了挑眉,似乎很期待她說下去。

江文溪終於領教到這個白髮魔男的惡劣手段,不但在金錢上壓榨她,還要在人際關係上讓她變得眾叛親離,簡直是沒見過比他更壞的了。現在,無論她再怎麼解釋,都是百口莫辯。

李妍和她說白髮魔男怎麼通情達理,怎麼以德報怨,現在她懷疑根本就是這傢伙伺機報復。

樂天很滿意地看着江文溪有口不能言的表情,轉身對着門口立着一堆屬下,雲淡風輕地說:「你們一個個都站在那做什麼?怎麼不打卡?」

話音剛落,一個個急忙湧向考勤鍾,打完了卡,還面帶笑容地向樂天行完禮才回自己的辦公室。

江文溪望着他們「愉快」的表情渾身冒汗。

直到整個大廳內的人全散光了,樂天冷冷地看了一眼江文溪才向自己的辦公室邁去。

俗話說,人生四大慘事——

久旱逢甘霖,幾滴;他鄉遇故知,借錢;洞房花燭夜,不舉;金榜題名時,重名。

對江文溪來說,還應再加五大:蒙上司誇獎,構陷!

因為代打卡事件,人事部當天上午就下了處罰通知,工程一部的趙寶勝遲到及請人代打卡,罰款兩百塊;前台接待楊敏因代打卡證據不足,給予警告處分,若有再犯,予以辭退;所有遲到的,一律按公司人事制度執行;再發現有代打卡現象,一律嚴懲不怠;

這一道通知,讓站在地獄門口搖搖欲墜的江文溪直接跌向了地獄的十八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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