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主人發了話,擊鼓的丫鬟就趕緊敲了起來。

丁薇笑咪咪盯着那花球傳動,好似真的希望那花球再落進自己懷裏一般,可惜花球落在司馬雅蘭手上時,敲鼓的丫鬟右手突然一頓,鼓聲戛然而止。

司馬雅蘭托著花球,笑得矜持,「看來,本宮要獻醜了。」

有了先前丁薇那神奇一問,眾人如今待這位「前朝」公主,實在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笑着點頭。倒是那位司馬家的半吊子王妃很是捧場——

「公主的才名,全國皆知,今日有幸親耳得聞,實在是大家的福分。」

司馬雅蘭眉梢輕輕一挑,劉嬤嬤會意,趕緊瞪向半吊子王妃。可惜她根本不知錯在哪裏,一頭霧水的縮了脖子,坐回原處。

司馬雅蘭這才望着遠處隱隱透著春意的山水,開口淡淡吟誦,「草樹知春不久歸,百般紅紫斗芳菲。楊花榆莢無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飛。」

其實在場的這些女眷婦人,多半只識得幾個字,真正懂詩詞的沒幾個。但這首詩里那句「無才思」,卻都是聽懂了。有城府不深又心急的,已悄悄望向了丁薇。

方才兩輪,一輪是古嬤嬤代勞,一輪是大將軍庇護,丁薇是半個字的詩文都沒有作出,倒是名副其實的「無才思」。

司馬雅蘭不論是有意還是無意,在眾人看來,這一巴掌是拍在丁薇臉上了。

丁薇好似沒聽出來,反倒點頭贊了一句,「公主好詩才!」

眾人聽後,不必說,神色更精彩了。有人好似想要提點兩句,賣丁薇一個人情,但瞄瞄清雅如仙的傾城公主又閉了嘴。

男女的情愛恐怕是時間最善變的事情,沒有之一。特別是男子重色,今日大將軍興許念了舊情護著同患難過的廚娘,誰知道明日是不是就待貌美的公主如珠如寶了。

最聰明的做法就是兩不相幫,也兩不開罪。

司馬雅蘭眼底閃過一抹鄙夷,微微點頭回禮,謙讓道:「姑娘過獎了。」

這次不等方夫人開口,底下選擇中立的一眾女眷們就已張羅著趕緊再把花球傳起來,指望着這次能換個人作詩就好了。

可惜,今日這詩會偏偏如同撞邪一樣,鼓聲停後,那花球又落在了司馬雅蘭的懷裏。

司馬雅蘭倒也不膽怯,掃了眾人一眼,開口又做了一首詩,雖然沒有第一首那般讓人驚艷,也是一首對仗工整的好詩。

花球接着傳起來,鼓聲停,花球第三次落在了公主眼前。

司馬雅蘭到底忍不住皺了眉頭,抬眼掃向那矇著眼睛的丫鬟,見她除了偷偷揉着手肘,並沒有什麽異樣之處,顯見還不知道花球接連三次落在她手裏,否則定然會嚇得表明自己並非故意。

難道真是她多心了?

「好在本宮昨日苦熬了半晚,準備了三首詩文,若是這花球再落在本宮手裏,它就真是個精怪了。」

眾人也都是提前準備詩詞才來赴會的,這會兒聽了公主這般說,忍不住笑道:「公主準備得倒是最多了,我們也只帶了一首來。」

司馬雅蘭無奈一笑,開口把最後一首詩文念誦出來。眾人不管聽不聽得懂,胡亂誇讚了兩句就趕緊又把花球傳了起來,然而,這世上就有這麽邪門兒的事。

那花球跑了一圈,再次不偏不倚的留在了司馬雅蘭的手裏。

這一次,女眷們再也忍不住了,全哄然議論起來。

「呀,這花球是不是真成精怪了?怎麽好像長眼睛了一樣,先前專往丁姑娘懷裏落,這會兒又盯上了公主。」

「就是啊,那丫鬟矇著眼睛,又是背對着我們,也不能做什麽手腳啊!」

司馬雅蘭這會兒臉上那張清冷高貴的面具也掛不住了,手裏捏著花球,恨不得狠狠砸向對面,砸破丁薇那張笑盈盈的臉孔。

就如同丁薇先前第一個懷疑司馬雅蘭做了手腳一般,這會兒司馬雅蘭也直覺把丁薇當成了罪魁禍首的不二人選。即便她猜不出丁薇到底使了什麽妖法,卻就是這麽堅信着。

「這可如何是好?本宮先前就說只準備了三首詩文,這會兒可要出醜了。」司馬雅蘭皺了兩道秀眉,絕美的臉龐上滿是懊惱,倒是比方才添了兩分鮮活,惹得一眾女眷們也忍不住心生憐惜。

有人開口道:「不如這次就算了吧,或者哪位姊妹代勞作一首。」

司馬家的半吊子王妃趕緊介面道:「就是啊,方才丁姑娘也是靠老嬤嬤和丫鬟幫忙的,怎麽到了公主這裏,就一定要自己作詩文了?」

眾人中原本有兩個想要開口幫忙,一聽這話又趕緊咽了回去。若是這時候出頭,豈不就是幫着公主同丁姑娘打擂台。站隊這種事,在結果還沒有明了的時候,最好不要做。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這半吊子王妃顯然就是司馬雅蘭的豬隊友,劉嬤嬤氣得都想上前堵住她的嘴巴。司馬雅蘭也是惱得揉爛了手裏的帕子,但臉上依舊是楚楚可憐樣,直望向對面的丁薇——

「方才倒沒聽見姑娘作詩,那先前在家準備的詩文豈不是太可惜了,不如姑娘念誦出來,權當借本宮一用,可好?」

丁薇正看戲看得津津有味,許是沒想到風頭突然轉到自己這裏,有些驚訝,開口就推辭道:「公主也知道我出身農家,哪裏會什麽詩文啊?」

「丁姑娘就不要客套了,你若是不懂詩文,沒有幾分才學,大將軍怎會放心把他的長子交給你教導?」劉嬤嬤憋悶了好半晌,這會兒終於找到機會,立刻開口幫着主子鞏固戰果。

「可是,我真的只學過幾個字,不懂詩文啊!」丁薇許是有些被逼急了,極力擺手。

古嬤嬤見此就要開口,不想卻被雲影扯住了袖子,她疑惑地望過去,卻見這丫頭同她擠了擠眼睛。

古嬤嬤愣了那麽一瞬,下意識扭頭看向主子,這才發現,臉上急得恨不能哭出來的主子,左手卻在桌子底下同小主子玩著藏拇指的小把戲。她若是再不明白主子是在耍弄公主,就實在是白吃了幾十年的鹽了。

於是她也不再開口,倒是神色依舊一副焦急惱恨,極賣力的幫着主子演好這場大戲。

另一邊,司馬家的半吊子王妃終於派上用場,開口閉口的酸話一句接着一句。「哎呀,丁姑娘是太謙虛了,還是瞧不起我們公主啊?今日開的是詩會,丁姑娘難道真是一首詩文都沒帶來?那豈不是太失禮了,這是連方夫人也沒瞧在眼裏啊!」

劉嬤嬤不時也搭個腔,「不會,聽說丁姑娘最是知禮守本分,如今武侯府上下的吃食都是她在張羅呢。」

兩人這般一唱一和,配合極有默契,逼得丁薇好似除了作詩一途再也沒有別的選擇,否則頭上就真要扣上個不知禮數、惡客欺主的名頭了。

先前引著丁薇進門的藍霜,念著丁薇的和氣,還有袖袋裏那隻精緻的荷包,忍不住悄聲在方夫人耳邊問道:「夫人,丁姑娘若在咱們府上出了丑,大將軍那裏……」

方夫人卻搖頭示意她不要開口,繼續半倚在軟榻上裝壁花。

眾人本指望方夫人能開口解圍,一見她這個模樣也都低下頭。不論如何,有方家在前頭頂着,大將軍即便惱怒心頭肉被為難,也怪不到她們頭上。

丁薇把眾人神色收入眼底,再看看對面隱隱面露得意的主僕,還有上竄下跳、恨不得直接指着她鼻子罵她配不上大將軍的半吊子王妃,終於放開兒子的小手,挑眉問道:「公主這是承認自己才學不如我這個農家女了,一定要我幫忙作詩頂罰了?」

司馬雅蘭不知為何,心頭一跳,隱約覺得有哪裏不好,但這時候反悔也來不及了,只能輕輕點了頭,「勞煩丁姑娘援手了。」

半吊子王妃緊跟着補刀,撇著嘴玩笑一般接道:「我們公主可是全國皆知的才女,居然都說不如丁姑娘了,丁姑娘可真是厲害,快作首詩讓大夥兒聽聽吧。我們也品評一二,看看比公主更厲害的才女會做出怎麽出眾的好詩詞!」

「那好啊,我這裏還真有一首,就請公主和王妃聽聽看。」丁薇微微一笑,隨口念誦,「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春眠,啼鳥,風雨,花落?

好詩!真是好詩!

這一次,即便不懂詩詞的女眷也聽出了這詩詞的不凡之處,更別說方夫人和幾個當真喜愛詩詞的婦人,已是喜得坐直了身子,再看傾城公主的臉色卻是一點點白透,只有她那個豬隊友依舊愚蠢的撇著嘴嘲諷個不停——

「丁姑娘真是山溝出來的,這詩寫得太直白了。又是花又是鳥的,聽着倒是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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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娘興家 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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