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丫頭,我如今只怕連自己也養不活了,哪裏敢學那些有錢人家養丫頭。再說你也是好人家出身的,何必淪落至此,以後如何婚嫁?」

小姑娘不過六、七歲,哪裏懂得這些?此刻滿心想的只是讓好心的大爺收留她,讓她有個依靠而已,而不是再被別人當成是小叫花子。她害怕被打罵,也害怕那些冷言冷語,她知道好心的大爺不會不管她,自從他救她於生死關頭後,她就視他為天降的神靈一般,一定是爹爹在天上保佑,她才能遇到好心的大爺,一定是這樣!

徐景天見她不吱聲,依舊是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一副決絕的樣子,他想她都能一路跟上來,看來輕易趕不走了,可是他就這麽將她給領回去,怎麽給家裏人交代?自己雖然老大不小了,卻連個家室也沒有,難道說是路邊撿的?這又不是小貓小狗,可是活生生的一個人,真要她跟着自己,就得一直照料她,等到她長大成人再陪送一份嫁妝……家裏人肯定不會答應的。

小姑娘滿心的期盼,徐景天一臉的苦惱,一時間兩人都沒話。

良久,徐景天才道:「你執意如此,只怕我再趕你,你還是會一路跟着我。既然我救了你,又不忍心看你淪落街頭,你要跟着便跟着吧,只是我有一句話說在前面,我從沒照顧過小孩,家裏我又是最小的,所以很怕麻煩,你可要聽話懂事,別給我惹麻煩,知道嗎?」

小姑娘感激涕零的朝他重重的磕了三個頭,徐景天忙拉她起來。

他忖度,自己還是太心軟了,這一路不好走,又帶着個拖油瓶,還不知幾時才能到家。算了,既然答應留下她,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接下來要收拾東西準備上路,小姑娘手腳很是勤快,俐落的幫徐景天收拾好行李,一點也不用他操心。

日頭已經升起來,樹上的蟬依舊沒完沒了的叫個不停,又是個惱人的艷陽天。

徐景天給水囊裝好水,乾糧是齊備的,便讓小姑娘上車,偏偏她個子小,有些構不著,他只好過來將她攔腰抱了上車去。

小姑娘滿臉的歡欣,挑了帘子對徐景天道:「好心的大爺,我來駕車吧。」

「得了吧,一個小孩子哪裏會駕什麽車,安靜的坐好。」

徐景天一手提着鞭子,一手握著韁繩,喲喝了一聲,身下的騾子就開始往前走。車輪轉動,小姑娘往那些倒退的景物望去,心中默默的向以前告別,這一走,她絕不會再回來,以後的日子一定會好起來。

「對了,你喊什麽好心的大爺,我聽着也彆扭,我姓徐。」

小姑娘也聰慧,立馬甜甜的一笑,改稱,「徐大爺。」

徐景天對於如何稱呼倒也沒什麽在意的,一心想着趕路。

小丫頭坐在車廂內,帘子已經高高捲起,方便她隨時能和徐景天說話。她低頭看看腳上新買的鞋子,雖然不怎麽合腳,有些大了,但她依舊喜歡,昨晚被挑掉的那些血泡,今天也沒再疼,她心裏樂得不行,輕輕的哼起小調來。

徐景天聽見了,心想這丫頭倒容易滿足,要是沒帶上她,說不定她現在還跟着他的車子後面跑,別看她年紀小小,又一副嬌弱的樣子,骨子裏倒是無比的堅韌,這讓他一個大男人也敬佩不已。

【第三章就叫你茵陳吧】

總算是離開了白沙鎮。

小姑娘雖然不知道將去向何方,未來又是什麽樣子,但她滿心歡喜,就是吃苦也願意。

行了大半天,由於天氣太熱,騾子也疲累了,要給牠喂水喂草,正好到了一處河谷,雖然河裏的水不多,但牲口飲用完全沒問題。

小姑娘自告奮勇的要牽騾子去喂水,又去拔了好些野草來。

徐景天坐在大樹下,手裏拿着涼帽搧著風,額上滾著汗珠,等到她伺候好騾子,又忙招手叫她過來吃東西。

水囊還有大半的水,乾饃也還有不少張,徐景天分了一張給她,小姑娘在衣服上擦擦手,笑嘻嘻的接了過來,張口便咬。

徐景天見她一副面黃肌瘦的樣子,只是面頰曬得有些通紅,讓她挨着自己坐着,小姑娘也不怕生,歡歡喜喜的挨着他坐着,幸福的吃着饃。

他想起一事來,突然問起她,「對了,你有名字沒?」

小姑娘搖頭道:「沒有,爹以前都喚我大丫頭。」

徐景天道:「怎麽能沒名字呢,就是姑娘一般也有乳名。」他想要給她好好的起一個名字,哪知腦海中冒出來的都是各種藥名,於是又問她姓什麽。

小姑娘答道:「我爹姓謝。」

徐景天點頭道:「倒也不錯。不如我送你一個名字吧。」偏偏一時想不到什麽合適的,兩眼望着四周來回的看,正好看見河邊有一蓬青蒿長得不錯。他心裏突然有了主意,含笑道:「我看不如你和這青蒿一個名字吧,叫茵陳如何?」

小姑娘不大懂得,心想這些草木也能當名字,不過她不在乎。

徐景天又在手心裏比劃着「茵陳」兩個字如何寫。

小丫頭大字不識一個,根本就不懂得,不過聽着挺好聽的,傻乎乎的說道:「我這身世和那青蒿倒差不多。」

徐景天沒料到她小小年紀竟能說出這樣的感悟,聽着有些許的憂傷,不過他只語氣恬淡地道︰「茵陳也是味好葯,春天因陳根而生,所以叫茵陳,到了夏天就變成青蒿了。說到散熱,比那薄荷還好使。特別是這樣的暑天,中暑後用這個熬水喝正好。」

茵陳見徐景天張口就能背葯書,已是一臉的崇敬之情。她也想跟着學,只是連字也不識一個,能學什麽?聽見說這青蒿有用,連忙去拔了不少放進車廂里。

「徐大爺,您不像庄稼人,也不像做買賣的,到底是做什麽的呢?」

「你猜猜看。」

茵陳搖搖頭。

徐景天想起自己的遭遇來,嘆道:「我曾在太醫院待過,現在不過一個走投無路的醫匠而已,不過你可以放心,以後有我一口吃的,絕對不會餓着你。」

茵陳忙仰面請求,「以後徐大爺也教我醫術好不好?」

「你一個姑娘家學這個做什麽,再說這個看來容易,卻是極其繁瑣的,門道太多了。」

茵陳忙道:「我不過是羨慕徐大爺而已,說不定以後還能幫上大爺的忙。」

徐景天微微頷首,倒沒拒絕,「識字嗎?」

茵陳搖頭。

「那從識字開始吧。以後我慢慢的教你,說不定還真的帶了個小徒弟出來。」

「那太好了,我跟着徐大爺學習便是,從今往後就認徐大爺為師父,師父也一定不會拋棄我的,對不對?」

徐景天摸摸茵陳的額頭,有些汗黏黏的,安慰着她,「傻丫頭,既然答應讓你跟着,哪裏有隨便拋棄的道理?」

有了這句話,對於茵陳來說比喝了蜜水還甜蜜,立刻喜孜孜的想要給徐景天磕頭行禮。

他卻阻止道:「好了,沒有那麽多的規矩。再說又不是正經的收徒弟,你若想學,我教你便是。」

茵陳抿嘴笑道:「那也得謝大爺賜名。」

徐景天想,這個名字也是隨意糊弄的,她不嫌棄便好。

歇息了一陣還得趕路,茵陳幫着牽騾子,徐景天自個兒套好了車,繼續一路向南。

茵陳想辦法弄來了針線、剪子之類的東西,將景天買給她的那塊布料比了又比,量了又量,也不找人幫忙裁剪,自己就動手做起來。

當徐景天駕車時,她就坐在車廂內忙這些事。

徐景天想她年紀小小的,倒是能幹,也不過多干涉。茵陳身上那套衣服的確是不能再穿了,又臟又破,原本是什麽顏色已經看不清了。

布料不多,茵陳自個兒縫縫補補,給自己做了件半臂的麻布衫子,因為是大熱天,雖然有些短,倒還算涼快,剩下的布料又簡單的縫了件直直的褲子,她想過做裙子,只是更費布料,想想還是算了,短衫配褲子,行路也更加方便。

當茵陳將自己做好的衣服套上,給徐景天看時,徐景天不住地點頭,「還行,就是一點也不像個姑娘家,像是一個十足的小子。」

茵陳轉了個圈,臉上甜甜的一笑,「還沒謝謝徐大爺給我買布呢。」

徐景天抿嘴微笑,「也不值當什麽,等安頓下來,再給你置辦幾身換洗的吧。再者你一個年紀小小的姑娘,更需要穿顏色艷麗些的衣裳,以後再說。」

茵陳不在乎什麽顏色款式,此刻她心裏已經十分滿足了,又從車上拿出了一雙同色的襪子,有些羞怯的捧到徐景天面前。

「剩這麽點布料也不知做什麽,縫了雙襪子,大爺試試看,也不知合不合腳。」

徐景天一怔,心想她才多大,就有如此玲瓏心思,連自己的份都考慮到了,他又不缺這些,便道:「我穿的已經夠了,還是留着你自個兒用吧。腳上的血泡可都好了嗎?現在雖然穿着鞋,可還是光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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